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月夜良辰之翩然雪海间 作者:唐家四爷 文案 ”我混蛋,那南宫夜算什么?”我惊恐的看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我不知他竟全数知晓了我的秘密…… 我忘记了,忘记了他是独孤王室的皇子,聪明睿智。出生在那样自古狠冽冷酷的家族,他独孤弘月面上在是温文尔雅,待人谦厚。骨子里还是藏着天生的暴戾。我努力的逃开,怎就遇上了这样的人,怎就将他当做救命稻草。 我从悬崖上掉落,十日后太子南宫夜另娶妹妹为妻,而原本该是新娘的我,却成了他们幸福婚姻的第三者。在天下人眼里他娶了却依旧是我,是阴谋是骗局,而我都无权深究只能从此消失。我所顾忌的人事太多,父母性命,皇家颜面。 都说女子命是浮萍,随水流逝,不得自己。因为爱所以成全,我逃开我认定了十七年的竹马。以为这一生便可以由自己做主,那向往的北国风雪,我终究是见到了。然若遇的见前路,看的清那些爱恨纠葛,初遇时我是否还会那般执着的跟他走…… 战火硝烟,他英姿飒爽,挥刀饮血,我就在他眼前,他却看不到我,只因他心里的人从来不是我,他要倾覆这天下亦是为了那心尖上的人…… 我弃竹马而来,你依旧寻青梅而去,在你的心里我又算什么呢……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良辰,孤独宏月 ┃ 配角:南宫夜 ┃ 其它: ================== ☆、(一)以为你也爱我   南国,乾安十七年冬   南国的冬天其实很枯燥,咧咧的冷风总是吹个不停,却极少下雪。整个冬天过完也未必有几次雪景可看,整日整日的只得窝在自己的闺阁里。   我是极爱花的人,春天的桃花,夏天的荷,秋天的菊,自是每年都看不尽,而偏这冬梅,纵使是生在这一国之相的府里,又时常出入御花园的我也极少看到。皇城的冬天来得迟去的早,园子里的梅树往往还没来得急开花,就已步入春天了,早早的便已是桃李的天下。   今年怕也是难在这皇城里赏到梅花了,相较于去年更暖些,入冬到有个把月了还未曾下过雪。心里难免有些失望,听说北国的梅现时已开的极好了,然北国动乱不安,那梅即便是开的在好也无人观赏吧!也不知那染上血雨腥风的梅花,会是如何绽放。   “大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太子殿下来了,老爷让你去会客厅。”   她是我的贴身丫头绿染,将来也会是我的陪嫁丫头。有些小聪明,心地到也纯善,许是从小一起长大,对我的事也极为上心。   我起身对她笑笑,便随她去了前厅,一步一步走在路上,心里的忐忑却大过了欣喜,这若是换了以前我早该开心的又蹦又跳了,毕竟跟他见面每一次我都是那么渴望。纵使知道他是与我定了亲的人,将来会有一辈子时间来看他。   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好像是知事起,又好像是在娘胎里父母为我们定下亲事的那天起。   来到前厅时,正见他手执茶杯一脸笑意的看着眼前一身鹅黄衣裙的女子,女子亦是笑的明媚,大大的眼睛即便是看着都会让人开心吧!   她是我的妹妹顾良婉,与我的名子只差开一个子,我恰好出生在春日晨曦,父亲便为我取名良辰。本也是晨曦的晨,因为我小时后学写自己的名字,怎么也学不会‘晨’字,每次都会写成‘辰’。父亲看了无奈,之后就索性改了这个字了。   妹妹于我只一年之差,性子活波好动,长的也漂亮,虽是时常惹祸,却依旧极得父母疼爱。   看着他们开心的谈笑,我竟忘记了往前走。我从来都知道,妹妹与太子关系好,毕竟妹妹活波善谈,又时常出入皇宫,与很多皇子公主的关系都好;我甚至从来都没怀疑过任何。   直到那日,竟是亲眼看到。   本是中秋二品以上的官员可以带领家眷到皇宫赴宴。父亲便带上了我和妹妹,宴席过后太子向皇上请旨我们这些小辈可以出宫看一年一度的中秋灯会。皇上对太子向来宠爱,只说带上侍卫便准我们出宫了。   中秋灯会我早已向往好久,自然是开心至极。可是最开心的却是妹妹,一路上都听见她的笑声,那笑声里透着浓浓的幸福,我却未细纠,也跟着她一起开心。   同我们一起的还有六皇子南宫宣,太子南宫夜的同母亲弟。与妹妹年纪相当,也是活波好动的性子。   灯市很快就到了,满大街各色的灯笼异常好看,人也很多热闹非凡。   我们四人本是走在一起的,妹妹很粘南宫夜,拉着他一会看这个一会又要买那个,我本想同他说说话,总觉得容不进他们的世界一般。   我便也未多想,我本就话少,看着他开心的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就开始看起花灯来,越是看越是喜欢,买了好些个恨不得把整个街市都搬回家。   我一路逛一路买,最后手里实在拿不下了,方才转身找人帮忙。寻了半天却一个熟识的身影都没看到。我有些着急,赶忙往回走去寻他们。   人太多我找了好些时候,有些害怕手心都冒出汗来,正当我无助的望着穿梭的人群流泪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里。   是南宫夜,我立马擦掉眼泪,向他跑去。   就要到他身边的时候我却停住了脚步,其实是被惊着了,我听见轰隆声响起,天空里开出了娇艳的花,而我忘记了抬头,烟花已与我无关。我只看眼前,妹妹依偎在南宫夜的怀里,南宫夜楼着她的腰,他们双双抬头看天空盛开的烟花。微笑着幸福……   没有人注意到我,就站在他们对面的我。   手里的灯笼一个个滑落,直到两手空空,他门依旧没注意到我。   终于我的双腿不在那么僵硬了,我转身逃命似的逃走了。   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直到前面已无路可逃,原来已经到了护城河边。河边人很少有零星的几个在放着河灯,河里还漂着些许未熄灭的河灯很好看,走近河边看着水里自己被眼泪模糊的脸。   眼泪又不听话的流下来,我这么多年的梦,好似在今夜被打破了。我只是知道自己喜欢他,可从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喜欢我,我从不敢问他,我最怕惹他厌烦,最怕就是他生气。   突然才想起我们单独在一起时他似乎从来都没笑过,只有妹妹在时他才会开心的笑。而我总以他的开心而开心却从没想过他的开心是为了什么。   我越哭越凶,哭自己的傻,竟到今日才明白,他从来都没喜欢过我,甚至厌烦我。难怪我做什么都不能讨他欢心,难怪他总是找不同的借口避开见面,难怪每次都看不清他的眼神。他的眼神从来没在我身上。 ☆、(二)嫁或不嫁   三个月前的事,现在想来眼睛还是湿了。   “辰儿,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   父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赶忙擦了眼角,生怕眼泪掉下来被看到。   父亲进来,妹妹立马扑进爹怀里。“爹,你干什么去了,太子哥哥都等好久了。”   父亲也不恼,走到太子跟前行礼请罪。   太子起身笑道:“等岳父大人是小婿应该的。”   父亲洪亮的笑声便顷刻灌满了整个大厅,太子却走到我身边。   我赶忙行礼,他将我扶起便询问我身体是否康复。   自那日中秋回来,我便染了风寒,一直卧病在家未曾见面,今日还是第一次,我已心知真相这样明白的面对着他,却比从前越加不知与他说什么了。   “太子今日是为了半个月后的大婚而来,辰儿有什么想法可以当着太子说说无妨。”听到父亲的话,我的心猛然一颤。婚期早在我十六岁生辰就定下的,本来说是我过完生辰就选日子,却被南宫夜以课业未完而推托了,最终定在这个冬天,原来这么快。   “一切由太子与父亲安排就好,辰儿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告退。”   我现在只想逃,我不知到怎么办,要成亲吗?可是他不爱我啊!   未等父亲开口,我便转身却见南宫夜正看着我,也顾不了那么许多逃出了厅。   “这丫头怕是害羞了,哈哈……”   父亲的话传进耳里,我又加快了脚步,南宫夜又说了什么,我不得而知。   匆忙回房,却见母亲在自己房里,该是知道太子今日来的目的。如是半个月后我真嫁入太子府,从此离别父母,我还真是不舍得。我快步向前,如小时后一般投入母亲怀里。有些想哭却还是强忍住了,怕她担心。   母亲这一生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父亲与我们姐妹身上,而父亲却又不是母亲一个人的,还有两房小妾分着父亲。而今我与妹妹长大成人,迟早要离开的,最是伤心不舍的该是母亲吧!我便有再多委屈与不快活都不愿让母亲知道,为恐她难过。   “转眼我们辰儿就长大了呢!以后成了他人的妻子就不得像在家里般任性了,要以夫为天,以家为主。”   母亲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如小时候教三字经一样教导我为妻之道。   可是母亲,你可知道我的天没有我的位置,那个家想必他也不会在乎,如此我又该怎么做?   我始终没有把这些话告诉母亲,静静的听母亲说着,仿若看到了初为人妇时的母亲,又好似看到了不久后的自己。   送走母亲我便没在出过房间,整整一日都在对着窗外发呆。   风吹的很冷,访若冷到心里去了,而我固执的不愿关窗,如同我固执的想要个结果。   我深爱着的人爱上了别人,却还要口口声声的与我说着成亲。我最亲最亲的妹妹同我的夫君一起,却还要同我亲密无间。   而如今知道一切的我还能义无反顾的嫁给他吗?我还有勇气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吗?   当我爱他爱到放弃了身份,甚至放弃了尊严,他都未曾在意过分毫,而如今他的心里已然有了别人,我即便是嫁给了他,就真的会得到他的眷顾吗?真的会得到我想要的幸福吗想着连自己都笑话起自己天真。   又一阵冷风吹来,院里树上那为数不多的叶子又吹落了些许,我忍不住悲伤。落叶归根是寻归宿而去,还是决然放弃。无论如何总归是潇潇洒洒,而我呢!又该何去何从。   “小姐,你身子还没好透彻呢!怎可这般任风吹,赶紧回屋里去暖暖身子。”   绿染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冷,手都冻红了而我自己好似没了知觉一般。也不敢多待,转身回到屋内。案几上依旧放着我平日看的医书,母亲的娘家是医药世家,自南国开国就是宫廷御医,一代一代从未间断。母亲更是深的外公真传,医术了得。其实我也一直对医术感兴趣,而更多的时候我都在学一些符合皇家媳妇该学的东西,而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支配自己的兴趣。好在有母亲在身边,多少也学了些,伤风着凉也总难不倒我。前些日子病着便越加想研究这医书,一握在手里就不愿放下。几天下来就成习惯了,每天总得看看,屋子里自是暖和,手里握着医书,我便什么都不想了。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了几日,婚期自然是越来越近。我刻意忽略那些让我头痛的问题,就把命运交给老天好了。   今日倒是暖和,屋子里炭火并不旺,而我却感觉到热气,便起身出去透透气。刚踏出门口就见良婉向我屋里走来,面上带笑好像有什么好事似的。   “妹妹,何事这般开心。”   “姐姐,明日我约了太子哥哥去郊外狩猎,你也去吧!”   果真是与南宫夜有关,两人即是这般喜欢,出门有何必叫上我呢!   我刚想着要拒绝,却被妹妹拖住了手臂。   “姐姐,你就去吧!太子哥哥说只有你去他才会去呢,整日在这屋子里多闷啊!”   妹妹惯用的撒娇,我从来都不懂拒绝,纵使心里万般不愿。自己就好像是他们爱情的□□,只要有我在他们做什么都是光明正大。我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说不了。   南宫夜,如若你不知道我爱你那便罢了,可是你明明知道的,为何还这般伤我。我们都是命运的棋子,你退不了,我何尝退的了。我的爱就让你那般厌恶…… ☆、(三) 断情崖   一大早妹妹就来到我房里,催促我快些出门,我无奈赶忙换上绿染为我准备的骑装。皇家好骑射,贵族为迎合上意骑射也是必修课。   女子倒也没有特别的要求,而我却是为了迎合他而学的。   来到大门口,南宫夜正在逗弄他的‘黑风’,通体纯黑色的千里良驹,跟在南宫夜身边很多年了。   手臂突然轻了,原来是妹妹已经飞奔过去了。   “太子哥哥,我要骑黑风。”   只一声叫唤就翻身上了黑风的背,南宫夜竟只是笑笑,还特意嘱咐道“黑风性子烈,小心些。”   我忍不住苦笑,他是何等爱惜黑风,除了自己谁都碰不得,当初我也曾幻想过坐上他的马背,可每次他似乎连靠近都不愿让我靠近。而今在我面前竟是毫不避讳,就那般由着妹妹。   我默默的走向自己的马,南宫夜却走过来   “你身体才康复,我们共骑好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不用劳烦太子殿下,我身子已大好,妹妹都走远了,我们赶紧追上吧!”   我翻身上马,不再看他,往妹妹的方向追去。其实我是心里害怕,落慌而逃而已。   原来我亦是有骄傲的,我骄傲的想逃开,不愿接受他违心的善意。   我一路追着妹妹而来,跑了好久都不见她有停下来的意思,南宫夜尾随其后。   眼见妹妹越骑越快,我骑术并不精巧很快就被抛开老远,妹妹一人我自是不放心的,正要开口请南宫夜帮忙追上。   耳边却响起了南宫夜的声音   “我去追良婉,你路上小心。”还未等我回应,他已如风般向前追去。   我忍不住苦笑,妹妹早已经有了担心她保护她的人,我的在意还真是多余。我也不急着追上他们,遣了随从追南宫夜而去,我拉紧了缰绳让马儿慢慢的走,冬天的山有些荒凉,而于我却极是应景,我的心何尝不是荒凉。   我一路想着心事任马儿带着我前行,而前面早已没了人影,我依旧不管,就把我前面的路交给老天吧!马儿不懂我的心思只是一直往前。春天的时候满山的翠绿繁花,林间小道被簇拥的深远而悠长,看不见远方的路却是充满的希望。就如同那时的我,看不见前面的路,心里却是充满希望,希望有一天成为南宫夜的妻子,我们幸福快乐。   冬天的小道变的宽敞,前面的路也越加清楚,却少了原来的希望,如同现在的我,看清了所有却越加彷徨。   我一个人走,静静的走,走多远都不会有人在意。都快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了,马儿突然停了下来,我抬头一看原来到了一处断崖边,我下了马俯身往下看,竟是云雾缭绕,难道我已经上到了山顶,此处怎会有这么深的悬崖。   赶忙往后退,这么高的崖要是摔了下去怕是神仙都救不的。退开的时候好像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蹲下来一看原来是块石板,倒也奇怪看这周围除了树木杂草也没见什么石头冒出来。   用手拨开枯草看清石板,竟然还刻着字,正好顺着我的方向三个大字自上而下写着‘断情崖’。字的比划并不像新的石碑上那么深刻怕是有些年份了。字体娟秀工整好似女子的字迹,我突然心头一紧。   ‘断情’‘断情’我好似看到了一个女子,手持小刀一点一点在石块上雕刻着,眼角似乎还挂这泪。她是被情人所负,还是寻情无果呢?抑或是如我这般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失望了了断了。她刻好之后又做了什么呢……   “啊!”   我正想的出神,突然背后一个推力,我毫无防备的栽下悬崖,求生的本能让我失去了理智,双手不停的乱抓,直到自己不在往下掉才敢挣开眼睛。我抓住了崖边上的藤蔓现在整个身体都旋在了半空。这一刻我的心好似都快停止了,我不敢往下看,抬头却看到妹妹的脸,惊恐,慌张甚至还有些许狠捩。   “婉儿”我颤抖的唤她,她却没有应只是盯着我,眼睛挣的好大蓄满了泪水。   “姐姐,成全我。”   崖边风很大,她的话我却听的清楚,我的手在慢慢的下滑,我全然不知。   “良婉”我的亲妹妹,她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我的眼泪比她更早的流了出来。   “良辰抓住我,快点把手给我。”是南宫夜的声音,我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看不清他的表情,是担忧,紧张抑或是生气。从前就是这样的,我凡有点小小的事他都是生气比关心多的。   我很想把手给他的,让他牵着我不会害怕,可是妹妹的哭喊在我耳边响起了。   “姐姐,姐姐……”她只是唤着我什么都没说。   南宫夜的话我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可是现在我想任性一次,我放开抓住藤蔓的手却没有交给他。   “好好爱她!”那一刻我是笑着的,在他面前我从来没有这么轻松的笑过,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良辰……”   他的脸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他的声音随着我一起下落,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他的声音是颤抖的。我很想继续笑的,可是我已经无力在做任何。 ☆、(四)婚期      皇城郊外,一队人马正沿着河道往皇城赶,不久就是太子大婚,这些日子进入皇城的明显比以往多了许多。小到商贾百姓,大到各地官员,甚至他国使臣。看这队人的阵仗不像各地官员,更不是商贾百姓可比以。队伍少说也有二三十人,有骑马的有步行的,队伍的最中间是一辆马车,简单而不失庄重,坐在里面的人定然是有身份地位的人。队伍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突然一声巨响,河中水花四溅,好像连马车里的人都溅到了河水。   “出了什么事。”一个清亮干净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随后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足以让青山绿水顿时失色的脸,倾世绝色竟长在了男子的脸上。他缓缓抬头,剑眉轻拧,一双眼锐利而明亮,给人一种不怒而威之感。   “回主上,好像是个人从上面的崖上掉进了河里。”一个管事者模样的人叩首像男子禀明。   “人命关天,找几个识水性的下河救人。”   “是。”管事者没有任何犹豫立马遣人下河救人。   男子也下了马车,一身藏青色的袍子显出他修长的身行,随从立马拿出披风为他披上,之后又恭敬的退下。   男子走到落水最近的河旁,看河水平缓,人掉下去怕是不会那么快被冲走。眼角无意看见河畔草丛里一块翠绿色的玉佩,捡起来细看倒像是女子的饰物。   “主上,人救上来了。”   男子上前一看,果然是个女子,面色苍白而清丽,双眼紧闭着毫无生气,额头上还在渗着血,看着竟让人心疼。   “快请李大夫过来。”   男子亲自将女子抱上了自己的马车,一个老者提着药箱很快也进了车里。   队伍没多在耽搁,继续往城里赶。   ------------------------   我真正醒来已经是十日后的事,我本以为我如何也活不了的。没想到还能睁开眼睛看这世界。更没想到我的救命恩人会是那般显赫的人。   曾听父亲说起过北国的事,自已向往那里的梅花而特意在书上查看过北国的历史。原来在百年前北国就已经不是统一的整体,以红河为界分秦国和北国。北国皇族独孤氏,世代子孙无论男女皆是相貌俊美,而皇位世袭异是重貌轻贤,代代如此已至朝中无明主,百官多小人。国柞衰败,百姓苦不堪言,百年前的北国,朝中有位秦氏宰相,本是一身治国之才,却偏不遇明主,眼看北国大好江山就要葬送,痛心疾首之际一举起兵攻入皇城。由于准备不足将北国朝廷逼至红河以南便在无力追逐。   至此之后的百年北国实际是两国分治,红河以南是北国旧朝独孤氏,红河以北是秦国,秦乃国姓,现时的君主秦坚,本是个骁勇善战勇猛皇帝。十年前红河之仗一举攻占北国旧朝,独孤一族一夜之间尽数成了阶下囚。当时的皇帝独孤胤自杀在自己的金銮殿上。   而秦坚在完成大统一之后为了昭告天下他的仁义治国,而将独孤一族通通放逐地方,封官加爵。国破家亡,世代皇族惨遭牢狱之耻,怎会轻易忘记。终于在两年前,北国前朝最小的皇子独孤弘颖,率数万将士横跨红河杀入皇城,血洗前耻。秦坚在城破当日被独孤弘颖一箭射穿胸膛,与他的皇城一起泯灭。   独孤弘颍随即在秦都‘顺安’登基,国号‘北’。而他‘战神’的名号也瞬息传遍九洲,纵使在闺阁的我也时常听到。而他的狠辣亦是让人胆战心惊。听说他下令屠城三日,日夜不歇,硬生生的把一坐繁华的皇城变成了人间地狱。似乎要把所有见证他耻辱的人通通杀掉。   可是自他登基两年来,一直都没有返回家乡统一全国,只守着他打下的秦国天下。红河以南的还有他大皇兄独孤弘日,二皇兄独孤弘月拥兵数万,各据一方尚未归顺。还有大小叔伯亦是各自拥兵观望,实际上的北国依旧一盘沙。   脑袋里细数北国国情,真是搞不懂那‘战神’皇帝到底在思量着什么而此次救起我的北国二皇子独孤弘月来南国目的到底为何。   “姑娘大病初愈,还是回床上躺着的好。”   听到声音我有些晃忽,潜意识里把这房间当成自己的闺房,突然有男子的声音,我居然想到了南宫夜。转身却看到一身深色袍子的独孤弘月,他面色平和缓缓向我走来,我却晃了神。他长的很好看,不似南宫夜的刚毅,是介于男子于女子之间美,俊逸而又美丽。   他见我晃神了却也不叫我,就站在原地如我看他一般盯着我,待我回过神来正好对上他的眼神,我赶忙底下头脸上瞬间火辣辣的,真想找个洞钻进去。   “你就打算一直底着头吗?”过了许久他的声音才响起,语调还带着些许戏虐。   “我……我有些不舒服,想休息了。”我无奈,只得赶人。   “恩,你是该好好休息,明日是太子大婚,大街上会很热闹。如果身体好了明日可以带丫头出去玩。”   “你说什么!明日……太子娶的是谁?”听的他的话我的脸瞬间腿去潮红转为苍白。   “娶的自然是相国府千金,这京城谁人不知。”   感觉到他的疑惑我赶忙编了个借口道:“我是外乡来的,对京城不熟悉。”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的身份,他们终于还是在一起了,而我彻底成了多余的那一个。这其中曲折只能成为秘密,任谁都不能知道。   可是为什么那么难受,难受的眼泪不自主的掉落。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头疼,头好疼。”   独孤弘月立即扶我上床躺下,又吩咐请大夫过来。我眼泪还是一直流,他哪知我是心疼,疼的快无法呼吸。   “既然身体还没好明天就不要出门了,好好休息。”   “不,我想去。我没事睡一觉就会好的。”   起先听到他的话,我居然本能的抓住他的衣袖,抬头看着他像个讨要糖的孩子,认真的说出我的心愿。   他突然拧了眉,我竟然有些害怕,轻轻的松了手,突然感到了他的威严,心虚的什么话的不敢说了。   “明日带上巧鹃丫头,最好平安回来,我可不想我好不容意救回来的命在出什么问题。”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我都来不及道谢。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坚持要去,明明心痛的要死,却偏还想亲眼看到。 ☆、( 五 )我们总该有人幸福   第二日我早早的就起了身,身体已经大致无碍,唯心里惶惶不安。看着自己知事起就喜欢了的人成亲,是什么样的感觉,还未曾见到我心已如万虫噬咬,真的见了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挺的住。   我没有任何胃口,早膳只是象征性的喝了几口粥。没过多久独孤弘月就来了,我忙起了身。   “姑娘脸色可不比昨日好,可是身体未愈还是心中有事。”   他突然的话语让我忍不住哆嗦,我猛的抬头正好对上他的双眼,那么明亮好似能看穿人的心。我突然害怕,害怕秘密被他看了去。   “没有,我很好,头已经不疼了。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你打算用什么来谢呢?”   “啊?”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我大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不知姑娘芳名,家居何处?”   闹了半天我们都还不认识对方,我倒是从丫头口中知道他,而他自然是无从知道我。   “我叫良辰,外乡而来。”   不能让他知道我的身世,我只能胡编乱造了。   “家中可还有什么人,怎会一个人上山。”   “亲人失散多年了,我是一个人来京城的,上山踩药迷了路。”   谎言越说越离谱,我偷偷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心里稍稍舒了口气。   “你懂药理。”   “恩,知道一点。”   “主上,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起身进宫了。”   听到‘进宫’二字,我心里又是一颤。   听到下人的话,他便出了门,还不忘叮嘱我   “今日街上必定人多杂乱,自己小心。”   我点头回应,送他出了门,他刚走我便迫不及待的想到大街上看看,拉着巧娟就往街上去。   出了门我才知道,这些日子我住的是朝廷接待外宾的译馆。离相国府仅是隔了一条街。我忍不住往家的方向跑,不知道父母是否安好,可曾担心。   太子大婚普天同庆,虽然时间尚早大街上人却已不少。我好不容易靠近了家门,高挂着的大红灯笼贴着大大的喜字,门柱也漆上了朱红,门前石阶铺上了红毯。我真的好想好想回家,告诉父母辰儿平安回来了。可是这满眼的红却让我却步了,这漫天的喜庆不是我的,我一步一步的往后退怕自己忍不住。   “太子殿下来了。”不知道是谁高喊一声,人群开始骚动,我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我便被挤到了街的最里面,还险些摔倒辛而有人扶了我一把,这才想起一直在我身边的巧鹃。   周围的人突然安分了很多,南宫夜一身新郎喜袍,本是艳俗的大红穿在他身上竟是那般俊朗。他骑着的依旧是他的黑风,道不出的意气风发。他骑着良驹来迎娶他心爱的女子,王子美人从此幸福快乐。而我从来只是局外人而已。   他在俯门口下了马,新娘随即被搀扶出来,妹妹的身形与我极其相似,她头上盖着龙凤呈祥的盖头看不见表情,而她轻盈的步调向世人透露着她的快乐。   父母尾随妹妹身后出来,这一刻我几乎屏住了呼吸,父亲的两鬓不知何时染上了风霜,如此远的距离我依然看到母亲红肿的双眼。眼泪忍不住划落,随即便如洪水决堤如何也停不了。   对不起爹爹让你如此担心,对不起娘亲让你如此难过。妹妹你一定要幸福啊!我们总该有个人幸福。   我不忍在看,我怕我忍不住破坏这喜庆,我怕看见父母喜悦下的悲伤。我转身头也不回的跑开,甩掉巧鹃,甩掉这喜庆这悲伤,甩掉所有的所有,寻一个黑暗的角落躲起来,自己疗伤。   我不知道我躲了多久,一直流泪,一直流泪。累了就睡醒了就继续流泪,好像要把我这一世的眼泪都要流尽。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是我在也流不出眼泪来。我起了身,身体软弱的好似一阵风都可以把我吹倒,我看不到自己的脸不知道是怎样的憔悴吓人。   走出那阴暗的小巷,才发现天才蒙蒙的亮,大街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我走到一个熟悉的门口,久久的徘徊不愿离开,大红喜子依旧还在,我最终还是没有去敲门。我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对府门叩拜。   爹,娘辰儿不孝,从此后不能在承欢膝下,你们一定好好保重;   就当辰儿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吧!   我起身离开,忍不住又回头,一路走一路回头直到在也看不到那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门匾。   我把头压的低底的继续在街上游荡,一直到撞到了什么,我全身无力轻轻一撞便坐到了地上。   “你去哪里了?”   头顶一个强忍着怒气的声音响起,我缓缓抬头,却看到一张放大的俊颜,然后身体一软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六)向往的北国风雪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比睡着更难受。头痛欲裂全身无力,我拼命想从床上坐起来,可就是使不上力。刚起了身子手臂就无力支撑了,反复几次的摔在床上我越加无力。实在讨厌这般盈弱的自己,越是难受就越想起来。   “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由远至近在我床前停止。   我抬头看见独孤弘月满布阴霾的脸,他就那么盯着我什么也没在说,仿若我是犯了多大罪过的人。   “我……我只是想起来。”被他这样看着我竟莫名的心虚,说话都没了底气。   “起来你不会唤人吗?如此不爱惜自己,难道还要别人来帮你爱惜吗?”   “我……”眼见他的怒火越烧越旺,我什么都不敢说了,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   “算了,姑娘这种身子怕也不能随我们赶路的,就留在这里养好伤自行离开吧!”   他说完转身就准备走了,我却着了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连摔带滚的下了床,一把扯住他的衣角。   “求求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我的眼泪又掉个不停了。我已经被所有人抛弃了,真的不想在被他丢下,抓住他就好像抓住了阳光,抓住了希望。   我一直哭一直哭,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一个不熟悉的人面前流这么多眼泪。他也不开口,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良久他终于有了动作,我以为他要走越加用力抓紧他的衣角,他却底下身将我打横抱回了床上。   “不想被抛弃,就好好的养好身子,我是不会带着个累赘上路的。”   他语气清冷,听不出情绪,我却无比安心,知道自己不会被抛弃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不见人影,没过一会儿巧鹃进来,手里端着药。   “喝药了。”   巧鹃的语气明显与前几日不同,先前我们处的很好的,这次我无故跑开了,显然是牵连到她了。我心里也极是过意不去,强撑着坐起来也不接她手里的药,抓住她的手腕赶忙道歉。   “巧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巧鹃是个极其心软的丫头,见我这般诚恳面色和善了许多。   “姑娘对不起的只是自己,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惹姑娘这般,但如何也不能辜负了主上的救命之恩,折磨自个的身子。”   “恩,我知道了。”我一边应着一边将药喝完。   “那我以后可以叫你良辰吗?”   “当然可以,我们是朋友嘛!我还要好好谢谢你这么照顾我呢!”   “那是我应该做的,你应该饿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   “谢谢你!巧娟。”   她对我笑了笑,便转身出了门。想不到独孤弘月手下还有如此单纯善良的丫头。我忍不住猜想起他来,都说独孤氏子孙面上个个俊美,心性却多半阴狠毒辣。这点在独孤弘颖身上倒体现无疑,然而这也跟他的悲凉经历脱不开关系。   相比而言,独孤弘月算是幸运的,虽是从王子降到地方小吏,至少心理上未受过大的摧残。或许还是个不错的人呢!   想想自己都觉的好笑了,无故猜他做什么!躺在床上又睡不着,想着想着便想到以前的事去了。   记得曾听说书人说过一段独孤弘颖的事迹,至今还记得清楚。话说独孤弘颖自小就聪慧,文治武功无一不通,也最是得其父皇宠爱的儿子,十二岁就已封王,并开始亲自带兵克敌。   而在他十四岁那年北国被秦国攻破,他随同所有皇室子孙一起被抓进了秦宫。   秦坚想要仁义治天下,没过多久独孤氏子孙就被免去罪行放逐地方并封官加爵。而三皇子却为他被留在秦宫,说到底是为那绝世容颜所累,北国小王子倾城绝色早已名动天下,秦坚本只纳其姐清河公主为妃,见他竟比清河公主还要美上几分。便不舍的放开他了,不顾众大臣反对竟将他如姐姐一起充入后宫。   从高高在上的王子到阶下囚,从胸怀远大理想抱负的有为将军到伺候男人的鸾童,这是何等屈辱。   虽然一年后被放出了宫,可那一年他该是受着何等煎熬。   一年之后秦坚迫于大臣一再劝鉴,终于将他放出了宫,封为大顺郡郡首。而这大顺郡则位于红河以北,由于是沿岸连着城郡,交通便利物质丰富。这也为他而后的起兵起了重大作用。   那一年的屈辱成了他心上的尖刀,时时刻刻都在割着他的心。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准备而仅用一年灭了整个秦国。   而他从来都是亲上战场,从来都不曾穿铠甲战衣,一身素衣一把□□洗净屈辱。不得不承认仇恨的力量足以毁灭任何。   如果有机会到真想见见这位‘战神’皇帝,不知是何等的绝色容颜,又是何等的英勇睿智。   “在想什么?给你煮了小米粥,身体刚好吃清淡点的。”   巧鹃端着食物进来打乱了我的思绪,身体虚弱的紧,是该吃点东西了,不然真的会被丢下了。   吃完了粥身体精神好了不少,我便央求着巧鹃让我去院子里走走。巧鹃本是不同意却受不住我的死缠烂打,为我披了件通体雪白的狐裘,看着就觉着暖和。这样的狐裘南国并不多见,价格昂贵且不说,也甚少用的上。   外面阳光正好,就是风有些大,披上这狐裘正好。院子里还有好些花开着,少了些冬天的气息,忍不住问巧鹃道。   “巧鹃,北国下雪了吗?”   “恩,出发前就下过几场了,这会怕是分不清山南山北了。”   “哦,怎么说。”   “满世界的白,树和房子都被白雪包裹了,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那样纤尘不染的世界肯定很美!”   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这样的景像呢!南国的冬天没有雪,所以盖不住我的悲伤,也守不住我的幸福。我想要往远方走去看我没看到过的一切,让新的未来赶走旧的过往。 ☆、(七)‘小气鬼’的癖好   同巧鹃又逛了一会就回房了,闲来无事巧鹃开始绣手绢,从前我也同母亲学刺绣,这就像凡是女子都会做的事,以前我就不喜欢,可是为了做一个合格的妻子,纵使不愿意我也曾刻苦的学过,而今已经没有必要再坚持什么了,也不愿在触碰。   许是身子还没好全头有些重,见到床铺就越加觉得累了,虽然是不愿意可为了快些好起来,还是上床睡下了。   头一挨着枕头便有了困意,却始终无法熟睡,脑袋里总是盘旋着从前的事;我、妹妹还有南宫夜,我们三个人的点点滴滴像梦魇挥之不去。时光好像回到了从前,我们还很小的时候,妹妹总喜欢牵着南宫夜的手在前面奔跑,而我永远在后面追赶。我拼命的追拼命的追,却怎么也追不到,我哭喊着想要抓住。   “夜哥哥,不要丢下辰儿,不要不要辰儿。”   好像真的被我抓到了什么,我才安心的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我渐渐醒来,感觉手里握着什么,仔细挣大了眼睛却看到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我赶忙把手放开,还没等我说什么呢!他便开口了。   “谁让你出去吹风的,身体都好全了吗?”   又生气了,真搞不懂这人。我却又极怕他生气,一时又不知如何回答了。   “怎么不说话,刚刚不是很多话说吗!”   刚才!刚才我不是还在睡觉吗?莫非……   “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我一激动又抓住了他的手。   “姑娘好像很喜欢本人的手,还是对男子的手都感兴趣。”   “我……我才不是。”   “那就是只对我的手喜欢。”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靠近我,我一紧张就忙往床里面退,退的太快就硬生生地撞倒了墙上。痛得我叫出声来,却听见某人刺耳的笑声。刚想发火呢,他却又变了脸色。   “明天我就会起程回北国,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不成为我的丫鬟跟我走,要不自行离开。”   “我跟你走。”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 。   “你可要想清楚,是做丫鬟而不是做小姐被别人伺候。”   “我知道,我不需要别人伺候。”   我倔强的都起了嘴,居然有些生气。   他却没在说什么,泯唇一笑就要走了。突然想起他还没告诉我我睡觉的时候说了什么呢!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我到底说了什么呢!”   “想知道,等你成为一个合格的丫头在说吧!”   合格的丫头,他怎么知道我现在就不合格了。我气得捶床,真是看不起人。   第二天我早早的被巧娟从被窝里挖起来,并让我换上了和她一样的衣服。说是要去伺候主子起身,我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这个主子是何许人。   居然要我去伺候他起身,他可算是我这辈子伺候的第一人了。   虽然还很不习惯,可是答应的事还是得做。我便端着漱口水跟着巧娟往独孤弘月的房间走。一路上巧娟唠叨个不停,说些小气鬼的‘恶习’。不怪我心里这么叫他,没见过那么爱生气的男子,还老是大吼小叫的,我长这么大可没被谁吼过。   听了巧娟一路唠叨,总结下来就是,起床后必须马上漱口,睡觉时不许别人打扰,最讨厌的动物是猫,这些到与我有些相同。不过这不喜欢花就有些难理解的,房间里还只准放不开花的植物。不过细想来也难怪,自己长得就跟花似的,还喜欢个啥啊!   最喜欢的动物居然是狐狸,实在是让人费解,喜欢啥不好就喜欢狐狸精。   “巧娟,你说主上这么会喜欢狐狸精呢!”   “不是狐狸精,是狐狸。因为它聪明睿智。”   “不就是狡猾吗?那主上是不是也是只狐狸啊!”   “不得无礼,良辰你现在是丫鬟了,不可以这样口无遮拦了。不改过来以后是要吃苦头的。 ”   “哦,知道了。”   见巧娟突然严肃起来,我也不敢再多说,安静的跟着走,没几步就到了房门口。不知道他起来没,应该没那么倒霉刚好被他听到吧! ☆、(八)狡猾的狐狸   我紧跟着巧娟身后不在说话,见她轻叩了门,没一会里面就有了动静,巧娟便熟练的轻推开了门。   果然独孤弘月起了身,他甚至还没换衣服,估计是等着人伺候的。巧娟放下手上的洗脸水就去忙别的了,我站在门口开始不知所措了。这伺候人的事我还真不会,这先做什么在做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发什么愣,还不把漱口水端过来。”   显然有人不耐烦了,我‘哦’了声算是应了,轻手轻脚的送上漱口水。   待他漱完口我刚想转身,他的声音又响起了。   “伺候我更衣。”   “我?”   “不是你是鬼吗!”   “可是我不会。”   “不会就学着会,巧娟你下去这里就交给她了。”   “是”   就这样我眼睁睁的看着巧娟离开了,屋子里就剩下我跟他。   某人还真是不怕冷,一身中衣站在那等着人伺候。   “请问主上衣服在哪里?”   “你榆木脑袋吗?衣服自然是在衣柜里。”   我……我不说天纵英才至少也算聪明伶俐,到他嘴里倒成榆木脑袋了。   刚想要发火呢!瞧了瞧自己这一身丫鬟的装扮瞬间没了底气,无奈谁叫咱现在是丫头的命,这将来的生计还得指着这位大爷,忍了。   我只得愤愤地走向衣柜,一大开柜门就傻眼了,这满柜子各式各样的衣服,竟比我从前家里的还多。这长得美的人是不是特臭美。   “你在那磨蹭什么呢!”   “回主上,奴婢是在思考给你拿哪件衣服。”   “这么深奥的问题你那榆木脑袋思考不出来,随便拿一件就好。”   “你……”   “在不快点,耽误了与贵国太子殿下的会面,我就把你献给他赔罪。”   “我不要。”   听到‘太子 ’二子我突然失去理智一般,就那样喊出声来。   不要在见到那些人,纵使深爱过的人,现在甚至以后都不愿见到。   “你有秘密。”   “我没有,主上请更衣。”   我随便取了件衣服,赶忙往他身上套,试图转移他的注意。   “你不是说我是狐狸吗!我会让你主动向狐狸坦白的。”   我当下愣在原地,他竟又大笑而去。   果然是狐狸精阿!这般狡猾,我狠狠地用脚噔着地板。那我就做个猎狐大师好了,猎了你这狐狸,看你还怎么作威作福。   待我回到自己的屋,巧娟已然准备好了早膳。见我进来忙让我坐下,招呼我用膳。   我正纳闷着,巧娟就开口了。   “伺候主上的近侍是可以在自己房里用膳的,饭食也与其他奴仆不同。”   这丫鬟奴仆分些个等级,我自是知道一些,只没想到这看似单纯简单的巧娟竟是独孤弘月身边唯一近侍。   忍不住细细打量起巧娟来,虽不是什么绝色倾城,到也是个清秀可人儿。相处几日来到是个极其细心的人。   “良辰,你这般盯着我做何,我脸上可有脏东西。”   “没有,干净的很,如那美玉无暇惹人爱惜。”   看她那般认真模样我忍不住打趣她,不料她竟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作势就要起身向我发难,我立马四下跑开,她不依不饶我无奈往门口钻。怕是跑得太急,来人一撞便跌坐在了地上。   只闻头顶一个声音响起。   “主上还担心姑娘身子尚弱不宜长途跋涉,如今看来是多虑了。”   “原来是李大夫,良辰失礼了。”   见是与我瞧病的李大夫来了,我赶忙起身,许是因为母亲的原因,我对大夫都有或多或少的亲切感。   李大夫五旬开外,面相和善待人也是极好。   “精神却是好了许多,不过还是让老夫试脉看个清楚。”   “有劳李大夫了。”   我的身体已大致无碍,这个我自是知道的,大夫好意我异不想驳回。看李大夫动作纯熟想必已有多年修为了。   “姑娘底子尚好,身体已无大碍,只多加爱惜。”   “谢谢李大夫,李大夫医术超群济世为怀,让人好生羡慕。”   “你这小丫头羡慕我这老头做何?想要济世为怀只要你想你也可以。”   “我自是非常想的,苦无师傅教导而今侍奉主上怕是在无机会。”   “怎会如此,你若真想学大可来找我,只是你不嫌老夫医术不精才好。”   我心中暗喜,要得就是你这句话。我立马跪地叩首拜见师父。   他大笑着捋了捋胡子叮嘱我定要闲暇时候才去,不可对主上侍奉不周到,方才离去。   李大夫的医术我早已见识过的,如今拜了这样的师父我自是开心至极。   “认个师父竟把你乐成这样了,你一个女孩子怎对医术那般喜欢。”   见我开心巧娟也不恼了,我们俩就又坐下用膳。   “这是我的梦想,被丢弃的太久了现在要找回来。”   “因何而丢弃,既然都丢弃了为何还要找回来呢?”   因为我要忘记过去过新的生活,这些话我自然不能与巧娟讲。便又佯装取笑她‘傻瓜’,她便又开始向我发难了。 ☆、(九)近身伺候   就这样吵吵闹闹的就到了午时,可那只狐狸却还没回来,问了总管张伯才知道是被太子留下了,说是要设宴饯行,晚上才会回来。启程的日子便又改在了明天。反正无事用了膳我便去找李大夫去了,我左一句师傅右一句师父唤得他欢喜的很,更是尽了心思的教我。我也学着起劲直到天都暗的见不着路了方才被师父赶着回屋。   回到自己的屋却不见巧娟,正打算出门去瞧瞧,却听见门外有人唤巧娟。   出门一看是个模样尚轻的小厮,神情略显荒张。   “请问巧娟姐姐可在,主上醉归还得姐姐快些去伺候。”   这一时我也不知巧娟去了哪里,便赶忙应到。   “还烦请通知厨房熬碗醒酒汤送去,这厢立马过去侍候。”   这照顾醉酒之人我可没有经验,现下也顾不了那么许多,只得硬着头皮去了。来到狐狸的屋却见好多丫鬟准备好了水在门外候着了。   “还请姑娘为主上擦身。”   “我……擦身?”   “自然是姑娘,只有你与巧娟姐姐才可入屋近身伺候主上,如今姐姐不在,这些事自然要辛苦姑娘。”   我总算是醒悟了,我这糊里糊涂的就成了这狐狸的专用丫头了。   接过水我便进了屋,还好他已经醉得不醒人事了,这会该认我折腾了。   一进屋便被满屋子的酒气熏得恨不得往外跑,敢情是从酒罐里泡了出来的。我走近床前看他衣衫尚还整洁幸好没吐个乱七八糟。   他也只是酣睡,酒品倒是极好。拎了毛巾为他察了脸,也没什么可干了。倒是他这身衣服满是酒气该是尽快换下来,可是除了父亲以外我还从未与别的男子这般亲近过,哪怕是太子南宫夜都未曾有过。   想到南宫夜不知他现在如何,既是为他人送行相必他也喝了不少吧!会不会很难受。可转念想心里想着念着的人就在身边,这样的时候哪怕身体不适定然也是幸福的。只有我还在傻傻的为他想着,眼睛一阵胀痛我赶忙用手去摸脸颊,害怕自己不知不觉流出泪来。   不料床上的人竟争着大眼睛看着我。   我竟忍不住身子泛冷,他到底是什么时候醒来的,盯着我看了多久了。   “主上,你醒了。”   “你可算记起我来了,我还真怕你回不了神呢!”   “我……”   “还愣着干嘛!巧娟是这样教你伺候主子的吗?”   “没闻到我满身的酒气啊,自然是要沐浴更衣。”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今时不同往日啊!想我何时受过这般罪,还好这沐浴的水不用我自个去提,交待一下自有人准备。   很快热水就准备好了,待一切就绪,我正准备开溜。   “伺候我沐浴。”   我如临大敌,沐浴可是要光着身子的,我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主上,男女有别。要不我出去给你唤人进来服侍。”   “巧娟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做我的贴身侍婢可是什么都得做的,而且我的屋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那我去叫巧娟过来。”   我刚想逃,不料被他抓住了手臂。   “伺候我很难吗?还是你后悔做我的丫鬟了,这样我大可以放你走的,你的报答我不需要,我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人。明日你不必与我们同行了。”   “不要,请带我走,我不想留在这里。”   我慌乱了,我怎忘记了我如今还得仰仗着他,没有他我独身一人如何离开这里,如何从新生活,只怕未出这京城就要暴尸荒野了。   “我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若你在不能好好的伺候主子,就别怪我丢下你了。”   “我知道了,谢谢主上。”   管不了那么许多了,纵使心里害怕得紧,可还是硬着头皮照他说的做。   我缓慢的为他脱着衣服,手还不停的颤抖,靠的这么近我估计他都能听到我的心跳声了。当看见白色的中衣我如何也不敢在有下一步动作,更加不敢看他,脸上火辣辣的估计都快赶上朱砂的颜色了。   他许是等急了,便开始自己动手,我赶忙转过身去。   “主……主上,奴婢可以退下了吧!”   “你退下了谁帮我搓背。”   “搓……搓背?奴婢不会。”   “不会就学着会,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做丫鬟的。”   这只可恶的狐狸,我顾良辰发誓这十几年来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   我硬是闭着眼睛摸索到浴桶边上,摸了好些时候才摸到浴巾。鼓足了勇气才把手放进水里,又胡乱的察了一通,也不管自己被溅得满身的水。   “你这是在帮我搓背还是在报复我呢?”   听见他的声音我猛地睁开眼睛,却见他正对着我,胸膛半露出水面,满脸水花。   “我……啊!” ☆、(十) 启程   也不知道是怎么跑出屋子的,回了自己的屋我便把自己藏在被子里任巧娟怎么唤也不出来。也不知道闷了多久,竟然睡着了,半夜里又被恶梦惊醒。   很多次我都会梦到自己从崖上掉下的场景,南宫夜的脸模糊又清楚,有时是痛苦万分的表情,有时却是称心如意的笑,让我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他。   今夜的梦格外的清晰,他的脸仿若近在咫尺,伸着手想要抓住我,口中呢喃好似说着什么,而我一句都听不见。他好像变得很着急,就像是怕我突然不见那般,痛苦挣扎着想要靠近我,当我想要向他走近的时候,不知怎的梦境有回到我落崖的那一幕。   醒来了后就再也睡不着,我是个极怕黑的人,不过今夜月光倒是极好,透过窗户照进屋子朦胧的亮着,尚能看清家具的摆设。一直以来我都是与巧娟住同一间屋,先前是方便她照顾我,现在更是方便我跟着她学做丫鬟。   瞧了巧娟的床却不见人,这么晚了不睡觉倒是去了哪里!我点亮了烛火又在屋子里寻了一遍还是不见人。我开了房门却见巧娟正从那狐狸的屋出来,见了我赶忙过来。   “良辰,你是不是被饿醒了,晚膳都没用躲在被子里就不出来了,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你怎么现在还没睡。”   “主上喝醉了,但凡这样的时候我都是不能睡的。主上一直都有头痛的毛病,喝了酒就越加厉害,喝了李大夫的药方才能睡上几个时辰,醒来又还得喝药。所以身边得有人在,药也要一直温着。”   见巧娟一脸倦容,说着话便又要打哈欠,而同样做为丫鬟的我却在睡大觉,着实有些不应该。   “巧娟你去休息吧!反正我都睡够了,就让我替你吧!”   “没关系的,我还挺得住。”   “你是怕我伺候不好吗?”   “当然不是,只是你身体才刚恢复,我是怕你太辛苦。”   “好了,我没事的,你快去休息吧!”   就这样巧娟被我推进了屋,虽然我是极不愿意去照顾那只狐狸的,可是也不能累坏了巧娟。   我轻手轻脚的进了屋,他还在睡着。茶几上支了个小炉,有药在上面温着,满屋子的药香。   屋里还烧着炭火,我赶忙凑过去烤手,到了冬天我的手就极容易冷,哪怕身上穿的再多都热不起来。也不敢烤得太久了,怕那狐狸又不声不响的醒来,便端的凳子坐在他床边盯着他。等他醒来就立马伺候服药,切莫再被他抓到把柄。   看着看着便晃了神,又想起了那个梦,想起了那个梦里的人。好像从来都是我盯着别人看,从前是盯着那个不爱我的人,一看竟看了十几年,现在看着眼前的人,不知会看多久呢!我的路会走向何处。   狐狸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好像没事人一样,换了衣服照常用了早膳就下令启程,也没在为难过我。   巧娟忙着收拾自己的行李,我什么也没有却也不想让自己闲下来,闲下来我怕自己会胡思乱想,会舍不得。   “巧娟,你可还有什么没收拾好,我帮你。”   “好啊!”   没一会家丁就来通知启程,我同巧娟出了屋见车马已预备齐全。一共三辆马车,其他的就都是马匹。狐狸大摇大摆的坐上了自己最大的那辆马车,巧娟去放行李,其他人也陆续上马 。我正瞅着自己该坐什么时,就看到师傅背着他的大药箱向着最后的马车走去。刚想上去叫唤,一个讨厌的命令声凌空响起。   “上来!”   我左看右看就没有其他人了,他若不是在跟鬼说,那肯定是在跟我说。   “主上,我还是跟李大夫挤挤吧!”   “要不上车,要不滚蛋。”   天杀的狐狸。我心里在有千百个不原意也不敢在出个声响,乖乖的上了马车。他的马车坐下两个人还绰绰有余,可在大也只是马车,我捻了个自认为离他最远的地坐下。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看他一眼,却见他自顾自的闭目养神去了。如果一路都是这样那到好,我还懒得挖空心思应付他。   我掀开了车窗帘看熟悉的街景一点一点地往后退,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熟悉与不熟悉的过往;帘子放下又掀起掀起又放下。   “若是想看就好好看,不想忘记就牢牢记在心里。”   “我要忘记,最好一被子都不要记起。”   “既然那么讨厌,又何必恋恋不舍。”   “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怎么可以随着他的话就接下去,在说下去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来。我索性不讲话,也闭目养神去。   突然马车一阵晃荡,我坐立不稳头硬生生地撞倒车壁上。   “哎哟!”痛的我急忙揉头。   “真是笨!”   某人居然留下这样的话就下车去了,我正疼得窝火顾不得许多也跟着下车去。   “我哪里笨了,我……”   抬起头正想为自己讨回公道,见着迎面走来的人,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恨不得连脑袋都吞到肚子里去。   我此时此刻最最不能见到的人,而他就在我眼前站定,我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颤抖着往独孤宏月身后躲。   “太子殿下亲自赶来送行,在下感激不尽。”   “你我何须这般客气,仅凭彻夜对饮之谊,我便也该来送你一程。”   “他日若还有机会再见,在下定会还殿下夜宴送别之情。”   “定然是有机会的,还望独孤兄一路顺风。”   我听见他的声音,在我跟前不过咫尺,我不敢抬头看他。我就在他的眼前,除了把头低下,身形依旧,连衣服的颜色都是我从前喜欢的湖蓝色,他不曾看到。我是该庆幸它没有发现我,还是该清醒他从来都不会发现我;我躲与不躲都是多余。   我没有再等狐狸的命令自己上了马车,可还是不愿把头抬起,眼睛变得很模糊,抬起头也看不到外的风景。   我在心里祈祷他不要注意我,也不要跟我说话,这样狼狈的我不想被任何人看到,我需要自己疗伤,这样会好的比较快。   “怎么了,头痛得抬不起来了吗”   我更加委屈了,为什么老天就不能帮我一次。我忍不住眼泪的掉落,心里所有的不快活都被牵动了,对父母的不舍得,对前路的未知与惶恐。   我越哭越凶,连我自己都害怕了,怕自己一口气上不来就没救了,可是任我如何安抚自己就是停不下来。   又是一阵颠簸,我任自己栽下座位,或许摔痛了就回过神来了。   我整个人都从座位上栽下来,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反而暖暖的好舒服,如果就这样睡一觉就好了。像小时候一样哭得累了可以赖在母亲的怀里美美的睡一觉。 ☆、(十一) 永平镇   “主上,永平镇到了。”   我睡得正好,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夹杂着周围的喧闹传进车里。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又恨不得马上闭眼睡过去。我居然睡在狐狸的怀里,我明明……明明在母亲的怀里的。   “啊……”   正在我理也理不清思绪之际,突然糟某人一记暴栗,他居然敲我的头。   “还不起来,难道还要本王抱你下去吗?”   “不是……不是,我这就下去。”   我赶忙下了马车,并恭敬的帮他掀起车帘。他一下车巧娟便过来了,熟练的为他披上了披风;见到巧娟我像是见到救星一般,立马钻到她身后去,离那他越远越好。   天色已经不早了,看到大伙在悦迎客栈停下,我竟不自主地感到饿。这一觉睡得还真沉,居然连午膳都错过了,忍不住偷瞄了一眼那家伙,他是一直这样抱着我吗!那他是不是也没用午膳。可转念又想,那家伙怎会那么好心,为了让我睡觉连饭都不吃。   “属下参见主上!”   “起来吧!”   “回主上客房已经准备妥当,请主上楼上休息。”   虽然我很想立马大吃一顿,可是做为丫头的我不得不跟着主子上楼。   上了楼他便吩咐我们各自回房休息了,我自然是乐得自在,这一天颠簸下来还真是够累人的。   我依旧是同巧娟一间房,回到客房我便把自己甩到床上,动都不愿动了。   巧娟却闲不下来,又是准备换洗衣物,有时吩咐小二准备热水。   “巧娟,这一路颠簸你就不累吗,休息一下吧。”   “你一路照顾主上自然是辛苦了,你就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事就由我来做吧!”   “我……”   我可不能让她知道我这一整天都在睡觉,还是躺在狐狸的怀里。   “怎么了,又什么事说不出口的。”   “没,就想问问什么时候用膳。”   “秦林侍卫已经去准备了,随行的人都未曾用午膳,想必大家都饿坏了。”   “都没有用午膳,为什么!”我赶忙从床上坐起来。   “因为主上没有下令停下休息,谁敢私自停下。”   “从前赶路也不休息的吗?”   “那倒不是,主上对下人向来宽厚,到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让大伙饿肚子的事发生。”   不会真是因为我吧!那我的罪过就大了,那只狐狸到底怎么想的啊,不会找我秋后算账吧!   “两位姐姐晚膳已经准备好了,主上吩咐姐姐们下去。”   “知道了,马上就去。”   巧娟回了小厮立马回屋来唤我。   可我现在哪还有心思吃饭啊,就怕那狐狸当着所有人的面大白我的罪行,那我岂不是在劫难逃。   “巧娟姐姐,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想早点睡下,还请姐姐替我同主上说明。”   “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李大夫过来看看。”   看着巧娟着急的样,我还真过意不去,不过为了小命我只能对不起她了。   “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了,你快去用膳吧!”   终于把巧娟骗了下去,也没见有人在上来唤我,我便松了口气,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我趴在窗前看大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从前听父亲说起过,永平镇交通便利风景优美,是个玩耍的好去处。   看着外面越来越热闹的街道,真想出去玩玩,说不定还能好好的吃一顿。真的好饿啊!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我也懒得回头,想必是巧娟回来了。   “巧娟,外面好热闹,我们可不可以出去逛逛。”   “自然是可以,不过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用自认为最慢的速度转过身去,突然腿一哆嗦直跪倒地下。   “主上……”   “我有那么可怕吗?”   “不……我……我错了,请主上责罚。”   “哦,你哪错了,说说看。”   “我不该在马车上睡着,不该害得大家连午膳都没得吃。”   “嗯,你倒是挺清楚的,既然错了就要接受惩罚。”   “什么……惩罚。”   我早就知道这狐狸不会放过我,只得认命了。   “走吧!”   “去哪里。”   “主子去哪里,还要向你禀报吗?”   “不……不用。”   我无奈,只得跟着他走。一出了客栈,我便被周身的热闹给迷惑了,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在人海里穿梭,看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心里畅快至极。永平镇果然是富饶,瞧这街面上所卖的物件工艺之精致,种类之繁多比之京城竟毫不逊色。   “冰糖葫芦……”听到这样的叫卖声,我忍不住要四处张望,果然见一个粗布麻衣的大叔扛着所剩不多的糖葫芦在叫卖。   走至我眼前见我痴痴的看着便问:“姑娘,要不要来一串。”   我第一反应就是摇头,那大叔也没在多说就离开了。   我从来都不喜欢吃糖葫芦,因为从来不会有人会专为我去买,还因为我最讨厌吃带酸的食物。   然而妹妹却是极爱吃的,每每都是南宫夜去买,恰逢我在也会给我带一串,那时的我多傻啊!想着是他卖的忍着难受也要把它吃下去。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碰那东西,正这样想着眼前便出现了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我便想也没想的大声地说到:   “我最讨厌吃这个。”   说完方才抬头,却对上独孤弘月那满布阴霾的脸。   “不吃还盯着看那么久。”   “我……”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见他掉头就走。   细想他那句话的意思,好像是以为我喜欢而特意为我买的,而我居然吼了他。想到这里我撒腿就往前追去。 ☆、( 十二 )你我要定了   到底是练武之人,走起路来跟飞似的,一整天没吃什么的我哪里追得上。只见他的身影在前面飘动,任我如何拼命的追都赶不上,脚下已开始虚浮,只觉得全身无力,想追都追不动了,眼前一黑整个身体都瘫软下来。   隐约听到一声叹息,随后身体便腾空的一般。离开了地面的冰冷,我勉强的争开眼睛,看到独孤弘月的脸,我却没有了初时的惊慌。   “主上……”   “不要说话。”   本来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现在正好听他的话借他的怀抱养养神,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堂堂王爷总不置于要我负责。   不知道睡了多久,隐约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心里极不情愿醒来,而那声音突然变得威严起来,怕是在不起来就要倒大霉了。   全身一哆嗦猛地坐起来,却见那狐狸一幅似笑非笑的脸。   他就坐在我床前,手里还端着一碗粥。   “先把粥喝了在睡。”   “谢谢主上!”   我刚想伸手去接,他却把那碗粥从我眼前挪开了。   我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声音便响起了。   “张开嘴……”   “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不……不敢”   我认命的低下头,并立马配合他张开嘴。虽然我心里紧张万分,还是明显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堂堂王爷怎会对下人都这般照顾,莫非这狐狸转性了。   “喝了我的粥以后可就是我的人了。”   “什么……”   在真的理解了他话的意思时,我恨不得立马把刚吃下的吐出来。   “你若敢吐试试看。”   “不……不敢。可是主上的意思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吗?你觉得在跟本王有了肌肤之亲之后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肌肤之亲……我哪有?”   “没有吗?两次靠在同一个男人怀里睡着,辰辰还觉得不够吗?还是要更进一步。”   他说这便整个身体向我靠近,我自然是害怕便拼命的往床里面躲。   “不要,那是误会。”   “误会,你倒撇的干净。还是你们南国女子本就如此放荡,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我南国女子自然是知道礼仪廉耻,而发生那样的误会并非良辰所愿,主上若要怪罪如何都是良辰一人的错,与南国女子并无关系。”   也不知自己怎就说出这些话了,他若说自己如何倒也罢了,偏牵扯到整个南国我便极不痛快。   “你倒是顾全大局,你说是误会那便一直误会下去好了,你本王是要定了。”   冷峻,狠冽,霸道……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独孤弘月,他出了我的屋子而我却抱膝发抖,我怎么就惹着了这样的人。   我忘记了,忘记了他是独孤王室的王子,自古狠冽冷酷的家族。独孤弘月面上在是温文尔雅,待人谦厚。骨子里还是藏着天生的暴戾。   我就那样坐在床上,胡想着我以后的命运……   独孤弘月离开后好久都没见人回来,而我如何都睡不着,索性就起身出了屋。听到有客人议论这客栈的后院景色极好,我索性无聊便也跟着去看看。不大的园子倒也别致,更是巧妙的是园子中心还有个水池,靠近一看池水清澈见底,大冬天里那锦鲤依然游的畅快。旁边有客人争相往池子里扔着食物,鱼儿便越加活跃了。方寸之地鱼儿尚有自己的快乐,反观自己天大地大何处才是自己的归宿。   离家不过数日,而我却好似隔了千年万年,每每不敢去回想那些过往,怕自己真的没有勇气面对以后的生活。静静的站了许久以为自己会掉下泪来,伸手去抹眼角处却是干干净净。怕是前些日子流的太多,如今想流也流不出来了。   身边的人渐渐散去,我也不再多留,便沿着原路回自己的屋。一进门就见着巧娟在收拾我的床铺,我自是莫名其妙,便上前问道   “巧娟,你这是为何。”   “良辰你可算回来了,主上吩咐把你的行李尽数搬到他房里去。”   “不可以……”   “良辰,虽然我也舍不得你,可是主上的命令没人可以违背。”   “为什么,为什么我非的依他的命行事?我不要……”   我几乎是怒吼出来,吼完便往外跑。岂料刚出了房门便被一个高大的身体挡住。   我还未做出任何反应,便被那人狠狠拽到另一个房间,随后便是关门的巨响。 ☆、( 十三 ) 旁观着清吗?   “你放……”   还未等我说完,嘴巴便被堵住了,不是被手而是被一个湿湿热热的东西。脑袋仿佛瞬间炸开,分不清东南西北:直到唇齿被什么给撬开,方才清醒过来。   “喔……混蛋……”   我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他虽是放开了我的唇,却将我抱的更紧。   “我是混蛋,那南宫夜又是什么?”   “你……你胡说些什么”   我瞪着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却一脸得胜的笑,转身走到茶桌前坐下。边斟着茶边玩笑的说到   “我若是胡说你又何必这般紧张,莫不是做贼心虚。”   他是何等聪明,怕是早已将我查得一清二楚,只怕我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既然你已经全部知道,我无话可说。”   “呵……我倒是不知道我帮南宫太子找到他原本指腹为婚的妻子,他会如何答谢我。”   “他怕是不会谢你,主上别自讨没趣才好。”   “哦……,话可不要说的太满,我这不是还没试呢?你这般说我还真想试试,看南宫太子到底做何反映。”   “不要……,不要见他,他不会在意的。”   南宫夜我竟又一次为他失控了,眼泪终是流了下来。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不马上滚回南宫夜身边去,要不就永远在我身边,不准在为除了我以外的任何男人流眼泪。”   我不知他是如何这般生气,明明受逼迫的是我。顾不得他说的全部意思,我只要不去见南宫夜我便做什么都答应。   “我不要回去,你答应过要带我走了。”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不会抛下你。”   他又突然变得温和,我一时愣了神。   “愣着干什么,不睡觉等天亮吗?伺候本王就寝。”   “是……”   我乖乖的伺候更衣,又服侍他躺下,刚欲转身。   “我身边的位置,旁边的茶几自己选。”   我看了看他,依然闭目睡着仿佛没说过话。   他身边的位子我可不敢睡,还是趴在茶几上吧!   “主上,奴婢睡相不好,怕打扰到您,奴婢就睡茶几就行。”   说完赶忙在茶几上趴下,许是太累了,没一会就睡着了。   半夜里总感觉背后有股冷流,久久不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敲门声,开了门却见巧娟端着洗漱用具进来,我赶忙伸手去接。   “以后这种事不必你去做,过来伺候本王更衣。”   我认命的照做,心里不禁范嘀咕,平日里不都是这些事,还分这样那样吗?   事情都打理完毕,见巧娟就要出去,我便赶忙跟着。还未踏出房门一步,恶魔的声音便又响起了。   “辰辰这是要去哪里。”   “奴婢自然是回自己的屋去梳洗。”   “回自己的屋,这里难道还不时你的屋吗?昨天刚答应的承诺今天就忘记了。”   “我……”想到昨天的事,我便如何也找不到话来反驳他。   “巧娟,以后辰辰就交给你了,若有半分闪失休怪本王责罚。”   “是,奴婢遵命。”   “辰小姐,奴婢伺候你洗漱更衣。”   “巧娟,你怎么这样叫我,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正懊恼至极,独孤宏月出去前说的话我还未曾想明白,巧娟便又对我这般疏离。   “自然不是,我怎么会不把你当朋友,我这是为你高兴呢!虽然我早知道主上对你的不一样,留你在身边也是迟早的,却未料到主上这般心急,舍不得你离他方寸距离。”   “巧娟,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是旁观者清,你以后自会明白。走吧!等会主上又该着急了。”   旁观者清吗?他堂堂王爷不惜威胁我把我留下,难道是对我动了心。呵,且不说他王爷身份,单他英伟不凡的容颜就该由这世上绝色无双的女子来匹配,何时会轮到我。感情是何等的脆弱渺小,我尚经历过便不愿意在尝试了。都说女子如萍,随水逐流,命运总归不得自己。而我宁愿弃家而远走他乡,难道就是为了走进另一个不得自主吗? ☆、(十四)乖乖听话   我承认我是个很不懂得掩饰情绪的人,心里若有了不如意的事,便全然写在脸上了。我开始变得沉默,什么事都难以引起我的注意,却又异常敏感,想着方法的避开独孤弘月。不敢看他,更不敢跟他呆在一起,我害怕他把我禁锢,从此我便没了自由。   这几天一直马不停蹄的赶路,越是往北越是冷,我自小在南方长大,自然是有些受不住。   起初是央求师父以我感染风寒为由骗过独孤弘月,避免了与他同一辆马车。现在到真的生起病来,起初只是小小的咳嗽,到现在全身都烧的厉害,我昏昏沉沉的睡着,盖在身上厚厚的被子,我总想蹬开。可每次蹬开总有人为我再盖上,我总以为是巧娟在守着我,便有些是无忌惮但凡难受就折腾她。迷糊了几日总算是有了些好转,身体轻松不少睡醒了便想起身,刚撑起身子就被一个声音喝住。   “身体才刚好一点,起来做什么。”   我猛的抬头便对上一双皓如白雪的眼睛,正对我发出冷冽的光。我竟不自觉的发抖,许久我仿佛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之后便是一杯温水递到我面前。   我没敢看他,接过便喝了起来,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了,却实是渴了。   马车是静止的,显然已经停下了赶路,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刚想着掀开帘子来看看,却听见巧娟的声音。   “主上,粥已经煮好了。”   独孤弘月掀开了帘子,却没下车而是接过巧娟手里的粥,本以为他要递给我的。却是直接让我张开嘴,我有些无措。   “主上,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若是乖乖听话,你所担心的事就不会发生。”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手里的勺子已经送到我的嘴边,我呆呆的张嘴吞咽,他面色平和,却已然洞悉了我的全部心思。   可是独孤弘月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可以相信你吗?   吃了几口我便没了食欲,他也不逼我,掀开帘子把碗递了出去,又说什么马车便又继续先进了。   “躺着在睡会,在有两个时辰到皓月城。”   皓月城,独孤弘月的封地,居然这么快就到他的地盘了。   我刚躺下,独孤弘月便跟着躺下了,我慌乱的起身却被他的手臂压住了身体。   “别动,让我睡一会。”   他看起来好像很累,近距离的看他的脸色比之前些天憔悴的很。   然而他这般近的躺在我身边,我自是不习惯,便想着离他远点,不能起身便使劲往马车内侧挪。却被他一只手扣过来,便与他贴的更近。   “你若在乱动,我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当真被吓到,纵使他的气息就喷在我的脸上,我也不敢再动了。   许是身体还未全好,一会我便沉沉睡去。   睡的迷迷糊糊中,好像自己被移动过,不知道是不是风寒加重,我如何也挣不开眼睛来看。想着独孤弘月不会将我丢下便又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屋里并没有掌灯,却是异常的亮堂,许是睡的足了身体也没有了先前那般难受。我起了身开始认真打量起这屋子,放眼四望总有一种厚实的感觉,不大的屋子却是五脏俱全;床铺由帘子隔着,撩开帘子是个门厅摆着大大的炭火炉子,怪不得着屋子这般暖和。   屋子里虽是亮堂,也依旧能分出已是晚上了,就不知是几时了。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了,想必已是到了独孤宏月的府邸了,怎连个人都没有,巧娟也不知去了哪里。   环顾了屋子一圈,除了几盆绿叶植物也没什么看头了,忍不住就要出了屋子去看看。   轻轻的开了门,满眼的白竟晃了我的眼,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纯白,无暇的不染尘埃。从前也是见过雪的,却从来没见过这般盛大。仿若覆盖住了所有,看不清来时路,识不得前庭立着的是树还是是雪堆。   天空还在洋洋洒洒的飘落着,鹅毛般的大雪我曾在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美景。顾不得寒冷我就那样奋不顾身的冲进了雪里,张开双臂仰着脸接住那飘落的纯白。   “真好!呵呵……”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有多久没有这般快乐了,离开他离开家,悲伤就找上我了。我在雪地里一圈一圈的转着,想要甩到我心里不痛快,想要留住这快乐。   许是我太过专注,居然没有看到近在咫尺的人。不知道他站在那多久了,怎也不出个声响。   “啊……“   脚底一滑我认命的往下栽去,遇着他我的好心情就全被大雪掩埋了。好在满地的积雪,软软的没有半点疼痛反倒很舒服,我索性就不起来了,就那般躺着,任那雪落了我全身。   正当我怡然自得以为他不会搭理我的,身体一阵晃动还不待我思量,已经被某人从雪地里抱起继而扔到了床上。   “你……“ ☆、( 十五)还做丫头   我本欲发火的,对上他那双阴郁的眼睛,我便什么话都不敢说了。看都不敢再看他。   “怎么不说了,还嫌在床上躺的不够,在躺个十天半月。“   “我……奴婢知错了。“   这种时候还是主动认错的好,横竖说不过他。他也难得没在为难我,转身唤了人进来。他便出到帘外去了。   进来的是个小丫头,眉目清朗;见了我也是满面笑意,见她手里拿着衣服,我方才意识到身上的衣服已然有了湿意。   换好了衣服,我就被领到了帘外的门厅,独孤宏月坐在桌前,桌子上已经摆满的吃食。   “坐下”   我乖乖坐下,想挑个远的距离都不行,因为就两张凳子。桌上的菜色倒也丰盛,有我最爱吃的红烧排骨。一时忽略了自己面前的小米粥,拿上筷子就往排骨而去,刚夹上就被横空出来的筷子一把打落。   “谁准你吃这个了,把粥喝了。“   我瞪着他,感觉自己是彻彻底底的被羞辱了,想我好歹是相府千金,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瞪我有何用,有本事就不要让自己生病。“   我又一次窝囊的把头低下了,面对狐狸我便越加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实在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身平最讨厌吃的便是酸性食物以及白粥,上次没吃那糖葫芦已然惹了他,如今可不敢再拂他的意。   我一点一点的吃着白粥,见他脸色没有什么异样,我便放下心来。   “主上,怎不见巧娟。“   我鼓起勇气问出心里的疑问,却等了很久都等不到他回答,许久我都不敢再出声,碗里的粥也越发难吃。   “她很忙。“   “那我可不可以去她身边帮她。“   终于听到他回答,我竟不暇思索脱口而出心中的想法。   “随便你!“   只听筷子砸桌的声音,我在抬头他已经出屋。   就知道他会生气,可是怎么办,我不能放任自己与他不明不白下去了,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我都没有勇气接受。   他走了,我便也无心再吃,索性回床上躺着,想睡着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是来了这陌生的地方,就单单睡了那么些日子,今夜我都得失眠了。   我那般执着的要逃离,逃离我所熟悉的故土,来到这陌生的地方是对是错。放任自己从此孤苦无依,真正的今日不知明日事了。我呆呆的望着床幔,遥想着千里之外的南国皇城,爹娘可安好,妹妹得偿所愿该是幸福自在的。南宫夜性子偏冷,对着心爱的人确是极其用心的,很久之前我便知道。朝中盛传太子行事冷冽,对待家人亲眷却是极其用心爱护,皇帝自是爱惜他,宫中虽是皇子众多,而他的太子之位却从不曾被撼动。这便也是我爱了他这么多年的原因之一吧!   当过往的点滴再次浮现在脑海时,我以为我还是会哭的,伸手摸了眼角却毫无湿意。希望为他南宫夜的眼泪已经流完了,以后纵然是见着了也不会再有任何起伏。   我不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会是如何的轨迹,可是南宫夜,不管从前你是否有将我放在心上,若有机会再见,我希望面对你时我心再无波澜。   我曾有过一块玉佩,从小便佩戴着,我清楚地记得南宫夜身上也有相同的一块,母亲曾说那是过世的皇后赐予的,说是一对。   而我自落崖醒来就再也没见过,许是随我一起掉落在河里了。它没有我幸运被救起,如同我过往的爱谁也救不起。   有丫头进来换我的时候,我方入睡不久,懒懒的不愿起身。   “这般不愿起身,又何苦总是拂了主上的意思。”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际,我立马翻身起床。   “巧娟,我可算见着你了真想你。”   我恨不得冲上前把巧娟抱住,见她脸色不好,我只得悻悻的放弃。   见她劝退了左右,对着我便是一声叹息。   “良辰,你这又是何苦,府上比不得驿馆,好好的主子不当何苦要做丫头,你这性子定然要吃苦的。”   我自是无言,她哪里知道我的心思,好在独孤宏月到底是如了我的愿。   “我多多与巧娟姐姐学习便是,就当是磨磨我这性子。”   我嬉皮笑脸的挽着她的手,一脸的讨好。   她便没在多说,嘱咐我换了衣服就跟她走。   跟着巧娟出了门,雪是停了,院里的积雪依旧厚实,绕过长长的回栏,来到巧娟的屋。与我方才住的屋没多大区别,掀开线帘入眼的是两张床,我心中欢喜又可以与巧娟一个屋了。   “本来是我与巧慧住一屋,共同侍候主上的,颜夫人伤了脚便被主上调过去侍候,本以为还会调回来的,现在你来了怕是不会有变动了。”   见我没回应,巧娟便又说道   “你放心被褥我已经全换新了,你就安心住下。主上的近侍平日里活不多,就像是驿馆那般侍候就可以的。”   “谢谢你巧娟,我初来这王府你可不可以多与我讲讲这王府的事。”   “正好这会儿主上与大臣议事,我备了早膳我们边吃边说。“   这一聊就到了响午,直到林侍卫来说主上不回来用膳,怀里还抱着个通体雪白的毛绒物件。说是主上交代照料,务必要喂它吃清蒸的嫩鸡肉。交代完就匆匆离开了。   我还在纳闷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贝,比人还精贵。 ☆、( 十六 )雪团   却见巧娟怀里抱着个雪团,走近一看竟还是毛绒绒的动物。   “巧娟,这是个什么东西,还要吃那清蒸的嫩鸡肉。”   “它可不是普通的东西,是主上最爱的灵狐。”   原来独孤宏月还真养着狐狸,巧娟将她放在桌上,便出去准备它的吃食。   都说狐狸是有灵性的,见我盯着它瞧,它便也盯着我,眼神深邃而悠长竟是像极了那只大狐狸。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宠物。   它亦是长的极美,通体雪白竟没有一丝杂质。忍不住就想去摸它。   “你叫什么名字?长的这般美,还真是雌雄难辨。”   “呵,灵狐没有名字,主上也只换他灵狐,长的这般美自然是雌狐。”   “那可不一定,有的人明明是男的却偏偏长着女人的脸。“   “你这说的又是谁?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你就有苦头吃了。“   巧娟说的倒也有理,这里是王爷府也算得上是个小皇宫了,人心难测,我决计不能再得罪独孤宏月了。   我便又去逗弄小狐狸,手里拿着个鸡腿,忽远忽近的诱惑着它。   “以后就叫你雪团好了,多可爱啊,巧娟你说是吧!”   “我倒是没意见,就怕主上不同意。”   “那就不让他知道好了,我们私下里叫,是吧雪团。”   雪团还真是能吃,一只鸡硬生生的就被它吃完了。巧娟说雪团的习惯是吃饱后会小睡一会,醒来后必须的沐浴,期间必定要人守着。   这哪是狐狸啊,精贵的连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雪团睡觉期间巧娟被丫环叫走,说是管家有请,去了好久都不见回来,伺候雪团沐浴的艰巨任务就光荣的落在了我身上。   不过比起伺候它主人就方便多了,至少咱都是同性。   雪团一醒来就主动扑进我怀里,我抱着它它在我怀里趁着倒像是在撒娇。   “雪团真乖,姐姐这就带你去沐浴。”   巧娟只说雪团沐浴的地方在隔壁第二间,却没说有这么大的浴池。这雪团也太好命了,悲惨的我不仅吃的输给它,连沐浴的池子也输给它了。哎……当真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我正思量着这沐浴的水从何而来,门口便进来了人。   “姐姐好,我是巧娟姐姐安排来帮姐姐放水的小燕。”   “有劳了。”小丫头长的就挺乖巧,声音也讨喜,瞧着就让人喜欢。   “姐姐不必客气,这大池子是主上沐浴的地方,旁边的小池才是灵狐沐浴的池。”   “什么主上沐浴也在这里。那他不会现在回来吧!”   “这个小燕就不得而知了;水已经放好了,没别的吩咐小燕就告退了。”   放水竟是那般简单,只要扒开出水口的木塞便可,出来的还是热水,放满水就可以为雪团沐浴了。水还尚浅我就把雪团扔在了池子里任它蹦跶。   心里祈祷着,独孤宏月不要现在回来就好,他回来若要沐浴那我岂不是想逃都逃不掉。   本想快些帮雪团洗完好早点离开,岂料这狐妮子顽皮的紧,下了水就不愿上来了,池子虽不大却足有我一人宽,任我追上几圈都逮不着它。   “雪团乖,到姐姐这儿来,姐姐给你糖吃。“   “灵狐可不愿意吃糖。“   我以为是独孤宏月回来了,惊吓不小,忙回头就要行礼。却见一张与他些许相识的脸。   “你是谁。“   “你又是谁,你怎会给灵狐洗澡,我可从没见二哥身边见过你。”   他口中的二哥如果是独孤宏月我便知道他是谁了,巧娟说过狐狸有个堂弟关系甚好,出入这王府与自个儿家一般。   看他容貌我便笃定他就是那位琰少爷,独孤琰。   “奴婢见过琰少爷。“   “你倒是眼尖,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奴婢良辰,巧娟姐姐一个屋的。“关键时候还是得拿巧娟来挡一挡。   “噢……你就是二哥捡回来的那个丫头。“   “是奴婢。”我还真是被捡回来的。   “你方才唤灵狐什么来着?“   “回琰少爷,唤雪团。“   “恩……这名字好听,倒也配的上它这身肉。“   “呵……”他竟能听出我取这雪团的寓意,小狐狸着实是有些肥。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再看他,他却如定身了般,盯着我一眨不眨。   “琰少爷,琰少爷……”   “啊……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便逃也似的跑了,连说话都结巴了,莫名其妙。   见雪团靠了岸,我连忙抓它起来,匆匆的为它擦身。   “你个雪团,这般顽皮,罚你十天不洗澡。”   岂料我话才刚落,小狐狸就逃离了我怀里往门口跑去。我赶忙就去追。 ☆、(十七)鸳鸯浴   “这灵狐越发乖巧了,定时嗅到了主上的气息,便要出来迎接。”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她说的主上定然是独孤宏月。这该死的雪团忘恩负义,嗅到的气息也不提个醒。   我躲便是躲不过,只得出门行礼。   “奴婢见过主上,见过颜夫人。”还好上午有让巧娟恶补了功课,不然我哪里识得狐狸身边颜色无双的女子就是现下最得宠的妾室颜夫人。   颜无双,她那张倾世的容颜到也配的上这响亮的名字了。   “这便是爷捡回来的丫头。”   “嗯。“   独孤宏月看都没看我一眼,便进了浴室。   “你退下吧!今日由我来侍候主上沐浴。“我心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又附在我耳边轻声说:“晚些备晚膳。”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打扰,我乖乖退下,往巧娟屋里走。   这颜夫人当真是大胆,我虽是未出阁,却是时常出入皇宫,‘鸳鸯浴’这词没少听那些嫔妃,夫人们提起。男人们怕都是喜欢这一型,想不到独孤宏月也不例外。   想着便加快脚步回屋,就怕听到什么,多尴尬啊。   “巧娟,我回来了。”   回到屋却见还有一个人,与巧娟一般高,样貌却是胜过她几分,看着我竟是难掩的敌意。   我这纳闷,巧娟拉着我介绍说:“这就是巧慧,来收拾落下行李。”   “巧慧你好!我叫良辰。“   她依旧没有好脸色,冷冷的回到“你最好小心侍候,主上身边可留不得马虎的人。”   “姐姐教训的是。”看她那眼神到不单只提醒小心侍候那么简单,好似心爱的物件被我抢占了,恨我入骨一般。   没一会巧慧就走了,巧娟便上前来拉我。   “无需放在心上,巧慧是侍候主上贯了,本以为还会在调回来,现在有你在就回不来了,她心里有怨气也正常。“   倒也是,像是被贬职了一般。虽然我是无意,她记恨我却也有理。   无端被人记恨了,心里难免失落,巧娟便又拉着我说了好些话。   直到有丫头回说晚膳已经准备好,是否为主上传膳。   我突然想起颜夫人的话,便与巧娟商量着晚些再传。   “主上沐浴有颜夫人在,怎么连雪团也带着。”   “主上只要是在府里,雪团就不会离开主上的视线,沐浴自然是要带着的。”   “那敢情雪团都做贯了这第三者喽!”   “你这是什么话,主上有头疼的毛病,但凡有空都会让颜夫人帮忙按一按,你想到哪里去了。”   听巧娟这么一说,倒真是我多想,不过这孤男寡女共处浴房,让人不乱想都难。   “我能想到哪里去,只是太喜欢雪团了,这一分开就想它了。”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赶忙结束,独孤宏月的私事总归与我无光。   “巧娟姐姐,良辰想求你个事。”   “有事就说吧!哪用的着求。”   “就知姐姐最好,回了这府里就没见过师父,我想去看看他老人家,姐姐可否同意。”   “我还当什么事,李大夫的院子离这里有些距离,我让小燕带你去。“   “那自然是好,谢谢你巧娟。“   “你可得早些回来,主上身边事不多但也不可离开太久。“   我应了巧娟,便随小燕走了。王府自是大的无边,景致也是极好,虽然是白雪茫茫的日子,却也掩不住府里花园的巧夺天宫。   听小燕说师父就住在这花园的尽头,刚好让我一路贯穿了美景。   “小燕,我听说北国的梅花是极美,这园里怎不见梅花的影子。“   “姐姐有所不知,西厢有独立的梅园,梅树都种在那里。“   “是吗?现在正是梅花盛开的好时节,定然很美。“   “美则美,不过下人们是不允许随意进入的,那是主上纪念贤妃所建,园子里只有一个老嬷嬷打理。只有主上赏赐方可进去观赏。”   这般讲究,有美景却不能欣赏,还是我向往的梅林,听着就觉得可惜。要得到狐狸的赏赐谈何容易,他不罚我已是万幸。   “姐姐,李大夫的院子到了。”我一抬头却见着农家小院一样的篱笆,甚是稀奇。   “谢谢你小燕,不耽误你当值,一会我自己回去就好。”   小燕离开,我便推了篱笆门进去。倒不见白雪皑皑,院里干净的紧,见一青衫老头在一草棚下忙碌。   “天寒地冻的师父怎生让这些药材长的这般好。”   听到我的声音,他方抬起头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丫头,回来都好几日倒是想起师父来了。”   “我方才得空就来看师父了呢!”我嬉笑着走向李大夫。   “这般乖巧,为师自然是不亏待了你。走,陪为师用膳去。”   我乖巧的应着,陪他进了屋,虽是相识不久,师父却是待我极好,应了那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真真的把我当女儿来疼。   进了屋却发现菜已上桌,荤素适宜,还冒着热气。   “莫非师父还会卜卦,算准了我今日会来。”   看着桌上的家常小菜,我却是口水直流,反正是自家师父我也顾不了那么多礼数。   拿起桌上的筷子就要开吃。 ☆、(十八) 师兄   “哪来的野丫头“   我这菜还没入口,一个不悦的声音自头顶响起。长这么大可没谁唤过我野丫头,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   “柱子“   我一抬头便不由自主的吐出这两个字,这人长的到也俊秀,看他样貌许是比我大几岁,我抬头遥看着他的脸,这身高还真像跟柱子。   “你……你换谁柱子呢!”   “我……我不知道,瞧着你长的像而已。”   看他呆愣的表情,我便存了戏耍他的心思。   “你……”他果真气恼了,脸色都红了。   “呵呵……师父这位莫不是师兄。”   “辰儿倒是聪明,阿华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为师妹准备碗筷。”   师父对他的话语有些严厉,见他闷闷的转身去拿碗筷,我便又忍不住笑了,有个这柱子般的师兄多有安全感啊!希望他不记恨我才好。   见他拿来碗筷我连忙主动接住,看他脸色依旧不是很好。   “师兄,方才多有得罪,良辰并非有心,还望师兄大人大量不要与良辰计较。“   我赶忙为他布菜示好,一边又给师父使眼色。   “以后辰儿就是你师妹了,作为人师兄就要谨慎谦和,照顾师妹也是理所应当。“   师父的话自然是奏效,他的脸色果然缓和许多。   “以后还望师兄多多照顾。”   “野丫头不必多礼,照顾师妹是为兄应该做的。”   他到也吃不得亏,多了个师兄我心里欢喜便也不计较那么多。   用完膳又与师父聊了一会院里的草药夜已经很深,师父便遣师兄送我回去。见他倒没有不乐意我也欣然接受。   “你一个女孩子怎对药理感兴趣。”   “母亲出身医药世家,我从小耳濡目染罢了。”   “那为何不随母亲学习。”   提到母亲我便不知如何作答了,仿若心里的那根刺被人动了动,一阵刺痛。   “你若有苦衷便不回答便是,这般表情,别人看了还当是我欺负了你。”   “那师兄可会欺负良辰。”我顺势避开那伤心的话题,心里却是希望他会像哥哥般待我。   “你若乖巧我自然不会欺负你。”   “良辰从来就乖巧,只有师兄换我野丫头。“   “倒是我冤枉你了。“   “那是自然。”   “你……”   他定然还会数落我,我才不会让他把话说完,眼见着前面就到了,我赶忙对他说道:   “良辰到了,师兄早些回去休息,多谢相送!“   我转身便往园子走,我知他没跟来却也没走,定然是要目送我进去。我从来就信缘分,来到这陌生的地方不止有了师父还有了师兄,上天对我也不薄呢!   起先没有仔细观察,这回自己走一回方才细细打量狐狸的住处。   “玄月轩”的匾额高高的挂着,我细细嚼唨着这三个字,月有阴晴圆缺,人亦有。从来玄月多过满月,这玄月轩的人也是吗?天生贵胄,平遭国破家亡,现在虽是依旧富贵,只怕是心难平。   独孤宏月的卧房在阁楼之上,视野开阔能看遍整个府邸的风景,冬日里晒太阳也是极好的,是我所喜欢的居室。   而我如今的丫头身份自是不敢想,快步回到巧娟的屋,离阁楼不过两间厢房。   屋里掌着灯,巧娟却不在。想是在大狐狸身边伺候,我这第一天当值还真是不合格,还好在我身边的是巧娟,不然那会这般自在。   没一会巧娟便回来了,见了我倒是没多大反应。   “巧娟,你辛苦了。“   “辛苦倒是没有,只是为你担心不少。“   “此话怎讲,莫不是主上要怪罪我失职。”   “主上倒是没明说怪罪,心里定然是有些不痛快。你与阿华都聊了什么,那般开心自在。”   “阿华,你是说师兄!你怎么知道。”   “阁楼上能看到府里的一切,不只我看到了,主上也看到了,自见了你可从来都没见你这般开心。”   “我与师兄不过说些家常,主上不会因此而罚我吧!”   “倒是不会罚你,心里不痛快到是有的。你知道主上对你是不一样的。”   怎么又扯到这事上来,他如花美眷在侧怎还会在意我,当初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罢了,风流公子不都是这般性子。我也不愿再争辩,管他痛不痛快我且当不知晓。 ☆、(十九)心上人   “巧娟我想歇着了,明日怕起不了身。”   说完我便蒙头睡下,不理会巧娟似有似无的叹息。   以为自己很快就会睡着,躺在床上却如何都静不下心来,明明是不想在意的,然无论是真是假都容不得我当做什么事都没有。辗转反侧了许久方才入睡。   天寒地冻的我又一次赖床了,真正醒来时被食物的香味给唤醒,起了身走出帘子,就见桌上摆着早点,巧娟见了我招呼我洗漱了就用早膳。   我自然是不好意思,作为丫环的我又一次华丽丽的失职了,小心的问到:“巧娟,主上可有起身。”   “自然是起了,若等你雪都融化了。主上天方亮就出城了,去接贤妃的侄女慕容小姐,怕是要几日才能回来。”   “哦,对了。听说这府里有处梅园甚是漂亮,主上既不在府里我可否进去看看。”   “你这丫头果真没心,那梅园你也别惦记,以后只怕只有慕容小姐才能自由进入。”   知道他要去接个女子我本也没多想,可是巧娟这般说来我便好奇了,忙问道:“为什么?”   “梅园是主上为自己的母妃所建,贤妃已薨世多年,慕容小姐是贤妃侄女极有可能是我们未来的王妃,听说也是极爱梅花,主上对小姐从来上心这梅园自然也会是慕容小姐的。“   “倒是可惜,我这般身份自然是去不得,不过也无碍,北国风雪随处都是梅花,总有机会看到。“   虽然心里失望至极,可我倔强的不想让巧娟看出端倪,我从来都是懂得掩藏的人。我若不想让人知道的心事,便会比别人装的更加不在乎。   接下来的几日倒也自在,主上不在我便轻松许多,日日的与雪团腻在一起,我越加喜欢它的灵性,仿若真能懂了人的心思一般。   这几日清闲,我与巧娟无事可做,我与雪团嬉闹,巧娟就又在摆弄她的绣品。   “君子如兰,巧娟你绣的这兰草倒是送给谁。”   “我…………”巧娟支支吾吾不说,竟还一脸羞涩,我自然是不会放过他。   “巧娟你有事瞒着我;说,心上人是谁?”   我栖身而上,一把枪了她的秀品,摊开一瞧原来是汗巾,一看就知是男人该用的物件。   “良辰,快还给我。”   “你的告诉我送给谁才行,我可认识。”   见她点了头,我便在脑子里寻思我在这府里认识的男子。   “是主上吗?”我也那么一说启知巧娟就恼了。   “不可乱说,主上哪是我们这般身份可窥视的,这话要是被外人听了去又要多生事端了。”   奴才与主子的差距,连玩笑都是禁忌,见巧娟的反应,我越发觉得这个丫鬟做的不称职了。   “我以后再不在乱说了,但你还得告诉我那人是谁。”   “告诉你也行,但你不能说出去。”   见我点了头,她却只害羞的说道那人与我也有关系。   我脑袋一转,随即明白过来。   “莫非……是柱子师兄!”   我猛的大叫,她立马捂住了我的嘴。   “别那么大声,他可不叫柱子,他全名叫付书华。”   “柱子师兄还有这般雅致的名字,师兄虽是有些呆,人却是极好,配你刚好应了那句天作之合。”   “你别乱说,他可不知道我这般心思。”   敢情是巧娟先动了芳心,感情里谁若先踏出了那一步便注定了永无止境的付出,希望巧娟是个幸运的女子,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要不我去与师兄说说。”   “你若去了我就当真不理你了。”   “不去也行,巧娟姐姐我也好想要一块兰草的绣帕呢!”   我倒不是真的要去说,感情的事毕竟还要自己去修,要一块绣帕倒是真的,巧娟的绣工当真是好。   “送你一方自然是没问题,但是你要切记不可说出去。”   “我保证不说出去。”我竖着三指,坐着起誓的样子,她便安了心。   见她又安静的绣起来,我也不在打扰她,抱着雪团往师父的屋里去了,我得抓紧时间学习,以后无论命运如何也还有一技傍身。    ☆、(二十) 归来   独孤宏月归来已是半个月后的事,我方才从师父的院子出来,怀里的雪团突然挣开我的怀抱,撒腿就跑。   “雪团,你怎么了,等等我。”我赶忙追去。   却怎么也追不上它,只得远远的跟着跑。   当雪团终于停下,我已然气喘嘘嘘,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弓着腰在原地喘气。   等我稍稍恢复了些体力,抬头就见着独孤宏月毫无表情的脸,雪团在它怀里竟还无辜的看着我。   很显然该死的雪团又一次弃我而去,养不熟的小白眼狼。我心里有气却也不敢发作,这个时候还是先行礼先。   “奴婢见过主上。“   “起来吧!“   我起了身,却见他身边还有别的人,方才想起他是去接慕容小姐。他身边站着的靓丽女子定然是慕容菲儿了。   我处在一旁思量着该不该给这小姐行礼。一个甜美的女声就想起了。   “月哥哥,这丫头可是你屋里的,倒只认得你了,见了别的主子倒是不放在眼里。“   “菲儿何必与下人计较,新来的丫头不懂规矩。还不快退下。“   这慕容小姐定是不好惹的主,我这不经意间竟又得罪了她,听的狐狸的话,我赶忙退下,日后可得学聪明些。   回了屋还没坐下,就被巧娟拉去迎接独孤宏月,我很想说我已经迎接过了,可是想想作为他的近侍丫头这个时候不在也说不过去。   没一会狐狸就回来了,身边除了管家却没有别的人,想必慕容菲儿被他安排在别的院子。   他问了些府里的近况便遣管家离开,巧娟便上前。   “热水已准备妥当,膳食也已经备上主上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先沐浴,准备些菲儿爱吃的,以后都在饭厅用膳。“   “是“   “巧娟姐姐,我这就去厨房告诉徐师傅。”他要沐浴我心里自是想要逃开。   “你可知菲儿喜欢吃什么”   该死的狐狸当真是不放过我,他一回来我的好日子便结束。   “我……我不知。“   “那还不快伺候本王沐浴。“   “是”我认命的跟着他进了浴房,巧娟果然已经准备妥当。换洗衣服也已经备好。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虽没那么紧张,却也大气不敢出。   我慢条斯理的帮他退去了外衣,露出雪白的中衣我依旧下不去手。   “主上长途跋涉定然是辛苦了,要不让颜夫人来帮主上按按穴位,缓解疲劳。”   “这倒是个好主意,辰辰学过医理,穴位自然是精通,有何必劳烦无双,以后本王沐浴就都你伺候吧!”   “什么?我……我不懂的。”   “不懂,那又何必随李大夫学习,我看你以后也不必去学了,免得丢李大夫的脸。”   “不,你怎么可以。”   “我怎么不可以,你以为这里是相府吗?你还是那个大小姐,可以为所欲为。”   他一语仿若惊醒了梦种人,我如今是何等的身份,卑贱的下人启容得自己为所欲为,离开了这里下一刻可能就暴尸街头了,若非仰仗他我如何还能活着。   “奴婢知错了,奴婢会谨记自己的身份。”   当一个人面对生死时,如何会计较那些个礼义廉耻,男女之别。在他面前我只是下人,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子,除了身份之别再无其他。   我便也不在变扭,安静的为他退去了衣服,待他进了浴池我主动与他擦身。   不看他的脸,也顾不得他是什么表情,做一个合格的下人就当是还他的救命之恩好了。   “出去。”   “是,奴婢告退。”   不知我又如何惹了他,居然发这么大的脾气。我自是乖乖退下,仍是不敢看他一眼。   直到用过晚膳,独孤宏月都没在差遣过我什么,倒是慕容小姐挑剔着膳食不对口味,遣我跑了几趟厨房。   回了自己的屋,感觉身心都疲惫了,用膳也是极没胃口索性就不吃了。巧娟倒是以为我是受了慕容小姐的委屈,劝了我几句,被我搪塞过去便没在说什么也没在逼我吃饭。   我自是知道巧娟对我极好,慕容菲儿的刁难不过就是遣我跑腿而已,我哪有那般娇弱。只是觉得累了,好累好累。   这些日子他不在我着实有些得意忘形了,因为是他的近侍旁人又无权使唤,身边又有巧娟护着,内心里我自己当真是没认清自己的身份的。   他说的何其正确,我再不是相府里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如今即便是个上等的丫头到底是个下人。以后的日子更加要小心些了,许不得自己耍一点小性子。   希望能尽快学会师父的手艺,日后哪怕真流落街头也不至于饿死。 ☆、(二十一)翩然雪海间   之后的几天倒也相安无事,我自认乖巧了许多。几次与慕容小姐相对她也没在为难我,我也稍稍放下心来,有时想想做个与世无争的丫头也不错,单纯而简单。   独孤宏月时常带着慕容小姐出府玩,我便一得空就往师父那跑,与师父学医之余就是缠着师兄央求他带我去看梅花。我早听闻皓月城有座梅山,满山的梅树,梅花开时美的不似人间之境,   在王府里丫头每月都有两天假期,可以回家省亲,我既无亲可省,自是不想放过这北国的梅花。   “师兄,你明日可得空。”   “野丫头,你又想打什么主意,我明日可忙着呢!“   又忙每日都忙,哪那么多活干,定然又是找借口。   “师父,你就放师兄一天假吧!其实师兄也很想出去玩的。”   我求救般的看着师父,希望他能帮我说说。   “阿华,明日你就带着辰儿去梅山,要一路跟随负责辰儿的安全。”   “师父……”   “就这么定了,辰儿要是看不到梅花为你是问。”   “谢谢师父,有劳师兄。辰儿先走了。”   大功告成我赶忙逃跑,就怕师兄找我发难。我这师兄什么都好,就是懒的可以,这样冷的日子他都懒得动一下,要他陪我去吹北风,自然是要费些心思。   回到望月轩我便与巧娟说明日出府的事,谁知贴身丫头休假还得同主上禀报,是否如愿还得看主人的心思,我的心就又揪起来了,虽然巧娟说会尽量为我说情,我却依旧担心就怕他不准许。   等到午夜时分巧娟方才当值回来,我立马上前问她情况。   “瞧你急的,放心好了主上已经同意了,你明个一早就可以出府。”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出府了。”   “快睡吧!小心明天又懒床。”   虽然告诫自己要做个称职的丫头,可是这懒床的毛病我如何都改不了,往日当值都要被巧娟叫上好多次。   躺在床上却是如何都睡不着,许是太兴奋太期待,这北国的风雪红梅牵引着我往北走。她是“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雪辗做尘,唯有香如故。”还是“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很久后我方才不安稳的睡去,梦里我在迷雾里一直一直往前走,突然眼前就出现了一望无际的梅林,梅花开遍,有朱砂的红,也有如桃花般的红,还有如皓雪的白,我在梅花深入欢笑,旋转,奔跑。   一个身影向着我而来,迷雾遮眼我看不清他的脸,很高的个子,除了一头墨发,几乎通体雪白,他慢慢走向我,就要看到他的脸。   “良辰,快些起身,付大哥都在屋外等着了。“   巧娟的声音将我惊醒,可惜我就快看到他的脸了,这般真实的梦我极少梦到的。   “你的付大哥这么早就过来,是来叫我还是来看你的啊!”   “你瞎说些什么啊!太阳都升的老高了。”   看看外面的天,确实是透亮了,我赶忙起身。一边只会巧娟出去陪着师兄,培养感情。   等我一切准备就绪出了屋却只见师兄一人,巧娟不知去了哪里。   “师兄,巧娟去了何处。”   “你这懒丫头,巧娟若如你这般早就没份呆在主上身边了。”   被他说懒我也不在意,忍不住打趣他;“是啦,是啦!巧娟自然是极好,不知某个柱子懂不懂的珍惜。“   “野丫头,胡说些什么,小心我这就回去,你自个去找梅山。“   “别,我不说就是,师兄心里明白就好。“   说着我就往府门跑去,任他在身后嘀嘀咕咕的跟着。   梅山原来并不远,走过两条街就是,到了山下时就纷纷扬扬的下起雪来,山脚下商铺林立,师兄买了一把油纸伞,我却如何也不打,天知道我有多喜欢雪落在身上的感觉。   山也不高,走过一条直上的石阶远远的就能看见梅花了,香味更是早已闻到,我忍不住快步跑向梅林深处。   此情此景竟与我梦中无二,如此的美丽耀眼,仿若离了尘世,不是凡间的景致。   我如梦里般欢笑,旋转;任那风吹梅花瓣洒满我全身。   余光里却见师兄愣在原地,紧紧的盯着我仿若呆滞。   “师兄,你愣着干什么呢!”   我忍不住过去拍他,却见他仿若害羞般的低下头。   “走吧!师兄我们去看那红梅,多美啊!”   我拉着他就往红梅深处跑,红梅艳丽的我不忍堪折,只静静的盯着她看。   突然觉着头上有动静,站在我身侧的师兄举着手在我头上摆弄。   我便猜到他是为我插花,我就当是兄长对妹妹的爱护,也没多在意,还嬉笑着问道:“好看吗?”   “好看,谁都没你好看!”   看他一脸认真我便又忍不住打趣他:“呵呵,比巧娟如何。”   “无端端说着别人作何。”   “怎么是别人呢!她对你的心思你不会不懂。”   听他说是别人,我竟有些着急,我是那么不愿,不愿意巧娟受我一样的苦。先爱的那一个注定要受伤,我是那么希望师兄也在意着巧娟。可是看着他的眼神,说到巧娟时却毫无眷恋,我好怕……   “好了师兄我们不说这个了,走吧!今天我要把这里的梅花看遍,每一棵,每一朵都不放过。”   我害怕他说出我不想听到的结果,便又往前走。   “‘路径隐香处,翩然雪海间’若有一日我也有这样一片香雪海就好了。”   我看着眼前的梅花,自言自语的叹道。 ☆、(二十二)花落的声音   我闭上眼,认真的嗅着夹杂在寒风的梅花香,心无杂念的时候连身体都变得轻盈了,我慢慢的张开手臂,整个身体往后扬去,想让自己与这遍地的皓雪融合。   “师妹”   “你在干什么”   突然两个不同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师兄很少唤我师妹的,声音急迫而担忧,而另一个声音里却夹杂着隐隐的怒气。   本以为身体倒在雪地里多少有点不适,不曾想是如此的温暖舒适。我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前却放大着一张生气的脸,方才知道那温暖舒适的地方竟是在某人的怀里。   我猛地起身,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独孤宏月,我退到师兄身边,才敢抬起头来,这一抬头又是一惊,站在独孤宏月身边的慕容小姐一双怒目正愤愤的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生吞了去。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不过是想放松一下罢了,谁要他多管闲事,还害我无端端的又惹人恼了。   “不知主上与慕容小姐也来赏梅,属下与师妹无意冲撞,请主上恕罪。”   关键时候还是师兄冷静,此刻我只想远离他们的视线,在呆下去我怕小命不保。   “月哥哥我们走吧!这梅山也没什么稀奇的,梅树不及府里的半分,也只配得寻常人家来看看。”   只怕她心里真正想说的是只配下等人来看看,我虽没抬头看她的表情,却也能听出她语调里的鄙夷之音。   我本也不指望这位慕容小姐待我如何,如此却只想避开,最好都不要碰面的好,我强烈的预感到我们的气场不合。   “我让书华先送你回去,我还有公事要处理,晚些在回府。”   不想独孤宏月让师兄送慕容小姐回府,那我怎么办,我还没玩够呢!   “月哥哥,你……”   “乖,早点回去休息。书华还不快送小姐回去。”   “师妹你先别乱跑,师兄一会来接你。”   我点点头,有些可怜的看着他。   眼见着师兄离开,他又和慕容小姐扭捏了一阵,像是在哄她,又在师兄耳边说了什么才让他们走远。   后来师兄又回头看我一眼,我只当是他不放心我,便对他笑了笑示意他放心。   一个人也好我可以慢慢欣赏,正当我转身想往别处走时,身后一个郁闷的声音又响起了。   “又想去哪里?”   我转身故做无知的答道:“主上不是有事要处理吗?怎么还在这里。“   “谁说我有事。“   见他向着我走来,那样子像极了我梦里见到的身影,我心中胆怯忍不住往后退。   “你……你方才不是自己说的吗?“   “我说什么你都信。“   “你是主上我是奴才,你说的我自然是信。“   “还在生气!“   他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我却隐约感到他说的是上次沐浴的事。   “主上教训的是,奴婢只是受教,如何还生气。“   许久都没听到他的声音,我都差点以为他已经走了,抬起头却见他一脸寒色,倒像是生气。   “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怯怯的说道,谁知他都不理我,越过我往梅林走。我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还不快跟上。“直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许是怕他,双脚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了。   他走的也不快,而我却如何都没有的初时赏梅的兴致,都说做主子的心思难猜,今个我算是深刻体会到了。   就这样不远不近的跟着走了许久,他终于停了下来,我亦停下抬头看着眼前的景致,瞬间世间万物仿若被冰雪冻结,只有眼前这颗巨大的红梅在潇洒的飘着她如红雪的花瓣。   走到树下头上仿佛飘着红雪,地上亦是一片鲜红,如那深秋的枫叶,亦如那耀眼的红毯。   我甚少见到这么粗壮的树,何况还是一颗梅树。我兴奋的如孩童般想要用手臂将它粗壮的树干围住,却任凭我如何努力左手都牵不到右手。   突然一双宽大而温暖的手将我的双手握住,我想要抽离他却握的更紧,中间隔着树我们看不到彼此的脸。可是我知道是他,我依旧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   仿若天地间都禁了声,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我不记得过去有哪个时候心跳这般快过,哪怕是见到南宫夜都不曾有。   我懊恼的想要再次抽开手,奈何我如何用力都无法抽离,哪怕一点点都好。   “主上……”   “嘘……听花落的声音。”   我瞬间便魔怔了,不敢在发出任何声音,仿若花落真的是有声音的。   有的是轻轻的仿若叹息,有的是激烈的如争吵的情人决绝的转身飘落,也有的是淡淡的随着风潇洒的飘洒空中,哪怕不知身依何处却依旧安静坦然。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他何时绕过树来到我面前,依旧牵着我的手不曾放开。   “落花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恩,原来美丽的事物都是伴着悲伤的。“   悲伤,我满脑子只剩下了这个词。何时我也变得这般多愁善感,只觉得那飘落的花瓣让我心疼。   “花瓣飘落也只是寻归宿而去,只是有的不舍,有的强留,有的潇洒些,不过都是上天注定了的结局。”   我第一次这般认真的听独孤宏月的话,认真看他的脸;明明他也是悲伤的,却硬是看的那般通透。   “辰辰,你是不舍,是潇洒,还是强留的那一个呢?”   我自认已全然放下,自离开的那一刻就放下过去的所有爱恨,那个牵着妹妹的手成亲的男人早已不在我心上,可是如今听到他的问话,我的眼泪就那般不自主的落下了,我的心依旧疼着。   “我不知道,我以为我可以很潇洒的,我不是故意要把他强留在我心里,我不是……”   我的声音哽咽,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他把我拥进怀里,我便越加放肆的哭起来。   “记住,以后都不要再为谁而哭了,你这样我会心疼。” ☆、(二十三)叫我阿月   我隐约感觉他说了什么,而我哭了一塌糊涂自然是什么都不在意。   原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在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会是这么舒服,当我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却见某人一张变色的脸。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在我面前哭试试。”   “我……”我瞬间无言以对,可恶的男人明明是他挑起我的眼泪的。   “走了。”   “主上,你先放开我的手。”   “就不放,你能拿我怎样。”   “男女授受不亲。”   “你命是我的,人是我的,我们还有什么是受不清的。”   “我……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了。”我保证我的声音真的不大,怎知他那么大反应,猛的转过身来。   “你敢说你的命不是我救的。”   “是”   “你敢说不是你求着我带你离开的。”   “是”   “你敢说你不是我的人。”   “是”这一回答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何时变得这般愚钝。   “主上,不……不是的。”   “还敢说不是的,这么多人作证,你还想赖账不成。”   我猛的环顾四周,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男女老少齐全。   “该死的狐狸你耍我!”   我当真是气急,哪还顾得尊卑礼仪。人群里一个老太太突然嬉笑着说道:   “姑娘,这么好的小伙子你可得牵好别丢了。”   我才发现,该死的狐狸还牵着我的手呢!我刚想甩开。   “走了,还嫌不够丢人啊!”   到底是谁害的啊!还好意思说出来,无端出了这样的风头,怕这梅林里无人不识得我们了,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下了山,才知道早过了响午了,师兄也真的是说好来接我的都不来。一路都被狐狸牵着这时也有些无力再走了,实在是饿了。   “在坚持一下,前面就有家酒楼。”   “我们不回府吗?”   “你还有力气回府吗?”   呃,我无言了,好吧!我是真的没力气了,既然他都安排好了,我何不乖乖听话。   到了酒楼,伙计便领着我们去了厢房,一进门红烧排骨的香味便迎面而来,我当真是饿极,就是闻闻都忍不住口水直流,见那桌上满满的佳肴,都恨不得扑上去。   该死的狡猾狐狸还在慢吞吞的,吃饭都这么不赶紧的。无奈他不就做我哪敢坐下,只得眼真真的看着那饭菜冒白气。   “饿了就吃吧!方才也没见你这么拘礼。”   他都发话了,我也当真不管他了,坐下就开吃,十几年的礼仪教导,淑女典范我早已忘在了九霄云外,许是被本国人情的豪迈气质给感染了,如今我已然记不得从前是如何吃饭,走路,说话。或许我当真不是做太子妃的料吧!大声的说话,大口的吃饭,快速的奔跑,随性的生活才是真正适合我的。   好像突然明了了,连呼吸都便了顺畅,我便吃的更欢。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主上,谢谢你,真的好好吃。”   心里纠结的事解开了,自然吃什么都香,独孤宏月也难得不对我大呼小叫。   “没人的时候不必把‘主上’挂在嘴边,大可以叫我的名字,反正无礼的事你做的也不少了。”   虽然话不好听,不过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我这丫环当得也着实无礼。   “你的名字那么长,叫起来多费劲啊。”   “那就叫阿月好了,反正从来都没人这样叫过。”   “呵呵……阿月。一点都不像你。”   “不准笑,以后就这么叫。”   “哦”   “哦什么哦,你的名字呢!”   “我……我就叫良辰啊,多好记啊!”   “我要别人都没叫过的,只有我可以叫的名字。”   怎么又发火了,我还没吃饱呢!赶紧示弱讨好,依他这变化无常的性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从前身边的人都唤我良辰,父母时常唤我辰儿,只有很小的时候外公曾唤我小乖,外公很喜欢女娃,而我恰巧是当时家族亲戚是唯一的女孩子,从小没有爷爷便最是粘外公。外公便也极其宠爱我,妹妹出生也不曾分宠分毫。只是没几年外公便去世了,从此再没人唤过这个乳名。这个名字当然是不能让独孤弘月来唤,只有全心全意爱我的人才能唤的出真谛;不知他非得问这个作何,我无奈只得敷衍他:“主上曾经叫的名,就没被人叫过。”   “恩,这才乖,以后‘辰辰’就只能我叫,如果以后让我听到还有谁这样叫你,你就死定了。”   “我……”   这什么跟什么啊,我还能管得了人家嘛!可是他那表情,摆明了威胁的意思,我哪敢半句反驳,只得点头称是。 ☆、(二十四)仙子湖   多年后想起,我依然觉得自己傻气,那样的对白是情人间的,而当时的我却丝毫没有察觉异样,许是从来没有被谁这般对待过吧!   用过了午膳,本以为要回府的,出了酒楼却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很是普通的样式,我自是没想到会是他的。   我刚想着绕道走,他却不知何时上了车,正伸着手要拉我上去。   “我们不回府吗?”我疑惑的问到   “上来就是,哪那么多废话。”   什么人啊!变脸比女人还快,平日里也没见有女人的性子。   我上了马车,也不在说话,他倒安逸一路都闭着眼睛。   我无聊便掀开车窗帘看窗外飞驰的风景,寒风唰唰的扑打在脸上着实是冷。某人或许也感到了寒意,‘啪’的一声,拍在我掀着帘子的手上。然后便握住,任我怎么用力都抽不出来。   “着凉了可没人照顾你。”   “我不看了,你先放开我。”   他竟又闭目养神起来,手上力道却丝毫不减。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仙子湖”   “是好玩的地方吗,倒是挺美的名字,不知道这湖会不会像名字这么美。”   “恩”   难得他会回应我,连他都认可的地方,定然是极美的,我便在心里期待起来,想着马上能见到美景,坐在马车里也不在那么烦闷。   马车又行了好一会终于停下,我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放眼四望倒是有个湖,却毫无特别之处,除了两岸青山,湖畔有座别有特色的客栈,在没别的看头。   我不禁有些失望,看向独孤宏月,他依旧没多少表情。   “主上,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我看着来人,原来是赶车的车夫,不知他是何时走开的,准备房间作何。   “走吧!”   我心里好奇也没在反驳他,任他牵着往客栈而去。   客栈远远看着就觉特别,进了里面果真优雅宜人,随处可见的古玩字画,木格阑珊。倒不像是供人居住的地方,像是文人雅士聚集论学的会馆。   在往里走是个后花园,园内景致错综复杂到不知具体多大。园内亦有一湖,水由假山中流出,好似还冒着热气儿,水质清澈,能清楚地看到水里的各色锦鲤。湖中还有一亭子,倒是喂鱼的好去处。   “这湖才是仙子湖吧!”   我自顾嘀咕,这湖虽不大却比外面的湖有特色多了。   “自然不是”   我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一男一女迎面而来。近至眼前我却晃了神,俊美的男人,美丽的女人我倒是见得多,这般般配的我倒从没见过,何为金童玉女眼前二人仿若真身下了凡间。   “这便是公子捡回来的丫头。”   许是见我看痴了,那女子忍不住打趣我。我回过神来看向独孤宏月他只是笑也不回答。自说自己的:“人可都到了。“   “宾客都在雅阁,就等公子过去。“   “劳烦暄妍为我照看。”   “公子放心”   等他们走远我方才明白,他说的照看原来是照看我,难道还怕我丢了不成,既然是有事处理,为何要带着我呢!真的是奇怪。   “我叫暄妍,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良辰,我可否逛逛这园子。”   “自然是可以,我领你去,这园子难绕的很。“   “那就麻烦暄妍姑娘了。“   “不麻烦,公子难得对谁人上心,我好生照顾你是应该的。“   “你误会了,我只是个下人。“   “是不是只有公子心里明白,先不说这些,我带你去前面。“   园子确实如她说的那般难绕,假山林立,小径通幽,曲曲折折的若是我一个人定是走不出去。   她一路都在微笑,引着我看园里的景致,时而说些这里的趣事。也告诉我‘仙子湖’到了晚上才最美丽,会有上万的灯火照亮湖面的冰层。在冰面上行走会看到湖里的游鱼,还有各色的节目表演。   说道开心处,她也会开怀大笑,倒不像是拘谨的官家小姐,许是北方民风使然。可是我却隐隐感到她笑容后透着感伤,她纵使笑着眉眼间却泛着愁容。   是什么事会让她这般呢,她与方才同来的公子应该是一对吧,我自是想知道,却因初次见面不好开口询问人家的私事。   逛完了园子暄妍便领着我去了客房,说是狐狸让人准备的,嘱咐了我几句便离开了。   我也着实有些累,看看天时辰也不早了,也不知狐狸何时回来。这里的人都唤他‘公子’倒是亲近许多,不像是主仆那般拘谨。来到这里会宴请些什么人呢?见方才那位公子举止文雅,彬彬有礼,定然是读书人。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之相交之人想必也是文人雅士。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然而是非功过皆由读书人的嘴来说,王朝的建立,江山的稳固更是少不了有识之士的筹谋。   放眼北国皓月城正所谓民富兵强,独孤宏月更是受百姓拥戴,又勤于在南国奔走,他与南宫夜的关系并非初见般拘礼,不是早已熟识。也必是趣味相投。   北国皇帝独孤宏颖虽是从秦氏手里抢回了半壁江山,却毫无统一全国之心,早有人传言他贪图享乐,已无全国统一的决心,不愿再受战争之苦。同是王室子弟的独孤宏月有光复祖业的大志倒也是正常,得人心者得天下,收服了一干文人的心自然是收服的天下人心。   只是皇者之路从来是血雨腥风,生死不过转瞬之间。终登权位之时也不在是初时的那个人了。   心里想着便觉得害怕,我若是个婢女那倒安生了,就怕中间出了什么变故,那一世都不得安宁了。   我狠狠的拍了自己的脸,那么个妖孽般的男子总是在眼前晃悠,还时不时的玩些温柔把戏,我虽心中有情结,但日子久难免不被他诱惑了去,我可得离他远点才行,何况那个慕容小姐那般厉害,可不是我这般人物能惹的起的。   “想什么呢,这般入迷!”   “啊……”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二十五 想撇清,却越来越近   当我心生了远离他的念头时,却如何都无法与他撇的清,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渐渐的我便心不由己了。   “叫那么大声干嘛,我很可怕吗?”   你倒是还以为自己善良呢!我撇了撇嘴,懒得搭理他。他倒也不在说什么,径自走到床边躺下。   天色还早睡觉确实是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都怪自己方才胡思乱想现在床都被抢去了。这狐狸怎这般小气也不给我准备间房间,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怕是睡着了,我便大胆的走过去。   独孤一族俊美无双,天下闻名。睡着的独孤宏月若画中的仙人,安静而无邪不是人间凡物。许是心里的自卑作祟,觉得哪怕只是看看都是亵渎,我方想转身走开,一只手便被牵住,只一会我便觉得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我居然已经躺在了某人的怀里。   他虽依旧闭着眼睛,此时我却毫无方才的感觉了,他哪是什么仙人就是流氓。   “你干什么,放开我。”   “别动,睡觉。”   “你……我……我们怎么可以这样睡。”   “那你想怎么睡。”   “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放心,我会负责到底的。”   “我才不要你负责,我要起来。”   “不准……”   “你……你凭什么。”   “凭你是我的人,我是你男人。”   “你不是……”   “你在说一遍。”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我自是见过,可是如现在这般嘴上平静,眼神却像是要杀了我的样子,真的好可怕,我的身体竟不自主的颤抖起来,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你别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这一辈子你都只能是我的,是你先招惹我的,却由不得你说结束,我不管你心里放的下还是放不下,你只能在我身边,你的心迟早也会是我的。”   “为什么,你的身边多的是如花美眷,为什么还要对我这般。”   “我喜欢,你乖乖受着便是,或许哪天我便厌倦了。”   “你这个可恶的魔鬼。”   “现在陪魔鬼睡觉吧!惹怒魔鬼后果会很残酷。”   我僵硬的躺在他怀里,动都不敢动一下,此时此刻我是真的怕他的。脑袋里天马行空的幻想着他的残忍,连大气也不敢出,不知不觉竟也睡着了。   梦里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脸上爬似的,像是温柔的抚摸,耳边也有个絮絮叨叨的声音也不知说着什么。虽然听不清心里却莫名安定,不在害怕,身体许是怕冷竟也寻着热源靠去。   许久没睡过这般安稳的觉了,居然在恶魔怀里都能睡的这般踏实,我是不是魔怔了。   “醒了”   “嗯”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的,我脸上瞬间着了火似的,孤男寡女同床共枕他怎就那般自然。   “发什么呆呢!还想赖在我怀里不起来。”   “我才没有”我赶忙起身跳下床,赤着脚就逃开了。   刚好有敲门声响起,我暗自舒了口气还好醒的及时,开了门见着是暄妍与那俊逸的公子。   “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我与梓贤特来请你们。”   “过来把鞋穿上。”   我这还来不及道谢,屋里的声音让我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了,我明显看到暄妍脸上暧昧的笑意。   “我们马上就来。”   我也顾不得失不失礼了,把门一关就往屋里走。   心里早把该死的狐狸骂了千百遍,本来好好的,他这一叫唤别人指不定会怎么想呢!若是传到府里我岂不死无葬身之地。   我穿好了鞋便往外走,也不理他,他不声不响却往我身上披了件狐裘。   “晚上若想去玩就把衣服披上。”   灰色的狐裘,毛色纯正手感极好,定是他自己的东西。心里的怨气好似瞬间就消退了,从小到大除了父亲以外他是第一个这般关心我的男人。   细细想来,我生命中太多的第一次与这个男人相关联。   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看到皑皑白雪,第一次做丫环伺候人还有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呵护,还救了我的命……   “又在发什么呆,快走。”   第一次牵男人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温暖,被他牵着一步一步往前走,虽然看不见前路,心里却那般安定。   “你总是这般牵女人的手吗?”   “没有人敢靠我这么近,我也没有随便牵女人手的嗜好。”   我想与你拉开距离的时候却靠更近了,我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也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此时此刻他的回答却是让我欢喜的,没错就是欢喜,像是听到了甜言蜜语。但是这些感觉我却不能告诉他的,我们毕竟不是同一类人。 ☆、二十六 只爱你一次   用过了晚膳我们四人便出了客栈,果然如暄妍所说,万千灯火照耀下的‘仙子湖’如换上彩衣的绝世美人,遗世而独立。   “好漂亮啊!”   我骨子里的好动性子立马被挑起了,见着那些男男女女在冰面上奔跑追逐,我哪里还忍的住也不管他们了,自顾往湖心跑去。   真的能看到鱼呢,这湖里的物产当真是丰富,鱼儿不止肥硕还种类繁多,有好些我都没见过。   我在湖面上四处奔跑,追逐着不同的鱼,看着它们在我脚下或惊慌失措或怡然自得。   个大的鱼许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慢悠悠的游动,只有些小鱼成群结队的游窜。   “小鱼儿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蹲在冰面上,仔细的看着那些四处逃窜的鱼儿,终归是经历的太少,对未知的未来害怕而彷徨。   鱼儿啊!我们何其相似,离开了家,从此天高水长任翱翔,而我更多的是从此何去何从的彷徨,哪里才是我的归属呢!   “走了”   为什么偏这个时候出现,在我悲伤的时候,牵起我的手将我拉回有你的世界。是你算计好的,还是上天的有意为之,你手心的位置会永远属于我吗,此时我贪心的想要占有,狠狠的抓住。   “抓住了就别在放开,我当做是你的选择,既然选了我心里也不准在想着别的人。”   “那你呢,你会想着别的人吗?”   问出这句话便觉得自己傻气了,从来男人三妻四妾,女人从一而终,何况他是那般显赫的身份。   “看你的表现吧,记住我只爱你一次。”   我没想到他会回答我的,还用了那么重的字眼,‘爱’吗!我是那般惶恐,把脸埋进了他的坏里不让他看到我的表情,一时间我居然不知什么样的感情被称作是‘爱’。   我曾也以为自己深爱过南宫夜的,因为爱所以成全不是吗?如今对着眼前的人我却舍不得,哪怕他心里想着别人我都舍不得。   “想明白了吗!以后的以后都要呆在我身边,是荣是辱都得陪我受着。“   “恩,是荣是辱不离不弃。”   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没有身份芥蒂,没有人事牵绊,我们只是这红尘阡陌中的普通人,只想简单的爱下去。一辈子只牵一人的手,心里只住一个人。   何时飘落的风雪,落满了我们全身,身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连人声都远远淡去,我们依旧拥抱着。   这样的结果是之后的几天我只能躺在床上度过,师父为我诊断是风寒入体,本只是小问题,那日回府我便有所察觉只未多加注意,拖了两日便起不来床了,自落崖以后身体就越发差。   虽在病中却没少被数落,他每日都忙碌却也没放过我,命了巧娟时时盯着我,何时用膳何时吃药一刻都不得拖延。   在屋里呆了七日,我便如何都呆不下去了,迫切的想要出门去看看。   趁着巧娟为雪团洗澡的空当,我破门而出,深深的吸了几口冷空气,还在飘着雪,吸完之后才知道有多冷。   看到那飘落的花儿,我越加兴奋了,一个劲的就要往雪里去,却被一把拽进了怀里。   “你怎么回来了。”   “我若不回来,你又想干什么去,快进屋。“   病了之后他虽每晚都会来看我,可是我们单独呆在一起的时间却是极少的,如今这样我居然紧张,不敢反驳他乖乖进了屋。   屋里炭火烧的很旺,我却更闷了。   “主上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恩”   “不用忙别的事了吗?”   “恩”   “主上要不要去看看雪团,现在应该在你屋里呢!”   “恩”   我气结,从进屋他就坐着茶几前自个斟了茶喝着,我每说一句他就应一下,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要出去”   “外面风大雪大,身体还病着要去哪里。”   “我已经好了,阿月我们出去走走吧!”   “恩,走吧”   “啊……”   这就同意了,方才还装的那般严肃,真是善变的狐狸。 ☆、二十七 到不了的梅园   “还不快跟上”   我有没有听错,某人声音里居然透着雀跃,一副捡到宝的表情,跟方才臭屁脸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我也懒得琢磨了,反正他从来是善变的人。   我乖乖的跟在他后面,沿途有不少家丁丫环经过,还有些是我相熟的,凡遇着认识的我便放慢脚步,企图与他保持距离就怕被人瞧出端倪来。   “磨蹭什么呢!”   “主上,你先走,我在后边跟着。”说完却见他转过身拉着我的手,我便急了。“会被别人看到的”   “看到又如何,我娶你便是。”   “不行……”   见他一脸冰冷,我也不知自己为何否决的那般急切,或许还没准备好吧!   “我如今的身份是丫环,主上要娶的应该是能为你成就大业的人。”   “我的大业不需要女人来成就,你是不是丫头我说了算,我也可以去南国向你父母提亲。”   “不能,不能去南国,你明知道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不能,还是你心里根本就放不下。”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   “月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慕容菲儿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本想要解释现在显然是不合适说了。   “是要去梅园吗?听说前年种的那几株红梅开了,我也正要去看呢!”   “好,一起去吧!”   他竟看都没在看我转身走了,慕容菲儿亲密的挽着他的手臂,往梅园而去。   我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走远,慕容菲儿突然回过头来,竟是恶狠狠的瞪我一眼,我浑身一个冷战,不敢想象方才的对话被她听去,又会引起怎样的风波。   独自一个人回了屋,好像风寒又加重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呆呆的坐着什么都不想做。   巧娟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为我带来的晚膳,嘱咐我趁热吃。我不愿让巧娟担心,勉强自己装着什么都没发生,可是看着那些吃食却如何都没有胃口。   “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   “我不饿”   “怎么了,是不是风寒加重了。”   “不是的,巧娟我想休息了,明天我们一起当值吧,我都休息好久了。”   “你就好好休息,主上不会让你当值的。”   “他会的,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吧!”   “好,你早些休息”   我知道巧娟满腹疑惑,可是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她从来善解人意,定然是知道我的,没在多问什么。   一整夜都在半梦半醒之间,心像是被什么揪着不得安生,也难得的没等巧娟叫我,我便自己起床了。   整理好自己,巧娟也起来了。   “是不是睡得不好,怎么就起来了。”   “没有,以后我要做个称职的丫环。”   “这话也听你说了好些遍了,你注定就不是丫环的命。”   不是吗!我果然什么事都做不好,从前有高贵的身份却不讨人喜爱,如今卑微的我还是要招人生气,到底哪样的日子哪样的人才是适合我的呢!真是头疼的紧。   “没事吧!是不是昨个又受凉了,要不你就在屋里休息吧!”   “我没事,走吧!在等怕是迟了。”   不知是不是独孤宏月的关系,巧娟对我的事总是极为上心,在这府里也多亏得她照顾。   阁楼上总是冷些,我忍不住寒战,我虽喜欢这雪景,却着实有些受不了这冷冽的气候,忍不住就喷嚏连连。   屋里有了动静,巧娟敲了门,我便同她进去,他已然起身。   巧娟进里屋去整理床铺,我便只有伺候他梳洗,方想为他束发,突然出来的一只手接过了我手里的梳子,我以为是巧娟,回头一看那一身雪白中衣未施粉黛却依旧美丽的容颜,我便立马反应过来。   “颜夫人”   妻子为丈夫束发才是天经地义,我又算什么呢,连丫头都是不合格的。   我没在多做停留便退出了屋,从明天开始在做到合格吧!此刻我只想逃走。深一脚浅一脚的下了阁楼,听见有人叫我,抬头看是师兄,自上次回来就没见过他,听说是被独孤宏月派去都城了,今日怕是来复命的。   “柱子师兄,你回来了。”   “你这野丫头,还是这般没大没小。”   “真好……”   此刻听到‘野丫头’这个称呼却让我觉得那般亲切,仿佛亲人在身边的感觉,头好晕想做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看看父母的样子。我身子一歪便靠在了他怀里。   “你这丫头病了怎么也不说!”   难得师兄有这么温柔的时候,我索性靠在他怀里装晕,任他抱着往师父那去,此刻唯有那里才可以让我好好的安心睡觉。   我微眯着眼本是想看看师兄有多紧张,却无意间瞥见阁楼上那抹白色的身影,就立在那里眼睛紧紧的看着我。真庆幸我没有睁开眼,若对视那该如何是好。 ☆、(二十八)真实而可怕的梦   师父本在摆弄他那些药材,见了抱着我的师兄,便迎出来。   “这又是怎么了,昨个不是好了么“   “许是又跑雪地里去玩了,风寒又加重了“   敢情我在师兄心里就知道玩了,本想反驳他,现在实在是没力气,眼皮都变重了。   “这丫头许是受不了这北国的气候,以后可不准她随意的往雪里跑。“   “知道了,师父!我会看好她的。“   迷迷糊糊的听到师父与师兄的对话,我忍不住嘟起嘴,不能去雪里那岂不是不能出门,那该多无趣啊!可是转念一想,有这么关心我人,异国他乡我该是多幸运。   渐渐的我便睡沉了,却意外的梦见了‘仙子湖’,灯火摇曳照透了湖厚厚的冰层,湖里的鱼儿欢快的游着,我看见湖面上相拥的两个人,那般亲密仿若世间只剩下彼此。我甚至在心里祈祷他们永远这样下去,突然慕容菲儿不知从何处出来,狠狠的把他们分开了,女子被推倒在冰面上,她委屈惶恐。慕容菲儿却指着她的鼻子道:   “你是何等卑贱的丫头别妄想跟月哥哥在一起,我才是真正配的上他的人,他将来会是至高无上的人,只有我能帮他只有我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随后便是一柄长剑插入我的胸膛,湖面上只是我们三个人,我刚才看到的人原来就是我自己,我血流如注,却看到慕容菲儿挽着独孤宏月的手离开。   “你以为他会真的爱你吗,不过是卑贱的玩物,永远是上不了台面的女人。”   慕容菲儿的声音在一次响起,我拼命的摇头不想听到,我挣扎着想要醒来,这个梦太真实太可怕。   醒来的时候全身都汗湿了,难受的紧真想洗个热水澡。刚想起身师兄就推门进来。   “你可真能睡,太阳都下山了,好点了吗!”   “恩,好多了,我想回去了”   “先把粥喝了,师父特意为你熬的,加了几位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刚好我也饿了,刚想伸手去接,师兄却挪开手,一手执着勺子就要喂我。   “师兄,我已经好了还是自己来吧!\"   “张开嘴,哪那么多废话。\"   我撇了撇嘴,任由他喂着,感觉怪怪的。喝完了粥我便要回去,师父嘱咐我明日在过来,又吩咐师兄送我。   我本想拒绝的,师兄拉着我便往外走,还把他自己的披风给我围上。   “以后不准整日的在雪地里跑,身子本就弱还不懂得照顾。“   “师兄,你怎么了,变得这么严肃。“   “听到了没有“   突然这么凶,真是的,我闷闷的应着   “知道了“   “下次再生病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说着狠狠的捏了我的鼻子,我微微愣住,今日的师兄真是反常。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   原来已经到了,我没在理他转身进了‘玄月轩’。   一路只想着往自己屋里走,心里也祈祷着不要遇着独孤宏月才好。   天已经暗下来,花园了虽是掌了灯还是有些暗,我只顾往前走却突然被人拉住,我一吓忍不住大叫,下一刻却被人捂住了嘴。   “唔……“   “闭嘴……“   这个声音太熟悉由不得我不听,见我没在叫唤,他便放开了我的嘴,拉着我就往阁楼而去。   “主上,你快放开我,我要回去。”   “哪也不准去,以后就呆在我身边。”   “我要回去睡觉!”   “睡在我身边!”   我震惊他所说的话时,人已经上了阁楼,进了他的房间。   他摸了我的额头,像是舒了口气,复又问我   “用过晚膳没“   “在师父那用过了”   “那就上床躺着”   睡他的床,我才不要,不知道被多少女人睡过。   “我不困,我还是回我自己屋吧!”   “不准去,以后就住在这里。”   “那怎么行,我只是个丫头。”   “是在怪我没给你名分吗?”   “不是的,我才不要什么名分。”我气急,在他心里我到底是怎样的人。   “别闹了辰辰,就留在我身边好吗!”   他将我拥入了怀里,此刻是那般的温柔,我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昨日还在生我的气呢,今日又是这般模样了,当真是变得快。   梦里的情景再次出现在脑海,我什么都不怕,只是怕你的心只是一时兴趣,怕你只是图个新鲜,腻歪了就弃如草芥。感情最是伤人,我怕自己受不住。 ☆、二十九 爱的人在怀里   我的无法回答便当成了默认,从此就在阁楼里安了窝,独孤宏月的床我是不会睡的,反正阁楼大的无边我便在角落里暖塌上睡,最让我开心的事晚上可以抱着雪团睡。而我每天的当值呢就是陪着雪团,乐哉!乐哉!   独孤宏月每日都很忙,想来管一个城也是极不易的事,‘玄月轩’甚少有外人进来,平日里只有一些打理花园的粗使下人,不过也是与独孤宏月比较亲近的人,与巧娟的身份差不多,在府里别的下人面前也是有身份的。平日里想的都是为主子分忧,相互间也友好至极关键是对我不排斥。   平日里我除了去师父那里基本都是在‘玄月轩’,与他们说说笑笑的倒不觉得无聊,倒是巧娟天天闷在屋子里,除了绣花还是绣花。   “巧娟,外面的太阳难得这么好,你怎么还闷在屋子里呢!”   “我在赶着秀完这个荷包。”   “这不会又是送个师兄的吧!”   “恩,听说过两日要出门为主上办事,年关将至风雪会更大的,我在荷包里装了去风邪的药,每天多闻闻就可以防风寒。”   “是吗!巧娟你太聪明了,师兄要是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   “你说什么呢,不搭理你了。”   见着巧娟微微泛红的脸,我忍不住感慨,真好啊!心里有了爱慕的情愫,不管结局如何,爱着的时候总是美好的。   看着桌上的针线篓,我心里也有了主意,荷包里装上可防病的药材倒是个好办法。   “巧娟,可否给我些针线。”   “当然可以,你拿就是。”   我选了几个中意的颜色就回阁楼去了,雪团异常的兴奋蹦下我的怀里就往屋里去。   我进了屋就见着独孤宏月正屈身抱雪团,还用力的闻了闻。   “这狐狸是越发与你亲近了,连身上都是你的味道。”   “有吗!”我左右闻了闻自己身上,没什么味道啊!我可是每天都沐浴的。   我刚想说哪有什么问道,某人却栖身上来,将我搂在怀里还故意把脸抵在我的脖子处,用力的闻着。   酥酥麻麻的感觉好生不自在。   “真香”   “哪里香了”   “你的香只有我闻的到,也只能是我闻。”   最近总听他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也总惹的我气血往上冲,闹得脸又红又烫。   “主上今日这么早回来?”   我稍稍的推开他,他却毫不避讳的在我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   “想你了”   “你胡说些什么啊!”   “辰辰还是不了解我的心吗!”   他突然认真的看着我,害的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复又将我搂进了怀里,紧紧的抱着,恨不得将我溶近他身体里。   “我会等你的,等你看清自己的心。”   或许我早已经看清了,只是我没有勇气而已。这一刻我也想好好的抱抱他。   “月哥哥,我听说你回来了。你们……“   原本兴奋的声音瞬间变得惊慌,我推开独孤宏月,却对上慕容菲儿想要杀了我的目光,太过惊悚我甚至不敢看她。   “月哥哥,是她勾引你的是不是,你这个下贱的丫头。“说着便要向我扑来。   “菲儿你干什么,她是我的女人。”   还好被阻止了,不然我的脸肯定毁了。   “你的女人,那我是什么,我们是要成亲的。她只是个贱丫头。”   “她不是!我们的婚事我会同慕容大人说清楚的。你一直都是我疼爱的妹妹,仅此而已。”   “你说什么月哥哥,可是我爱你啊,我从小就爱你。”   “菲儿,你先回房吧!感情的事勉强不得,就当是月哥哥对不起你,让你误会了我们的感情。”   “不是的,不是的……”   我看着哭成泪人的菲儿,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多么骄傲的人啊!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是如此的卑微。竟又想起了从前的自己,爱着那个不爱自己的人,也曾那么卑微的将自己低到尘埃里。   她是真的很爱独孤宏月吧!才会不准任何人染指。   “阿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从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未来也只在自己手里,我爱的人在我怀里。”   窝在他怀里我已然无话可说了,不感动那是骗人的,我何其有幸获得他的爱呢!哪怕落下怎么样的名声,哪怕以后会落得怎样的下场,都是值得我放手一搏吧! ☆、三十 去寻他   之后的几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独孤宏月大多时间都是在阁楼的书房里办公,而我也被禁锢在他视线以内的范围。认真做事的男人就着窗外微射进来的阳光,像是画中的少年,翩若惊鸿。   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多了些许涩涩的感觉,那样的他会只属于一个人吗?   我低下头,心里也只有默默的哀叹。   “怎么不看了,我可是很享受你迷恋我的眼神呢!”   这人倒是自恋的紧,可悲的是我无话反驳。   “我倦了,我要睡午觉。”   “休想逃走,小脑袋瓜子又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够漂亮怕配不上我。”   “我……我才没有呢!”   “没关系,我就吃点亏将你收了,我保证你若不离,我便不弃,永远。”   永远有多远呢,物换星移,人事变换,将来的事谁说的清呢!我又一次沉默了。   “我不管未来如何变化,我只要现在,现在的你在我怀里,我在你心里吗?”   他好似真能看透我的心思一般,总是句句斩断我的退路。   “嗯”那一刻我重重的点了头,认真而坚定,多年后想起心中依旧涟漪。我的人生里第一个那样爱着我的人,我注定要用一生来还。   我们紧紧拥抱轻吻,我羞涩而又脆弱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跳得欢快。我们就这样而已,他先放开了我,复又将我抱在怀里坐在他腿上继续看公文,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也紧张。   因为我不止一次的提醒他公文拿反了,我明显在他脸上看到了红晕,最后他不得不放我自由。   一得自由我便立马往外跑,在门外吹了好久的风才平复自己胡乱跳着的心。跑到了巧娟的房,见她如常在绣荷包,我便也跟着她一起绣,早些天已经想绣了,奈何又不能再那人眼皮底下绣。   本来也想着放几位中药,后来还是放梅花,清香怡人。这一开始就停不下来,许是心里有期盼,也不觉着累,硬是整个荷包绣完了方才停了针。   抬起酸胀的脖子,窗外已经微微泛白,原来天都快亮了。巧娟还睡着,我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往阁楼而去,手里紧紧拽着刚完工的荷包。青色的荷包上绣着白红不一的梅花,我自己觉得漂亮极了。   上了阁楼我依然不敢太快走路,慢慢的来到卧室他的床前。   果然还在睡着,我寻思着怎么把荷包给他,是明着给呢,还是暗着给好呢!   “啊……”待我回过神来,人已躺在某人怀里。   “怎么舍得回来了,看我怎么惩罚你。”   “别,我是来赔礼的,给你。漂亮吧!”   “不怎么样,倒是挺香的。我就勉强收下了。”   说的那么勉强,我立马不乐意了,就要去抢回来,某人却更快的藏了起来。   “乖,陪我睡会,天亮了我得出门几日。”   “要去哪里”   见他没有回答,我便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冲动。   “我知道了”   “是要将菲儿送回府去,顺利的话三日后便会回来。记住你是我的女人,你我之间不必拘谨些什么,但凡我的事你想知道都可以问。”   我没想到他会这般在意我,不觉有些湿了眼眶。   “怎么哭了,让我尝尝感动而流的泪是不是甜的。”   “我哪有哭,我要睡了。”说着便要起身下床,却被他按住道;“今日就睡这里吧,过一会我就要走了,就当陪陪我。”   他说着认真,我竟毫无拒绝的理由,心里隐隐害怕他这一去就不回来了。   把脸深深的埋在他的怀里,不敢在看他,怕管不住自己。   许是真的累了,没一会我就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身边冰冷一片,他许是离开多时了,我睡的太沉竟连他什么时候起身的都不知道。   巧娟竟也不叫醒我,看着窗外阳光正好,都快接近响午了,想要在追去也晚了太多。起身出了阁楼,却见着巧娟坐在庭院的围栏上,手里捏着个荷包,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了,巧娟。”   “你醒来了啊,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见她要走我急忙拉着她的手。   “你看起来很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却只是捏着荷包低头不语,我心里便有了几分清楚。   “师兄没有收下这个荷包?”   “他…………他说不习惯带着荷包。”   我明显看到巧娟泛红的眼眶,男人拒绝女人往往隐晦却也伤人至深。我刚想开口安慰她,她却抬起了头给我一个微弱却又坚定的微笑。   “没关系,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他接受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我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为何爱总是如此,受了伤还要义无反顾,不知道是伟大还是悲哀。   “主上吩咐,你一起身就得用膳,我这就给你去准备。”   看着她轻巧的跑开,似乎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了。   用了膳,我便独自去了梅园,巧娟的事情始终让我放不下,感情的事是无法勉强,也帮不得忙。这样的感情自己有过便也格外心疼巧娟,爱着的时候患得患失,伤心伤神,要放手时却如同要死去,就宁愿这样活着,爱着。   进去梅园,这次没有人阻拦。冬天过尽春天就来了,看着纷纷飘扬的梅花瓣,我竟是满心的不舍得。我在每一株梅树下穿梭,留下我的足迹。谁知明年今日我又在何处呢!   二十余株梅树,我走完却用了一下午。听说这里的每一棵树都是独孤宏月亲自栽种的,为他母亲而种。皇家甚少父子亲近,中间隔着太多的君臣之别,前北国皇帝疼爱幼子天下皆知,他与母亲亲近也无可厚非。   而如今他有重建北国之志,母家若辉煌倒可助其一臂之力,若是无力便要靠地方权贵。细细想从前看过的史料,独孤宏月的母亲出自官宦大家,又因漂亮而获宠。我便隐隐有些知道慕容菲儿如何那般盛气凌人。   慕容菲儿的父亲乃前朝重臣,结党无数,若得他支持如得到大半江山,只要集结兵力攻破都城,整个北国天下便收入囊中。   如今他若退了婚,不就是放弃了这绝好的帮手,要想一统北国谈何容易。   他注定不是平凡的男子,一统天下,雪耻前朝之辱早已烙在他心上,我尚且不能帮他,又怎可陷他于不良之地。怎么可以……   我猛的站起来,方才感觉满身冰冷,也不知何时坐在了雪地里,衣裙都湿了个遍。   出梅园的时候我竟有种乐极生悲之感,我才刚做好努力去爱的准备,老天却又给我出这么大的难题。或许我早早就该想明白,承诺太过美好竟让我看不清自己。   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我一定要阻止他退婚。   我疯了一般往府外跑,看到管家像是看到了救星。   “徐管家……”   “良辰姑娘,你找老夫可有事。”   “是,有急事。还请管家为我准备两匹快马,一个认识路的人,我要去追主上。”   “你这是为何,有什么事大可等主上回来。”   管家显然无法理解,我越发着急。   “不能等,你快去准备便是。“   见他还在犹豫我便往马厩跑去,不在理会她在身后的叫唤。   我进了马厩就要牵马,却又被一个侍卫阻止。   “你干什么”   她许是没见过我,满脸的敌意。   “我是主上身边的婢女,有要是要去禀告主上。”   “我知道你是谁,主上就是为了你要放弃与慕容小姐成婚,放弃慕容家的势力。”   他说的极其严肃,声音里还透着厌恶。我无心再与他争辩,我只知道在耽搁就无法挽回。   “你既然知道,就牵着马给我带路,我就是去阻止他的。”   “就凭你也想改变主上的决定。”   他脸上的厌恶越加明显,似乎已经咬牙切齿,我便也怒了。   “就凭我,你若真的忠心就马上前面带路。”   许是没猜到我会如此,他便也没在说什么,跨上马就走了。 ☆、三十一 找到他,离开他   我的马术算不上太好却也不会很差,前面的侍卫一路策马奔腾,我也毫不示弱的紧追其后,冬天的夜总是来得格外快,满地的白雪还没来得及融化,借着月光照亮了我们前进的路。   马蹄在官道上滴答滴答,耳边寒风凌厉,我心里只是想着快点追上,顾不得自己身上单薄的衣裳。直到前面的马突然停下来,我急急的拉了缰绳,却见一件披风向我飞来。   “穿上,我可不想你还没到就冻死在马背上。”   我方想说声谢谢,那人已经疾驰而去,还不忘提醒我。   “快马加鞭还能在丑时赶到主上下榻的客栈,你若磨蹭就打道回府好了。”   披上披风我立马跟上,见他一身侍卫的着装,倒与日常巡逻的有些许区别,也猜不出是什么职位,不过我想定然是有些品级的,说话时威严外露,定是时常训人。   后来才知道他是独孤宏月的贴身护卫,也独独对我冷酷,以为我是红颜祸水,阻碍了独孤宏月的决策。   一路上我们在没什么交流,也没做任何停歇,赶到客栈的时候正好听到打更的叫唤着四更。   给我们开门的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想必是店小二。   “是陆大人来了,我这就去安排房间。”   我跟着进了客栈,见他拉着店小二就问主上的情况。   “慕容小姐染了风寒,主人在小姐屋里亲自照顾着,大人可有急事。”   他看了我一眼,就吩咐小二准备房间与吃食。   “主上与慕容小姐自小认识,感情从来深厚,恐怕我们是白跑这一趟了。”   他说话的语气显然放松了许多,我却依旧听出了讥讽。   “那自然是最好,陆大人想必也累了,就不打扰了。”   见小二下来我便随他进了客房,顺便向他打听了独孤宏月的所在。   他没见过我起先还有些防备,我表明了身份,他才肯告诉我。   “主人的房间在三楼,慕容小姐的房间在主人的隔壁,这是本店初建时主人就定下了,三楼只有两间房,平日里不接待宾客。”   “主上经常回来这里吗!”   “也不是,每次去看慕容小姐就会住这里,每月里也就四五次而已。”   小二说完就出去,我本就很累了却不愿意休息,甚至开始后悔来这里。我辛苦赶来是为了阻止他退婚,而如今他守护病榻前,何等深情。青梅竹马的感情岂可说断就断,我从不知他的过去,又怎会知他视感情为何,竟那般就轻信了。   我趴在桌面上,看着跳动的烛火发呆,每每安静下来,过往的画面就会断断续续的出现在我的脑海,我不愿意去想,真的不愿意在记起。   “嘭“的一声响,还好拉回了我的思绪,感觉有人向我走来,我抬头看到一身白衣的他,穿的很单薄看着我忍不住哆嗦。   “来了怎么不找我,躲在这里作何。”   “我只是太累了,也不想打扰到你。”   他没有在说话,牵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要去哪里?”   “不是累了吗!去睡觉。”   “可是我的房间在这里。”   他似乎懒得再理我,拉着我就往楼上走。   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声音也变的有些不耐烦。   “我不去……”   “你大老远的赶来,不就是要见我吗?现在又闹什么脾气。”   他头一次这样指责我,好像我是有多无理取闹。我愣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他还想在拉回我的手,我无意识的退开两步。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为了我而做不必要的牺牲,我赶来只是要告诉你为了我不值得。”   “你在胡闹些什么,大半夜的跑来,披着男人的披风就是来莫名其妙吗!”   我不知道披风还在自己身上没有脱下来,也没想过他会在意这些,我只觉委屈。   “我没有胡闹,我从来不知道你的过去,你却知道我的,从我离开南国那一刻起,我就不在相信那所谓的爱。你为我退婚,放弃慕容家的势力不值得,我来就是告诉你这些。”   他面若冰霜看不出任何情绪,我却明显感觉到他微微的颤抖,他与他的鸿图霸业,我自是不想耽误他。亦或是我内心里真的不在相信男女之爱可以深到何处。   我越过他往客栈门口走,他的声音如同屋外的寒冰刺痛我的耳膜。   “顾良辰,你若走出了这里,就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不管我是否相信,那一刻我真切的感受到不同过往的心痛,压抑着我的心肺,连呼吸都是刺痛。   许是我天生的倔强,让我义无反顾的加快了步伐,都不曾回头。多年后想起,若那时我回头看看,或者不那么固执,那以后的那些经历会不会就好过很多。   出了客栈,马还在雪地里,门口站着个人,我脱下身上的披风,朝他扔了过去。   “谢谢你的披风。”   我跨上马狂奔而去,我听到他唤了我,说了什么我却不得而知。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甚至不知道这是何处,只是一路往前,让马儿飞奔到极致,垂落眼角的冰冷,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也不愿回到当初南国小巷没日没夜的哭。   虽然我真的很想很想毫无顾忌的痛哭,如同自虐一般此刻的我不愿意放纵自己。那样的经历有过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周而复始。   我似要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发泄在马儿身上,鞭抽的越来越重,马儿的狂奔与嘶喊扰乱了整个夜空。到城门口时却是灯火通明城门大开,我放慢马速顺手擦刚眼前的迷雾,却见着前方马背上师兄的身影。   “主上让我来开城门放你出去。”   我虽然有猜到他的来意,此刻亲耳听到依旧有些受不住。   “好”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甚至不敢看他的脸,这个被我一直视为兄长的男人,我怕再多呆一秒我会忍不住卸下我所有的伪装。   “丫头,就这样离开吗?”   一直以来在师兄的身上是找不到悲伤的,而今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叫人难过。   我忍了好久,好久,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师兄,请代我向师父告别,不能再侍奉左右请他老人家原谅。谢谢你师兄,这么久以来的照顾,巧娟是个很好的姑娘,别错过了。若有缘就后会有期吧!”   我若在不走就真的舍不得了,狠狠的抽了马鞭出了城门,丝毫没有注意到城楼上飘扬的白影。   “你要去哪里……”   狠心撇开身后追逐的马蹄,越加疯狂的往夜色而去,我知道师兄是追不上我的。曾经为了追上南宫夜的追风,我努力在马背上练习速度,如何让马更轻盈的奔跑。   学成后没有用在追南宫夜,却用来逃跑了。我一次次的加鞭终于惹怒了我的坐骑,只听它一声嘶吼,我便被抛进了路旁的树林里,之后就没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只是全身像是散架了一帮的疼,无一处完好的地方,我企图站起来左腿的剧痛几乎又一次让我昏死过去。   许是被马甩下来撞到了树,左腿已经有骨折的现象,我忍着痛捡了身边的树枝简单的固定了左腿。   庆幸的是离小路不远,我单脚一步步移到路边。已然用尽我所有的力气,现在只期盼有人经过。晚上路黑我只顾逃跑,显然已经偏离的官道了,这深山密林不知何时才会有人来。   坐靠在路边我在无力移动半分,抬头看天阳光正好,却如何也照不到我身上,周身的寒冷手脚连痛感都渐渐失去了,如若我就这般死在这里,倒也是天意了,我本早该死去,无端被救起。   他曾说我的命是他救的以后就是属于他的,如今他永远都不要在见我,是不在要我了。是欠他的吧,离开他便命不由己。   只觉越来越冷,五脏六腑都结冰了似的,那噪舌的鸟叫声也越来越不清晰。   睡梦中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好像离开了那冰冷的雪地,中间有些颠簸,我迷迷糊糊如何都争不开眼,之后到了一个很温暖的地方,我便安心睡去。   我时常梦见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在我面前晃荡,还不时往我的嘴里灌药,真的确定我还活着的,是每日公鸡叫早的声音,我虽从未睁开眼睛,却也知道天是什么时候亮的。   每日都会有两个人轮流看护我,一老一小,小的换老的爷爷,爷爷时常骂孙子臭小子。   好几天我都不愿意睁开眼睛,我开始害怕未知的未来,不知道迎接的又会是什么呢!   直到有一天屋里变得好安静,我以为所有的人都不在了,突然变得恐慌。老头的声音却响起了。   “姑娘,既然醒了,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呢!“   老人说的极其自然似乎早就知道我已经醒来。   我自知装不下去,便也不在矫情,缓缓的起了身。   “多谢老先生相救“   “你活过来就好,老夫救得了你的身体的伤,心里的伤还得自己去治疗啊!“   老人留着浓密的白胡子,样子倒是精神的很,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一双锐利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人心一般。   “人世间的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凡事何必太较真。“   心知老先生是想劝我,有时身边有个真心相劝的人何尝不是福气,想我几次遇险都被人救起,上天算是厚待我了。   我再次道谢,便想去屋外走走,老先生早已为我准备好了拐杖,我心里越加感激。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我方出了屋,就有一个小伙子迎了上来。 ☆、三十二 除夕夜,你的心里还有我吗   他穿着厚厚的冬衣,手里还拎着两条鱼。皮肤有些黑,眼睛倒是透亮透亮的,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   “今个的鱼抓的正好,可以给你好好补补。”   小伙子热情的我有些招架不住,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你这臭小子,一点礼数都没有,也不怕吓着人家姑娘。“   见他挠了挠头,一脸嬉笑着说道。   “我这不是一时高兴就给忘了吗!再者说我们都相处半月有余早就熟识了。”   我虽是早就听过他的声音,可是说道熟识倒还差开一大截。   “你可是要出去走走,我带你去如何,我们村可漂亮了。”   我似是被他的性情感染了,也不在拘谨,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他随手将鱼丢给了老人,并嘱咐道   “爷爷,一条清蒸,一条熬汤。记得不要放辣子。”   说完便扶着我往外走,身后还隐约传来老人的抱怨声。   “爷爷就是这样,口不对心,嘴上骂骂咧咧,心地可好了。”   这对祖孙平日里吵吵闹,我时常听到,爷爷每每骂的凶狠,这小子却从不当回事,该如何还是如何。现在听他说来倒是早已摸清老人的脾性。   “你爷爷那是疼你。”   “爷爷不单对我好,对所有人都好。爷爷是郎中,这附近的村落都找爷爷瞧病,爷爷从来不收钱。”   “那你们如何生活呢!”   “我随着爷爷经常上山采药,村里用不完的就卖到城里去。换的钱就够我们爷孙生活了。”   “我们就是在采药回来的路上发现你的,话说你一个姑娘怎么跑到那深山里的。”   “我的马受到惊吓失了控,就把我带到那里了。还真是多谢你们相救,不然我肯定活不了了。”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接着道“大夫救人应该的,你不用道谢,爷爷说这也是缘分。“   我们一路走一路聊,沿途还有大叔大婶们向他打招呼,看到我也不觉得奇怪,好像早已知道了。听着他们熟络的欢笑,安逸而静好。这曾是我所向往的生活,人与人之间简单而单纯,没有相争没有冲突,每个人都和和睦睦。   我双手拄着拐杖,走的有些累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望无际的碧波。   “漂亮吧!这是‘临海湖’是村里人赖以生存的地方。”   “很漂亮,不过怎么没结冰。”   “传说这个湖是与遥远的大海相连的,所以无论多冷湖面从来都没结过冰。”   两岸青山围绕,湖面碧波滔滔,比起先前的仙子湖别有一番风味。   “你方才的鱼就是在这里抓的。”   “恩,在湖边的石缝里放个网子,等潮水退去就可以去收鱼了,运气好的时候还会有大龙虾。等你腿好了我们一起去,湖里的鱼虾可多了,还有漂亮的贝壳。”   “你说的这么好,我现在就想去了。”   “那可不行,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若想下水恐怕要到明年了。”   细算来还有月余就是除夕了,往年在家时这个时候就开始闹腾了,赶制新衣准备礼品,母亲总忙的不亦乐乎。如今我们姐妹均不在家中,不知母亲可还会同往年一般忙碌。   思绪飘远,被摇晃了手臂才回过神来。   “对不起,我刚走神了。”   “没关系,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华生,村里的人都叫我阿生。你叫什么?”   不知他是否看出了我的悲伤,突然转了话题却是让我好过许多,没在往回忆里钻。   “我叫顾良辰,你可以叫我姐姐。“   我毫不芥蒂的说出自己的全名,不知怎地就多这一家有着莫名的好感。   “你就知道我比你小,说不定你得叫我哥哥呢!“   “呵呵……你顶多就是十五,六岁,我可早过了这个年纪,你还能不叫我姐姐。“   “你怎么知道我的年纪,可是爷爷告诉你的,过了年我就十七了。”   “我掐指一算便知,以后我可就多了个乖弟弟了。“   “有了这么漂亮的姐姐,我自是巴不得。起风了,让弟弟扶漂亮姐姐回去吧!“   我懒得计较他的油嘴,任由他扶着往回走。一路上又给我说了好些村里好玩的地方,说的我心里直痒痒,好想马上就下地奔跑。   除夕来的很快,虽比不得在家乡的热闹,却是格外温馨,家家户户都点上了平时舍不得的油灯。   阿生还去了城里买了好些鞭炮,晚饭前燃放震天的响,村里稍有余钱的家里也相继燃放,为这宁静的小村增添了不少热闹。   爷爷不只医术好还煮的一手好菜,除夕宴算不得多丰盛,却看的我与阿生口水直流。那红火火的大虾子更是我的最爱,大除夕的没吃啥,就往肚子里塞大虾了。我本是能吃辣的,随了父亲的口味,刚巧阿生也爱吃,鲜嫩的虾肉配上特质的辣酱别提多够味。   大冬天的竟吃出些许汗来,窗外瑞雪飘扬,白皑皑一片,我的腿修养了些日子已然好了许多,帮爷爷收拾完就拉着阿生出去走动。   今夜是要守岁的,子女为父母守岁祈祷来年父母安康,南国是如此,不知北国是何种风俗。   “阿生,你从何时起开始守岁的。”   “父母离世后,我便每年都会陪爷爷守岁,也有好多年了。”   早前就听说阿生的父母去世多年,见他每日嘻嘻哈哈我便也没亲自问过他,如今听他亲口说来,竟悲伤的紧。   “阿生,你永远都叫我姐姐好吗!”   “那是自然,一辈子都要叫你姐姐,以后还要为姐姐守岁,愿姐姐永远美丽。“   “呵呵,你这张嘴没少骗村里的女孩子吧!”   我这话才说完,却见着陈大叔家的两个闺女阿玲,阿巧向我们走来,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平日里可没少围着阿生转。   女孩子贪玩,怕是也被这厚厚的积雪给吸引了,还未近身一个雪团就扔了过来,身边的阿生反应也快,一个转身就避过了。   随后他们就玩成一团,村里别的孩子许是听到欢笑声也加入了进来,我腿脚不便只得在一旁观战。   见着他们欢闹,我也笑的开怀,似乎好久都没这么畅快的笑过了,眼角竟渗出泪来。摸到脸上的湿润,却再也笑不得了,原来是乐极生悲了。   仰望灰暗的天空,想着属于我的相国府,不属于我的皓月轩。父母安好吗,他还安好吗?   我寻了一处角落静静的站着,思虑着我的过往,我生命中出现的两个男人。   南宫夜,我自认为是十几年都爱着的男人,娶了我亲妹妹之后,我毅然决然的放手,远走他乡几经生死。这算是爱吧!   独孤宏月,我以为我再不会爱上任何人,可还是那么轻易的靠近了他怀里,为了他的皇图霸业我放弃我们的情意。离开他,却越来越无法控制去想他,这是爱吗?   而今他怕是恨极了我了,不然怎会那般决绝,他说只爱我一次,如果知道这一次会要我的一生来偿还,我情愿那次他未曾将我救起。   “姐姐,怎么在这里站着,快些进屋吧!赶紧上炕上暖和着去,瞧你脸色都赶上这白雪了。“   我随阿生回到屋里,顿觉暖意倍增,活动了下手指,果真是冻坏了,赶忙上炕上暖和去。   守岁结束以后,以为会很快入睡,躺在炕上却如何都睡不着,心里总有些事纠结着,支配着我的大脑回想。万家团圆的日子我想的最多的人,不是父母,不是南宫夜。是重生后一路往北国而来的点点滴滴,第一次靠在他怀里哭泣,第一次他对我说爱,第一次吵架……   眼泪不觉湿了枕头,我极力压抑着哭声,小心翼翼的流泪,唯怕让人知道。我以为自己不会在深爱任何人,明明是我走的那般决绝,为什么还要想念,原来越来越看不清的是自己。   在你说爱我的时候,我只是喜欢你却还不相信爱情,当走出你的世界时,原来你已在我心上好久,只是你的心里还有我吗…… ☆、三十三 进城贩药   瑞雪兆丰年,大年初一一整天大雪都未曾间断,真的是吐气结冰的日子,我的腿也极不舒服,这样冷的天气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如此喜庆的日子,我只得躺在炕上,索性我也无心思出门凑热闹,也特意嘱咐了阿生别来打扰我。   精神不好动一动都觉得累尤其怕冷的紧,心里装着事一整天都吃不下什么,半夜里终是熬不住,身体不正常的热,我便知道是体内寒气太重转为热证,大半夜的不愿麻烦了他们,索性踢了被子,勉强自己睡去。   后来也终于自食其果了,身子本就不好,这一病竟是在炕上过了元宵节。之后的日子也是时好时坏的,身子彻底好透彻已经春暖花开了。   北国春迟,四月方才见花上枝头。为我这身子爷爷没少发心思,去年落水本就伤了根基,加上坠马受寒,身体越发虚弱。抱了几个月的药罐子总算是好了许多,爷爷是食疗的高手,几个月来药膳都不曾断过。   如今身子却越发轻便,照阿生的说法,我是总算活的像个正常人了。现在能跑能跳,只这腿逢个刮风下雨免不了些许酸痛,还得爷爷医术了得,已经把痛苦减到最少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村里也开始忙碌起来,天气还未曾回暖,也不是捕捞的最好时节,村民们都在忙地里的活计。   冰雪融化,山间一片春意盎然,草木复苏,路旁亦是野花朵朵。正是采花的好时节,我虽通些医理,对药材却知道的不多,爷爷说山间百草皆可入药,百花皆可治病。   我便拉着阿生每日每日的往山里跑,但凡入眼的花,不管是叫的上名的叫不上名的,统统装进背篓里,没几天整个院子就占满了各类花草。   爷爷将其风干分类,说是可以拿些到县城的药铺换钱,此时真是药材急需的时候,价格也可以高些。   自来到这个小村,我便在没出去过,倒是真想到县城走走。小村里安静而淡然,都不知外边今夕何夕,私心里也想听听有没有关于他的消息。北国一日不统一就一日不安,他必定不会耽误太久的。   不知这个县城是不是我当日离开的地方,那日天太黑都不曾知道是什么名字。   第二日我早早的起了床,打理好自己见阿生还未有动静,我便去唤他,他竟还赖在床上。   “快起床了,懒猪……”   他许是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   “你怎么跑进我房里了,一个姑娘家跑进男人的房间算什么。”   “呵呵……你哪里算是男人了,在姐姐眼里永远是个孩子,我进你房里有什么不合理的。”   “姐姐最是合理,以后要永远留在我身边保护我才行。”   “那是自然,不过你若在不起来,我可自己走了。”   他倒是真快,没一会就整装待发了,经常进城的缘故,爷爷有一辆能容下两三人的马车。   我们就要出发的时候,爷爷还特意嘱咐我们,天黑前回来就成,可以好好的玩一天。   我嫌坐在车里看不见沿途的风景,硬是要同阿生一起赶车,马儿跑的快,风也急吹的人凉飕飕的,我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就又被赶回了车里。只得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风景。   渐渐的周围开始热闹起来不在只是鸟儿的声音,官道上或走或骑马的人越来越多,我估摸着也快到县城了。   果真没一会儿阿生就停了马车,我掀开车帘抬头看着城门上的匾额,大大的石刻上刻着‘宏城’二字。   天还尚早出入城门的人并不多,却都排着队像是等着检查似的。   “阿生,平日进城都要这么麻烦吗?”   “那倒没有,今日也不知为何,我下车问问。“   见阿生去问了同在等待的老伯,看他们聊得尚好,或许真有什么新闻。   “怎么回事“   “具体也不大清楚,说是城里来了位大人物,对出入城门的人要例行检查。“   我寻思着是哪位大人物竟能让衙门的人如此尽心,待要再问就轮到我们检查了。   说明我们是进城卖草药换钱的,那侍卫却并没放行,只说等一下。   阿生一脸茫然,我更不知为何,下了马车却见那侍卫又折回,身后还跟着个人。   我定眼一看竟是那晚的陆大人,他不是独孤弘月身边的侍卫吗,怎会在这里。   我心里慌张,赶忙转过身去。没一会儿就听他客客气气的同阿生聊着药材的事。   “小兄弟,听说你是卖药材的。“   “是的,大人。“   “你的药材我都要了,给你双倍的价钱。“   “只是山里的寻常草药,大人要是有用拿去就是。“   “只要能救人,就担的起这个价格。把钱拿去吧!“   “谢谢,大人。“   知道他离开了,我方才转过身,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却是发了呆。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你看好多的钱,我们可以好好的吃喝玩乐了。“   看着阿生手里的钱袋,确实有些分量,他无故高价买药作何。   “阿生,你可知他是谁?“   “不知道,不过看他衣着定然是个大官。我猜这城里的大人物一定是皓月城主独孤王子。“   “你怎么知道“   我心中一紧,竟连阿生也这般猜想。   “这‘宏城’本就是属于皓月城,除了城主谁还能支配朝廷。官员亲自高价收购药材这倒是第一回,姐姐你说是不是要打仗了……“   未等阿生说完,我就往城里走去,与其猜测不如弄个明白。   “姐姐,别走那么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城里的街市很是热闹,我却无心闲逛,看到陆大人时我心里已然肯定当日来的就是这里。   居然这么近,我们的距离只是隔着几条官道,数月来你可曾有找我,可曾想过我,还是如你说的那般绝情……   我一路想着一路走,许是想的太出神,看不到来人,也没注意到人群的骚动,一个挤撞就摔倒在路边。   手心吃痛我方抬头,就见一匹马儿飞奔而来,我认不出是什么马,却真切的看清的马上的人。   他一身紫衣华贵无双,一双眼只看着前方的路,我坐在地上忘记了起身,看着他从我眼前而过。身后还坐着紧紧抱着他的慕容菲儿,终究他们才是一起的。眼泪就那样滑过了脸颊,连强忍都是多余。   “姐姐,摔痛了吧,快起来。“   “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撞了姐姐,要是被我看见,我非揍他不可。“   我任阿生唠叨,此刻也无心劝解,手心有些痛像是流血了,我本也不想在意,却又被阿生看见,非要去医馆看看。   我哪还有心思与他争辩,任他牵着走,自己心思也不知飞到何处,只觉难过,心里又一次怨恨自己多情。却又如何都放不下,如何都做不到不管不顾,不在乎。   寻了一处药铺,人并不多,阿生买了止血的药与纱布就在店里为我包扎。   “这问小兄弟包扎熟练,莫非也是位大夫。”   抬头看原是方才拿药的掌柜。   “大夫不敢当,只是学过一些。”   “如今城主向各地征集军医,小兄弟你如此年轻,何不为天下大统出一份力。”   “你在说什么天下大统,可出了什么事。”   我虽早就料到这事,却不知来的这么快。听得掌柜说起,竟有些激动。   “姑娘还不知道啊,如今红河沿岸已经重兵把守,百姓不得私自渡河,只待城主一声令下,北国统一指日可待。“   见他说的激扬,好似北国统一就是明天的事。   “你怎知这丈就一定能打赢。“   “战神皇帝贪图享乐,早已失了当日英勇,城主一心为国为民,又得慕容大人扶持,此战怎会失败。”   我无心与他争论,他说的也却是在理,不过成败与否还得看天命,我总觉那个被称作‘战神皇帝’的男子不是那般简单的人物。   草草的包扎完,我们就走了,阿生却对军医的事尤为上心,还特意问了掌柜报名的地方。拉着我就要去瞧瞧。   我本无心思在逛却拗不过他,报名的地方就设在县衙门口,看着长长的队伍,我还想着军医怎会要那么多人,细问原来也有征兵的。   看来这场仗在所难免,如此阵仗已然告知天下,他独孤弘月将一统北国天下,就不知他那三弟会有何对策。   阿生很快就找到了军医的报名处,见他热情高涨的,我若不拉住他,他定然一股脑的就报名了。   “姐,你拉我干什么。”   “你可要想清楚,军医是要上战场的,这么大的事你怎可不与爷爷商量。”   “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爷爷年轻时也是军医,我若做了军医正好继承他的衣钵了。”   这事我倒不曾知道,不过我还是把他拉了回去,如何也得问过爷爷才算。   回到家阿生就迫不及待的把此事告诉了爷爷,我本以为爷爷会大加反对的,毕竟是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岂料爷爷是一脸平静。   “你若想好就去做吧,年轻总该好生历练。”   “看吧!我就知道爷爷会同意的。”   “爷爷……”   “阿生,你先出去吧!”   爷爷许是看出了我的疑虑,遣了阿生出去。   “阿生应该告诉你,我从前也是军医。”   “恩”   “说起来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年少主年少体弱,我就被派到少主身边照顾,从此就没在离开过他,一直看着他长大,直到……直到战败被俘,他体谅我年老孙儿年幼,偷偷为我安排了退路,我与阿生方才苟活至此。”   我头一次看到一个花甲老人在我面前哽咽,竟有些不知所措。   “爷爷……”   “人老了就总缅怀从前的事,我所以同意阿生的想法,因为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他,他同他父亲一样。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   “阿生的父亲也是军医吗?少主又是谁。”   “阿生的父亲是少主的贴身侍卫,随少主征战而死,阿生母亲受不住打击也跟着去了。北国被秦坚破国,少主被俘与清河公主一同入了宫。”   “你说的是‘战神皇帝’独孤弘颖……” ☆、三十四 当军医   “是啊,‘战神’!他在十三岁时就有人这样唤他了,只是当时北国积弱,任他如何神勇也改变不了国家的命数。“   “可如今世人都说他嗜血残暴贪图享乐,不顾国耻,留恋旧时繁华不归故乡。“   “故乡……何处才是他的故乡呢,国破家亡,叔伯兄弟只重权势,可有一点真情。他嗜血残暴,可有人看到他的伤痛。多么高贵的人啊,一朝沦做娈童,谁看到过他的苦痛,他血洗皇城让所有见过他耻辱,见过北国耻辱的人统统化为尘土。那是他的恨,他只是靠着这些恨活着的。如今无论谁起兵都是必胜的,我所知道的少主可曾贪恋过权位繁华。二皇子殿下睿智聪明,深得人心,由他接管这天下少主想必也是安心的!老朽说这些私心里是想请姑娘帮个忙。”   他竟突然向我跪下,我措手不及也赶忙跪下。   “爷爷,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你这样我如何当得起。”   “如果我没猜错,二殿下破城之日,就是少主离开之时。少主对我有恩,老朽无力报答,求姑娘能救得少主劝其归隐安生,他这一世活的太苦,老朽不愿来日下到黄泉也看到少主不得解脱。”   “可是爷爷怎知我能做到,此事重大,我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若能与阿生一起做了军医,待到城破之时,拿着这块玉佩找一个叫桐儿的女子,找到她就找到了少主,她会帮你,世间没有人会比她更在意少主。”   “可是……”   “老朽知道这很让你为难,若是阿生能如你一般行事稳当,我便也不劳烦你,我也是心急了,临老也就这个心愿。少主是我看着长大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就如同我自己的孩子一样,我别无他求只愿他能过上普通人的日子,不要连死都不得解脱……“   我是最见不得人流泪的,如今见一个老人在我眼前泪如雨下,我不知所措的同时亦在深思。   我越发不知这位传说中美艳无双的男人究竟是何许人,值得爷爷这般惦念,照爷爷的说法他是不会应战的,独孤弘月是否料到才会如此大胆,目的不在他的弟弟,而是威慑他人。   若他得天下,又会是怎样的皇帝,会再次血洗皇城,还是善待前朝。   然若一切不是如此,独孤弘颖不愿放弃,双方激战他们会谁胜谁负,如果是独孤弘月败了呢……   我不敢往下想,事情没有发生,谁都不知道结果如何,然而这一步我是必须要走了,无论是谁最后败了,我都得拼了性命还救命的恩情。   “爷爷,我答应你,不过这事就不要让阿生知道了,他毕竟是爷爷唯一的孙子。“   见他又要跪下,我赶忙扶住他   “爷爷对不住你啊!枉做了这一世的大夫了。”   “爷爷千万别这么说,我是自愿的,曾经只听别人说起‘战神皇帝’的故事,心里总有疑惑,不如爷爷跟我讲讲。”   这一讲勾起好些往事,我竟不知世间果真有这般坚定的女子。   “少主从小就聪敏,十二岁时就封王了,打过好些胜仗,他身边有个女孩,从小就跟着他,少主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像个影子又像是少主的心神,没有人比她要了解少主,少主的痛苦,仇恨唯有她明白,全世界都可以抛弃少主,唯她不会……”   “她是桐儿。”   “是啊!是个无比剔透的孩子,这么些年也亏得她陪着少主,却永远不多靠近一步。”   “皇帝小字凤凰,凤凰非梧桐不歇,他们既有这般情意为何不在一起,难道是介意着身份。”   “少主何曾介意尊卑,他介意的无非是命运多舛,给不了桐儿一世安宁。”   “那……”   “你们在聊什么呢,说了这般久。”   我还想说些什么,阿生却闯了进来,我立马搪塞过去,这一切事情都不得被他知道,未来的事谁也保证不了,但愿以后别牵扯到他。   晚上同阿生说起一起去当军医的事,他自然是高兴,只是此后我都得已男子的身份示人,军营不得女子入内,以后的日子注定得格外小心。   第二日我们就出发了,托付了村里的年轻人,好好照看爷爷。一路上我特意嘱咐阿生,以后得唤我表哥,免得被人起疑。   报名的时候我特意在脸上贴了条细长的刀疤,唯怕自己被人看出非男儿身。   报名军医的人不多,我与阿生很快就被选上了,在县衙里交代了一下家属情况,就被一个士兵带上了马车,说是要送到军营去。   先前听药店掌柜说大军都驻扎在红河边上,不知我们去的会不会就是那里,我还在想着阿生却耐不住性子。   “军大哥,不知是送我等去何处军营。”   “自然是大军驻扎的地方,战争随时就打起来了,你若现在后悔倒还来得及。”   “我才不会后悔,越早打越好,指不定我还能上战场呢?”   “不得胡说,城主的军队神勇无比,哪能轮到你一个小小军医打战。”   听着阿生又要胡言,我赶忙制止,祸从口出,还是小心些。   “这位大哥,家弟年少无知,还望莫怪。”   “入了军营都是自家兄弟,也别那么客气,不过城主治军严谨,军医还是做好军医的事,恪守本分还是好的。”   “大哥说的是。”   “我叫李睿,在家排行老三,大伙都叫我三睿,是个粗人,二位不嫌弃也叫我三睿,以后军营里见着也算是朋友。”   “三睿哥客气了,我叫顾辰,表弟华生,以后还得仰仗大哥照顾。”   方才报名的时候便改了名字,毕竟是男人的身份,名字也要简便些才好。   “以后指不定谁照顾谁呢!兄弟就别客气了。“   听他言语倒是豪爽之人,虽还是个小小士兵,看着却有种与众不同的味道,倒不是他长的有多出众。恰好相反,清瘦的脸皮肤黑黝黝的,双眼有些凹陷。只眼神尖锐有神,看着也不觉得那么难看,不知他是否人如其名般睿智。   “到了,我带你们先去休息的营帐。”   糟糕不知是几人一个帐,要是与一群男人同睡一个帐该如何是好。   “三睿哥,这营帐是如何分法,可是与士兵同住。”   “那倒不是,军医有自己的营帐,你们既是兄弟就同住一个营帐好了,我便不在安排别的人。”   “那就多谢三睿哥了。”   我狠狠的舒了口气,还好还好,看来是出门遇贵人了,我向阿生使了眼色,他便明白,拉着李睿左右一堆奉承,且不说他官有多大,总算是有个熟悉环境的人。   打理好住处,阿生便要李睿带着到处转转,拉着我一起我称累拒绝,阿生便同李睿出去了。   我倒也想多出去走走的,至少该拜访军营的老军医,只是担心遇着了师父师兄可怎么是好,他们若将我认出我定然是瞒不下去。   对着镜子上下左右看了好久,确实与先前有好些不同,脸上的刀疤也为我遮掩了不少,可还是没有勇气面对熟识的人,以后得格外小心避着独孤弘月才是,虽不知他会不会一眼就认出我,但还是不要遇见的好。   “姐姐……”   “阿生你在叫唤什么,小心被别人听见。”   这家伙老是毛毛躁躁的,那般交代过都记不住。   “表哥,我错了!你猜我看到了谁,是城主他来军营了。”   城主……独孤弘月,这么快就来了吗,是不是也意味着战争就要开始。   “表哥………表哥……”   “啊!哦……你可有去见过其他军医。”   “见过了,就在我们隔壁的营帐里住着三个,为首的医官也在,明日你也去见见。”   “可有姓李的大夫,年纪五旬开外。”   “倒是没见到有这个年纪的大夫,医官也不过刚过四旬的样子,问这作何,表哥有认识的人吗?”   “没有,随便问问。”   “李睿说等会儿带我们去用膳,现在可以休息一下。”   “知道了”   师父不在军营,许是留在府里的,毕竟年事已高,行军辛苦也不适合在折腾了。师兄肯定是在的,不过他多半是留在独孤弘月身边,平日里少些走动也甚少会遇见,至于陆大人,毕竟不是很熟的人,我这样子怕他也认不出来。   这样想心里就轻松了许多,学着阿生的样悠闲的躺在床上休憩。 ☆、三十五 他早有唯一爱上的人   后来的几日过的很是悠闲,没听说独孤弘月离开军营,也没听说要打仗的风声。阿生倒是把整个军营转了个遍,我却不敢妄自走动,见了医官熟悉了其他军医。最多的时候是呆在自己的营帐里翻看医书,先前跟着师父学,后来又得了爷爷的指点,七七八八的也看了些病人,毕竟经验尚浅,如今进了军营越加不敢大意。   阿生见我天天窝在营帐,几次想拉我出去走走,都被我打发了。我何尝不想出去走动,私心里也是渴望见他一面的,只是既然答应了爷爷,总该做到万无一失。   我不知道其实自己心里是怨着他的,躲着避着无非是怕自己放不下,因为害怕自己在陷进去,因为知道他不会是我的唯一,逼着自己理智些,早早的断了念想,既然分开了就分开吧!   心里为自己打算着,等一切结束了,就另寻一处地生活吧!他们都是我该避着的人,总该为自己活着。   十五天之后军营里依旧安静,我与军医们也已经混熟,楚大夫是我们的头,也就是医官,是个很严肃的人,可能是当贯了军医的缘故。人是很好的,医术上也毫不吝啬,若有不懂得问他,必定倾囊相授,大家都很尊敬他。   其余的两个一个年纪同阿生一般大叫宁林,长的白白净净的,平时话不多,总爱傻傻的笑,木木的却是傻得可爱,我们都换他林子,阿生却唤他木头,总说他木头桩似的呆呆的,他也不恼,笑笑又继续摆弄手边的药材。还有一个比我大些,身材也高大,看到他总会让我想起师兄,初见他时却比师兄对我友善的多,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对每个人都和善,还会吹笛子,晚上闲暇的时候都能听到伴着红河水声的悠远笛音。我总觉得他当军医可惜了,就该在大富人家做私人大夫过闲适的生活,何必跑军营来受苦。他只说自己姓白,我们也就叫他白大夫。   倒是好些日子没见到李睿,阿生去找过几次,却都没打听到什么。阿生叨唠着说,他定是个衙门里的杂役,根本就不能上战场的士兵,也亏得我们想方的与他混熟。   我倒不甚在意,只盼着这样的日子快些结束,许是离他太近了,每当闲下来脑海里总会跳出从前相处的日子,由不得我不想。   阿生每晚都睡的如猪一般,我却时常难以入睡,即使睡着了也是极浅眠,但凡有稍大点响声我就会醒来。   月上中天的时候我依旧无法入睡,夏日渐渐的就要来了,晚上也没那么凉,我便趁着月光往红河边上走去。迎面吹来的风湿湿的,吹的人越加清醒。   我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看见眼前流淌着的红河水,想着对岸会是怎样的观景,是不是也驻扎着大批的军队,就等着看谁先发起进攻。   身体有些许凉意了,我便起身想要回去,方转过身却看见有两个人影向我这边走来,看不清是谁,我本想不管不顾得往回走,却听着其中一人唤了声‘二哥’,声音好似在哪听过,说不定是见过的人。   我心里一惊,急急忙忙的寻了块石头将自己遮住,心里紧张的很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就在我躲的石头边停下,若是在往前走几步,我便暴露无遗,还好有水声遮掩,不然我怕连呼吸都会被他们发现。   “据探子来报,独孤弘颖丝毫没有做应对的准备,依旧夜夜笙歌,甚至还在大肆选妃,说是要挑出一位皇后来。”   “桐儿如何?”   听到这个声音我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怕心脏会从嘴里跳出来,竟然是独孤弘月,他说的桐儿会是我知道的桐儿吗?   “老样子,虽是日日在他身边,却干着最粗的活计,还要受那些妃子的刁难。”   “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不管如何屈辱都要陪在他身边,就爱的那般深,他可曾珍惜过一分一毫。”   “二哥也该放下,错过了就不会再从来。”   “错过……错过的太久了,当年我若勇敢一点,带着她离开,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有了,她若安好,我又何苦争这江山。父皇当年属意的也不是我,这北国的天下谁爱要谁要去。”   “二哥不可说这般丧气话,这北国的江山注定是你的,谁都要不起,桐儿注定要归了凤凰,她是不会回头的。”   “琰,你早就知道她中意的不是我对吗,当年无论我勇不勇敢她都不会跟我走。”   “二哥既然明白,何必还执着。”   “明明是我先认识桐儿的,凭什么他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明明是我先来到这个世界,我却那么努力都得不到父皇的重视,为什么……”   “二哥,你也会得到该属于你的,上天早已安排。”   “是啊,注定要输了她的!”   “二哥……我知道她是你少年时唯一爱过的女人所以你执着,可是这些年你为她做的还不够吗。隐忍这么多年就为了她回头,她何曾回头看过你一眼,你醒醒吧,她早已不值得,梧桐永远都在等待凤凰,死都是如此。”   “回去吧!明日点兵,随时待命……”   听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我却忘记了挪动,他最后说的话异常平静,我却听出了他隐忍的怒气。   偷听不是个好习惯,有时伤到的不是别人,往往会是自己。许久许久我都无法消化自己听到的,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挪回了营帐,却睡的极沉。   醒来时有些不知自己在哪的恍惚,迷迷糊糊的不知所以,若不是阿生叫唤我,真不知自己会不会痴呆了。   “姐姐,你可算醒了可把我吓坏了,我把所有的军医都请来看你却都瞧不出你哪出了毛病,可我如何都叫不醒你。”   “我睡了多久”   “足足的两天两夜了,姐姐你是不是中邪了,你若在不醒来,我都打算去请神婆了。”   原来都睡了这么久了,我竟然毫无察觉,只觉自己是太累了,想好好的睡一觉。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阿生,你怎么又叫我姐姐了,当心被人听见。”   我起身下床,身体也感觉不到任何不适。   “哪还有什么人啊,他们都跟着大军渡河了,整个军营就剩百来号人明日也要渡河,还好你醒了。”   “果真如此吗!”   “那是自然,姐姐你没事就好,不然我们就要被遣走了,哪还能去打仗啊……”   阿生在说什么我已然不去细听了,脑海里又回想起那天月夜的情形。   每一字每一句都如针般扎在我的心上,这世间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他曾口口声声说着的爱呢,曾那般仔细的把我从别人的记忆里拉出来,曾那般认真的呵护……   呵……都是假的,养在府里的颜夫人,捧在手心的慕容菲儿,都是假的,怎敌得过他心里唯一爱的女人,怎敌得过他连江山都可弃的情谊。   我是不是该庆幸离开了他,被他捡回来的人,愚笨的爱上他的无光紧要的人,哪一点值得他在意呢!   明明是戏弄却还装的那般深情,独孤弘月……这江山就该是他的,谁人拥有他一半的心机,或许不是我太笨,是我的对手太强大,他本就不是我能招惹的人。   原本一片片的营帐,如今只剩得一片荒凉的空地,我一转身就看到曾掩藏我的那块石头,多幸运我听到了那些话,多幸运老天在我陷的还不太深的时候拉我一把。   我痴痴的笑了,转而却又哭了,多希望下场狂风暴雨,洗掉我所有的爱,所有的忧伤……   “姐姐,河边风大,可别伤了身子。”   我被阿生拉着又回到的营帐,其实就几步距离,我却好像是从地狱回到人间一般 。   还好我有阿生,还好还有人是在意我,担心我的。   “阿生,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我任他拉着走,在他身后弱弱的说,他突然转过身,将我搂在了怀里。我恍惚中只觉得阿生突然长大了,他的胸膛也可以容纳一个人了。   “姐姐,以后就让我保护你,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呵呵,以后有了中意的女子,看你还会不会怎么说。“   我故意打趣的推开他,他却又缠上我的手臂。半真半假的撒娇   “除了姐姐我谁都不中意,姐姐也不准中意别人哦!“   “好啊!“   回答他的时候,我不自觉的看向河面,碧波无限。既然看不到,就不要在执着,既然已经走远就不要再回头。   终究我们都不曾属于过彼此,不过是心里的暗许,你既早有你的唯一,我便不再纠缠,放下……   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段情,从此两清,若可以愿不复相见。   第二日我同阿生随剩下的人渡河,此行只愿能完成爷爷的心愿,别无他想。   不过几日同样的营帐,已然不是同样的观景,到处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一个个的担架抬出又抬回,这样的世界容不得我在思考任何生命以外的问题。   作为大夫的使命驱使我一头扎进了伤兵营里,阿生匆忙的安置了行李,也忙碌起来,看到伤兵的数量大概也猜出了前线的惨烈。   到处弥漫着的血腥味,让我有些受不住,却也不愿意停下,止血包扎,我一遍一遍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看着血肉模糊的肉体,本以为我会坚持不住逃出营帐,却是低估了自己。或许是大夫本能,亦或是我内心里并没有那么脆弱。   “顾大夫,幸好你与阿生今日赶来了,不然都不知多少伤患被耽误。”   “楚大夫,这几日你辛苦了。不知现下战况如何。”   “听说守城的是颖皇帝身边的老将,最善防守,要攻下这边城怕是不容易。”   看来独孤弘颖也不是没有对策的,才几天功夫已经伤了这么多人,死去的又不知是多少,战争真是可怕啊!   辞了楚大夫我便回了营帐,依旧是我与阿生一起,进了营帐却见着了好久没露面的李睿,他与阿生聊得正欢。   “表哥你回来了,我方才还找你呢!”   “看你们聊得这么欢,可是有什么大事。”   “倒真是有大事,现在在我们营帐里坐着的可是李少尉。”   “那可是大喜事,恭喜李少尉。”   “瞧你们俩见外的,亏得我一得空就来找你们。”   不过玩笑一下,不知他会生气,就要往外走,我们干忙拉住他。   “三睿哥,别生气,我们这也是为你高兴,以后我们兄弟还得依仗你照应。”   “是兄弟就别说见外的话。”他向来是豪爽的人,一会功夫就又坐下了。   “睿哥,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立功的。”   阿生赶忙拉着他,一副取经的认真样子,我也是好奇着,便也坐下一起听。   “也没做什么,只是做探子多留了心,混进了皇宫里,颖皇帝所有事包括他身边的下人丫环我都一一记下,照着原样向主上汇报,也不过做了寻常的事情。谁料第二日就被封少尉了,想想也是运气。”   听到下人丫环,我好似明白了什么,倒也是运气,谁上他留心记下的人事,是被在意的呢! ☆、三十六 战场,我们对面不识   “睿哥,听说颖皇帝容颜绝色,连女人都不及可是真的。”   阿生兴致正高,我边整理带来的行礼边听着。   “自然是真的,比画师笔下的美人还要美上好些,可惜就要成了破国之君了。”   “听说守城的将军厉害,也不知何时城破呢!”   “在厉害不过是捶死挣扎,皇帝只知享乐,不思战事,竟还大肆选妃,只要攻下边城,便可直捣京城。”   阿生听着越加兴奋,还想再问下去,却突闻军鼓响起,李睿箭一样的冲出了营帐。我与阿生也快速跟了出去。   远远的就看见大队人马回营,最前面战马在最中间的营帐前停下,马上的人翻身下马,很快就有人把马牵走。阿生早已跑上前去一睹将帅风采,我远远的看着,不愿再靠近。   我看到他第一个下马,身后紧跟着我曾见过的琰少爷,还有师兄。   看到师兄的那一刻,我险些就要跑上去,离开后时常想起师兄,时常挖苦我却真心疼着我的兄长。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在一起生活,还是只能这样远远的看着。   若是应了李睿的说法,边城一破我就得离开军营,想法子赶往京城,趁着大军未到做好安排。如是事成,我便如何都不能出现在师兄面前,若是失败,便是诀别……   军营里变得很热闹,连日来终于打了回胜仗了,将士们都在扎堆的议论,脸上都带着喜悦,好像在述说着不远未来的好日子。   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想更多的人想要的不过一份安居乐业的生活。我进了伤兵营,气氛也轻松了不少,稍有力气的伤兵也在相互讨论着。   “等战争胜利了,北国统一,我就不当兵了,回老家买几亩地,好好过日子。”   “呵呵,二牛瞧你这出息,我还要当兵,说不定还能做个少尉,将来光宗耀祖。”   “你们两想得倒是远,这战都不知打到何时呢。”   “主上英明,指不定哪天我们就攻进皇宫了,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那是……”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我简单的检查伤员,就出了营帐。   我从没经历过战争,却也知道战争的残酷,真心希望快点结束。   我正想回自己的营帐,却见着大群人正面往伤兵营而来,楚大夫在前面恭敬的领着路,我便猜到是谁来了,我急忙绕到别的营帐后面,天已经暗下来,我太急没看清脚下的路,摔在了营帐转角处,弄出了声响。   “谁在哪里……”   是独孤弘月的声音,我决计不会露面的,正想着如何应对,就听见脚步身走来。营帐之间都用空隙我若走开定然会被怀疑,如不走……   没待我想出后果轻重,不料人已然到我面前,我坐在地上还不曾起来,仰头看来人竟然会是陆大人。   我赶忙跪在地上,把头深深的低下   “大人饶命,小的是楚大人手下的军医,刚查看了伤员正准备回营帐,不小心摔了一跤,不是故意惊扰大人。“   “既然是军医,就一起在去看看伤员吧!“   回答我的却不是陆大人,听到他的声音,我只应承着不敢贸然抬头,确定他转过身才慢慢起了身跟在最后。   独孤弘月巡视了受伤的士兵,并叮嘱好好医治,我隔着好些个人跟在后面,只希望快些结束。   不只这么近的距离让我不安,总觉着有人在观察我一般,却又不敢抬头看,毕竟师兄也在,就怕偶然的一个眼神对上了。要知道眼睛是骗不了人的,稍熟悉的人都会认出来。   大家都离开后,我在伤兵营里呆了好久才离开,回到自己的营帐里,阿生已经吃饱喝足准备睡觉了,看到桌上的馒头知道是为我留的,我却毫无食欲,索性也上床睡下。   我与阿生的床铺分开在营帐的两端,中间有茶几隔着,没一会就听到阿生的呼噜声,我笑了笑,但愿阿生永远这般无忧无虑。   第二日早早醒来,看向阿生的床铺,居然已经空空,这么早也不知又去哪转悠了。   我刚整理好自己,却见阿生掀开帘子进来,手里还端着个盒子。   “这么大早的你去哪里了。”   “快过来坐下,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   见他打开了盒子,一股浓浓的香味就迎面飘来,是我格外熟悉的鲤鱼汤。   “你一大早就去准备这个了。”   “恩,知道你不喜欢吃馒头,我也不会准备别的,抓鱼是我最拿手的,你就将就着吃吧!”   “阿生……”   我有些哽咽了,想说的话怎么都吐不出来,本应该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照顾他的,却事事都被他记挂着。   “快吃吧!等会凉了该有腥味了。”   “我们一起吃。”   “我大男人吃这个作何?”   “你若不吃,那我也不吃了,我还是大男人的姐姐呢!”   “你……真是怕你了。”   要说赖皮,阿生可从比不过我,吃完我们就一起去了伤兵营,天还尚早,大部分士兵都还在睡着,阿生先进了营,随后又出来挡着我不让进,附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你先别进去了,男人睡觉都关着膀子呢!”   我还想回他身为大夫不在意这些,却被他推得老远,就是不让我进去。   拗不过他我只得暂时离开,早上的河岸有些凉,空气却是异常的好,索性无事就沿着河岸走走好了。   ‘红河’虽是这样叫,河水却是清澈的很,在水边细看能清楚看到鱼虾游动。我寻了块干净的地坐下,看水里的小虾子四处攒动,有趣的紧。   “顾大夫好兴致”   突然的声音吓了我一跳,险些一头栽进河里去,幸好被拉住了一把。   “谢谢……”   我回头道谢,看清来人竟是陆大人,我下意识的摸了脸。糟糕,早上关顾着吃鱼了,忘记贴伤疤,赶忙低下头。   “多谢大人,小人告退了。”   “等等,顾大夫看着很眼熟,不知我们可曾见过。”   “小人来自乡野,怎会见过大人,大人认错人了。”   “大人,小人还要去照顾病人,告退了。”   不等他在说什么,我赶忙逃开,回到自己的营帐,赶紧把伤疤贴上,方才太惊险了,若是被认出来他定然不会替我隐瞒。   不行,要找机会进城才行了,难保他不会想起来,要是被独孤弘月知道,我要做的事不可能完成。   接下来的几日,都不见军队攻城,我提心吊胆的过活,除了要去看伤兵,就呆在自己的营帐哪里都不敢走动,河边也再也没去过。   军营的馒头依然难吃,阿生一有空闲就去抓鱼,换着花样的做,我们军医的膳食与士兵一样,却是分开吃,阿生的鱼香往往会把楚大夫他们三引过来,我与阿生的营帐每到饭点就热闹的紧。   木木虽同阿生同岁,却远没阿生老成,像个孩子,我便格外照顾他,往往引来阿生不满的嚷嚷,却也拿我没辙。   转而欺负木木,木木一贯的嬉笑,有时仗着我撑腰也顶会几句嘴,总把阿生气的牙痒痒。   楚大夫多半是做和事老,老白总是沉寂很少搭话,我总觉他心里藏着事一般。   围在一桌吃饭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很温暖很温暖,可以融化所有的烦恼。我们就像一家人,在这个残酷的战场上,没心没肺的欢笑。   在一个夕阳似火的傍晚,战争再次打响,战鼓震天,好似连河水震动了。我从营帐里出来却见楚大夫背着药箱形色匆匆。   “楚大夫,你要去哪里?”   “主上下令要一名军医跟随,你们都还年轻,就留在这里照顾伤兵。”   “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你尚有妻儿,让我去吧!”   “表哥去,我也要去。”   阿生不知何时出现,身上还被这个药箱,怕是早有准备。   “你不许去,你若有事爷爷怎么办。“   “楚大夫帮我拦着他“   我抢了药箱,急忙叮嘱楚大夫,任阿生在身后叫唤,我头也不回的追上大军。   此战如能攻破城门,我便趁乱混进城里,倒能解了我如今的困扰,只是阿生会为我生死未卜伤心些日子。   烽火与营帐不过百米之遥,却是天差地别,随时都有鲜血溅到我脸上,刀剑划过耳边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却无心思多想,我一边帮受伤的士兵包扎,他却一边厮杀,有时我止血到一半人已近死亡。   这就是战场,不是当年闺阁从书上看来的虚幻,也不是说书人口中的唏嘘。是真的鲜血淋淋,生死一线,容不得片刻迟疑,因为下一刻你就可能惨死刀下。   我本是可以不用上战场的,有临时的营帐,我负责的是受了手伤脚伤却还可以打仗的士兵。可是我太心急,心急的想要马上攻破城门,马上结束这一切。   以至于自己快要成为刀下孤魂都没注意,我只顾着包扎却不知我的病人已经死去。听到刺耳的刀剑声我抬起头,却见着一张愤怒冷峻的脸。   “回营帐去,大夫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怎么救别人,我的军队里不养废物。“   看清他的脸,我有些眩晕,他周身都充满了杀气,比头顶的尖刀还要可怕,我们第一次的正面相见,他显然没有认出我,他的眼里只有敌人,若不是我这身衣服,转瞬也成了他的刀下鬼。   “还愣着干什么……“   我是被人拉走的,回过神来人已经在临时搭的营帐里,拉着我的竟是陆大人。   “别出去,就在这里包扎,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他说完这话就又出去了,营帐里已经多了好些受伤的人,我无暇顾及别的,熟练的止血包扎,他们一个个出去,又一个个进来,我甚至都没空看他们的脸。 ☆、三十七 身份被发现   人在忙碌的时候会忘记很多事,吃饭睡觉甚至忘了时间。我不断的听到‘敌军还在顽固抵抗’的传言,却迟迟没有打开那城门,受重伤的士兵都被抬去了营地,我所处理的不过是皮肉伤,说是皮肉伤却不似平日里菜刀切了那么简单,只因这是战场,跟人死了比起来,少了块肉留些血何足挂齿。   这场仗结束,已经到了月明星稀的时候,真的闲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站不住。   营帐里的人包扎好伤口就出去了,我不愿强撑着索性让自己倒下去,不曾想会被人接住,用了全身的力气站直了身子,看着我眼前的人,真是有种阴魂不散般的无力。   “陆大人……”   “吃点东西吧,吃完就好好休息,明天还有的忙。”   他塞了两个馒头在我手里就要离开。   “大人……”   “下次别那么拼命,刀剑无眼,不是每一次都有人救你。”   “是,多谢大人相救。”   “救你的不是我,你该去谢主上。”   我一时有些无言,我怎不知是他救我,若真要谢怕是要拿我的命做谢礼了。   我久久不答,他许是觉着无趣,盯着我一会就走了。   来到北国大多的习惯都适应了,唯这馒头我总是吃不惯,此刻吃起来却没那么难以下咽了,许是真的饿了。   双方暂时歇战,将士们各自休息却是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主营帐里烛光摇曳,人影晃动,定然是在商讨对策。   我其实很累了,累的都直不起腰,看着主营的灯火却如何都不愿意睡去,无形里却又欠了他一命。   罢了,你在为你的江山,为你的美人拼命着,我便远远的陪着,不管你知与不知,就当还你的救命之恩。   天边微亮的时候,我看见他从营帐里走了出来,身后没跟任何人,他只默默的走像是在冥思苦想。   见他慢慢往我的方向靠近,我赶忙起身想离开,可是在地上蹲坐的太久,双腿早已麻木的没有知觉,刚想站起复又摔倒在地。我努力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却还是惊醒了思绪中的他。   “为何在这里坐着,大夫都这么对待自己的吗!快回营帐去。”   “是,主上”   腿如万千蚂蚁在钻似的,好歹可以走了,我把头低到最低,几步路就可以到营帐,我却走得极为困难。   “慢着“   我心中一紧,害怕他突然看出什么端倪来,我立在原地不敢回头。   “你很怕我“   “没……没有“   糟糕,我怎忘了他是多厉害的人,曾今那么轻易的就看出我的秘密,如今……   “主上,我先回营了。“   我想快速的逃开,不想却被他拉住手臂,我惊恐中不觉将整张脸暴露在他眼前。   “你……呵呵!顶着这张脸谁还敢找你治伤,快去把脸洗洗。”   我极度的紧张,害怕,就差没全身颤抖了,他却只说完这话就走了,我浑浑噩噩的回了营帐,在水盆前站定,看到水里的倒影,我竟忍不住哭了。   不是为我这张沾满血污吓人的脸,是为他最终没能认出我,也是为我就在他面前,他看不到是我。   多么可悲啊!都这个时候了,心里竟还幻想着他对我的情谊。   我最终没有洗去脸上的污迹,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对于现时的我多少有些矫情,内心里却是真不在乎这脸面了。   真的是累了,倒在营帐里唯一的小床上,没一会就不知人事了。   不知睡了多久,总觉脸上凉凉的,方知自己是在战场上,猛的睁开眼睛。   “陆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见他手里拿着手帕,竟是在为我擦脸。我赶忙避开他,伸手摸自己的脸。   “是在找这个”   看着他手上那条细长的假伤疤,瞬间煞白了我的脸。   “贴上吧!我不管你的目的何在,若是对主上不利,我依旧不会放过你。”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会说出去吗,我要怎么办。   “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只要做好你的军医,别在抱其他的想法,你也应该知道,慕容小姐才是唯一能站在主上身边的人。”   听他的话,我竟有种想笑的冲动,谁是唯一他又知道多少。   “只要大人不说出去,我任何想法都没有。”   一时间我竟变的很轻松,看着一旁冒着热气的碗,我自顾走过去。   “这粥可是给我的,多谢陆大人。”   我仰头就喝起来,他许是没猜到我会这样,呆呆的看着。   “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大人说笑,我只是普通人,只做自己该做的事,不关乎你的主上,不关乎这里的每个人。”   他还想说什么,号角声已响起,容不得他有片刻耽误,我跟随他出了营帐,眼前已经大乱。   “呆在这里不要出去”   留下这句话他便挥刀而去,此刻我竟恨自己不是男儿身,恨自己不学个一招半式,如他们一样浴血沙场,而不是站在一边看着无能为力,不知何时就变成了刀下鬼。   我本也想听他的话,可是战争太过激烈,所有人都在厮杀,唯我在呆立着,我看着一个个的人倒下,又站起,在倒下却站不起来。   我终于忍不住,背着我的药箱一头扎进了厮杀中,看到有人倒下我便过去,尽我全力包扎救治。   混乱一片,我只靠衣服分辨着谁是敌谁是友,我在战场上跑着跳着,只因脚下的土地越来越少,一个不小心就踩到人,城楼上无数的箭雨向我们射来,一会儿我身边的就有人倒下了,我看着他中箭的大腿,血流如注,我拿出纱布紧紧绑住他大腿前端,毫不犹豫的拔掉了箭,利落的止血,他也是个硬汉子,从头到尾没听他吱声,我处理完他便又开始挥刀厮杀。   我起身却见陆大人在我跟前,奋力的用手中的刀挡开射来的箭,此时心里对他竟有了另一种看法。   “愣着干什么,找个地方躲起来,想变成马蜂窝吗!”   我头一次听了他的话,找了个土堆窝着,可是躲的了无眼的箭,却躲不了明眼的人,我看着举着刀向我走来的人,他的眼里散发着阴冷的光,看着我慢慢靠近,我只觉全身每一条经脉都颤抖起来。   “你……你别过来。”   我的声音透露了我害怕,让他更加快步的向我走来。当他要将我砍成两半的时候,我本能的往旁边滚,我的药箱不幸的被劈开。   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我,果然他变得愤怒,更快的向我砍来,我避无可避,手里抓到什么就往他身上打,却依旧阻止不了他,当我抓到刀时,突然有种想要与他同归于尽的冲动。   我捡起刀,胡乱的飞舞,可是我毕竟从未使过刀,他若不自乱阵脚,我如何都胜不过他的。   许是老天爷帮了我,我闭着眼睛不管不顾奋力将刀刺向他,心里已经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没一会儿一抹热血喷了我满脸,预计的痛却没来。   我缓缓的睁开眼,那人却已倒在我眼前,我的刀刃上还在滴着血。   我突然魔怔了一般,颤抖的丢下刀,自己也跌落在地上,大大的睁着眼看着眼前的尸体,我杀人了……我竟然杀人了……   我无法相信,无法想象,恐惧慌张,忘记了这就是战场,突然眼前一黑,好像再也不会醒来一般。   这一晕竟把我带出了困境,以至于我能顺利的进到皇城。 ☆、三十八 初遇白晓轩   醒来的时候只觉周身阴冷,天色昏暗,看不清身在何处,周遭安静的诡异。   烽烟未散,我身边横七竖八的躺着都是人,却毫无气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败了还是胜了,为什么只剩我一个。   慌张无助紧紧的包裹着我,我脑海里不断的出现一张脸,他去了哪里,他还好吗?   我疯狂的奔跑,想要逃开这阴冷的世界,战火点点却照不亮我的方向,我在一个又一个的尸身间穿梭,跑的气喘嘘嘘却依旧在原地。我抱着头蹲在地上,忍不住大声的哭喊,喊出我从来不敢说出的话。   “阿月……阿月……你在哪里,为什么丢下我。如此当初为什么要救我,不爱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为什么要在我爱上你的时候转身离开,我告诉自己不要在爱你,强迫自己不要想你,可是我越不想你却越要出现在我的脑海,把偷我的心还给我好不好,我会将她带的远远的,再也不想你……再也不幻想我们的从前以后……”   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为别的人哭泣,时隔一年我竟又回到原点,这次我又要往哪里逃。老天爷一个南宫夜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这般折磨我,连不爱都不可以吗。   我一直哭一直哭,到抽泣,最后默默流了泪,我刚恢复的体力就那样被我哭没了,索性不管不顾仰头倒下。   “啊……你压到我了。”   “啊……你是人是鬼。”   突然的声音几乎吓得我魂飞魄散,我惊跳起来,看见一个敌军的士兵坐起来。   “叫那么大声做什么,见过这么英俊的鬼吗!”   “你……是敌军。”   “得了吧,这里全都是死人,哪还分敌我啊!难道你还想杀了我。“   我呆愣着看他,相比我狼狈他竟丝毫没有,好像只是睡了一觉醒来。   “别愣着了,捡回一条命就快逃吧!等到人来清场就不知有没有命活了。”   见他要走,我想都没想就跟上,我竟丝毫不担心他会因我是敌方而杀了我,说不出理由只是单纯的直觉。   “你要去哪里。”   我快步追上他,他的身形竟与我无意,隐约看到他长相亦不似军人般刚毅,若不是他的声音,我甚至都怀疑他与我一样是假扮的。   “自然是逃命还能去哪。”   “你知道往哪里逃吗!”   “不管去哪,总要离开这里吧,你难道天真的以为有人会来救你吗!”   我没有那么天真,离开这的确是当务之急,军队里少了个人太正常,没有人会在意。刚才吼的那几嗓子让我突然想明白了些,瞥在心里以为有多重要,喊出来也不过如此。   我越加相信命由天定,半点不由人,前路漫漫,且走且看罢了。   “我叫顾良辰,你叫什么。”   眼前的人,我从不认识,也看不出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却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际遇,让我想要坦诚相待。   “白晓轩”   “你是读书人,怎就跑战场上来了。”   “名字而已,我其实是无赖,哈哈……”   他突然转身靠近我的脸,我本能的后退几步,他却突然大笑而去。   奇怪我并不讨厌,跟着笑了笑,在他后面继续走。   我们就这样一直走,谁也没在说什么,一步一步我都不曾往身后看一眼,不是我真的放下,只是突然明了。   战火燎原,生死难与共,我恋你想你,你心里却有着你的唯一,此刻我真的不担心了,你不会这么轻易的让自己倒下,毕竟这么多年坚持只为让她回到你身边。   如今还没见着,你怎舍得败下阵来……   “你的主上倒是厉害的人,此刻怕是已经破城了。”   听到他的话,我方抬起头来,却看到大开的城门。   “你怎么知道是他胜了。”   “你方才怎么没笨死呢,看看这地上躺着的人,不就知道了。”   “你……好好,你最是聪明,那请问我们这是往哪走。”   “我们……你确定要跟我成为我们。”   “为什么不”   “但凡在我身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是天降的灾星,你还敢靠近吗?”   “呵呵……我天生命硬,你如何都克不了我,走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如我,如他。看是满不在乎的外表下,定然是藏着不为人知的忧伤。   忧伤……我不自觉的想到这个词,白晓轩脱了这身军衣定然是个俊雅的男子。   “我想去京城,你可知道路。“   “你是独孤弘月的人,去京城作何。“   “我不是谁的人,去京城是为了报答一位恩人的恩情。“   “哦,说说是什么恩情。“   “你愿意带我去吗,日后我会告诉你。“   “我为什么带你去,我们不过萍水相逢。“   “我们萍水相逢,可是我们经历了生死不是吗?“   “那又如何,战场上生死不过家常事,能有多大的情谊。“   “你……那好吧!我们后会无期。“   我大步往城内走去,不在理他,也不知自己那根筋不对,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这就生气了,怎么就跟姑娘似的。“   这人变脸倒是极快,我也不矫情,回他道   “我们萍水相逢,我哪能跟不相熟的人生气。“   “你这嘴倒是厉害,算我败给你了,带你去京城不是不可以,不过阿月是谁。“   “你……你怎么知道。“   “你吼那么大声,天下人都知道了。“   “我们走吧,天快亮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我不愿与他提起那些事,也无从说起,拉着他就走,手却在颤抖。   他许是感受到了,竟然没有再问,最后是他拉着我走,专寻那些小巷走,城里情况不明,我们自然是要小心的,他对城里很是熟悉,我们绕了好些圈子,终于在大街上看到人的身影,一对一对的士兵来来回回像是在巡逻,看他们的服装竟是独孤弘月的手下。   果然他是胜了,而我永远的被丢下,我依然相信这是上天的安排,他的生命里早已没有我,不在乎离开多少次,哪怕是死……   “愣什么呢!怕他们发现不了你吗。“   我回过神来,他竟然已经换了一身寻常百姓的衣服。   “你……“   “你愣神的功夫,我都可以跑遍全城了,快换上。“   说着便丢了一套衣服给我,与他身上的相似,简单的男装。   “你回避一下。”   “真是麻烦,又不是小姑娘,快点……我们要在天亮前出城,不然想走都走不了了。“   “知道了“   我用前十几年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没耽搁一会我们就继续前行。   阳光还没有照亮大地,战争的阴影还在笼罩,百姓的屋舍大门紧闭,我们却幸运的在小巷里寻到两匹马,想来他们的主人早已独自远去。   天空微亮的时候,我们终究逃离了那座边城。人早已疲惫不堪,却丝毫不敢停下,任马儿跑进山林里,我们在敢稍稍停下。   也只敢稍作休息,片刻后又继续赶路,途经过几个小镇,人们谈论的都是边城战役的事,有说书先生甚至大胆的褒扬着独孤弘月战绩,如何勇夺边城,如何善待百姓,说的如同自己经历一般。   民心所向,曾经的战神皇帝,果然大势已去了吗?   大军已然攻破边城,一路来都不见有军队驻守,独孤宏月要进驻京城不过路程问题。我更是不敢在多做停留,一路的快马加鞭,盼着能赶快进城。   路上我大概同晓轩说了我要进皇宫的意愿,他到没有我想象中的惊讶,却是一路沉默。   七日后我们终于站在了皇城脚下,本来就不多银两的我们此刻已经身无分文。   进了城天已渐黑,肚子也已经空空荡荡,晓轩陪我一路而来,如何也看不得他在陪我受苦,而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爷爷给的玉佩是断然不能当得,唯有那个坠子了。   伸手握紧了脖子上的坠子,此刻也只能靠他了,我让晓轩在原地等我,我往不远处的当铺而去。   小小的深紫色的坠子,看不出有什么大名堂,当铺展柜却看了又看,眼神高深莫测。   “展柜的不瞒你说,在下急需银两,你看着给就是。”   “公子,这随便给都得搭上我这百年老店,这坠子我怕是无福消受喽。”   “什么……掌柜你可看清楚。”   “老夫我鉴宝无数,若是没看错,你这坠子十有八九是‘紫珀’。   千万玉石中难得出一块的紫珀,我在南国时就常听说起,说是能消百病,防毒强身。据说南国皇宫里收藏几块,官宦人家却甚少有人见过,可见此物难得。   记得那时初住阁楼,我的风寒时而反复,某天醒来就见着这坠子戴在脖子上了,我知道是他给的,他却只字未说,我不问也不取,谁知就带到了现在。自带上的那一刻,它就如同是我身上的东西,我从未取下,如今却不得不摘下。   看着它我是否可以猜想,在初见的年华里独孤弘月也曾真心待我。然若只如初见,何来秋风悲画扇……   我们都是普通人,人世间的事不过如此。我依旧将紫珀递给了老板   “我只要二十两银子,你就当帮我保管,有朝一日我定然双倍来取,若是我没来,就将它挂在你店里最显眼的地方,自会有人来取。就当是求掌柜帮忙了。“   “公子言重了,你这般信得过老夫,老夫就应承下来了,这就给你备银子。“   我拿了银子最后看了坠子一眼,出了客栈,以后只怕我没机会来把它赎回了,我相信迟早会回到他手里的,天下都是他的。   “怎么这么慢,想把我饿死啊!“   等的久了他脸色自然不好,我把银子丢给他   “拿去,找间客栈先歇下,吃点东西。“   他很快就找到一间相对体面的客栈,价格也公道,我不禁疑惑,他好像对京城极为熟悉。   “晓轩,你是京城人。“   我也只是随便问问,他却突然阴沉了脸,像是说道他的痛处一般。   “赶紧吃完去睡觉,明日告诉你怎么进宫。“   “你有办法……“   我还想问,他却已起身往楼上客房走,我虽不解却也没在追去问,不知他又会是什么样的故事。   第二日我起床的时候,四处不见白晓轩,问了掌柜才知道他一早就出去了。   没一会就见他拿着两个包裹进来,对我招了招手就上楼了,我自然是跟上。   进了我的房间,见他从包裹里拿出两套女人的衣服,我心里一紧,他莫不是发现了我的身份。   “换上吧!如今皇帝大肆选妃,最容易混进宫的就是女人。”   听他如此说我的心里松了些许,却越加纠结。   “发什么愣,扮女人不乐意啊。”   “不……不是,我这就换上。”   拿着衣服我就往屏风后面钻,心里所纠结的无非是败露我女儿身,希望他不要介意才好。   好久没穿女儿家的衣服,竟有些不习惯,慢慢的走出屏风,却见他也换上了女装,他本就长的清秀,如此扮相当真雌雄难辨。   “晓轩……”   “你……”   我们同时发出声音,他想说什么我自然明白,我本就是女人,如此已经毫无遮掩,自然一眼就能看出。   “你这扮相像极了女人。”   “那也不及你扮男人那般仔细。“   “我也是身不由己,无心欺瞒你。“   “无需与我解释,你只管做你的事就好。“   “既是如此我也得说个明白,此次进宫我目的是要接近皇帝,独孤弘月迟早会打来,而我应承了恩人的嘱托助他逃脱皇宫,另谋生路。此行凶险,你大可不必陪我走这一遭。你能带我入京我已然感激不尽。“   “你也无需自作多情,我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带你来是因为我们目的相同,我进宫只有我的目的。无需在耽搁,走吧!”   他越加像一个谜了,看不透心里好似藏着好多事。   随他下了楼,无端引来厅堂里客人们的注目,掌柜盯着我们瞧了许久,许是如何都想不起来我们是何时入住的。见我们要出门,马上迎上来说道   “两位姑娘可不能这般出去溜达,这城里的侍卫见着漂亮姑娘就抓进皇宫去,这一去就是等死的份了。“   听到最后一句,晓轩的脚步明显停顿,下一刻又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三十九 星空下,我们各有故事   事情比我想象的要简单的太多,我们只在大街上随意的走着,没一会儿就被两个衙差模样的人挡住。   “俩位姑娘走运了,长的这般如花似玉的还敢在街上晃荡,莫不在等我们哥俩的。”   “你们想干什么!”   见他们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忍不住呵斥,好在他们也没在靠近。   “我们能干什么啊,不过奉命行事,进了宫里就好好享福,谁知还有几天日子。”   晓轩从头到尾都没说话,说走就跟着走了,或许我方才也不该顶嘴,毕竟对我们而言越快进去越好。   跟着衙差一直走,远远的就看到一对长龙,走近了些才知全是待进宫的女子。衙差丢下一句‘排队’就走了。   这场景如同选秀无异,想我有朝一日也会经历这一遭,从前只是远远的看着别人被选,今日却忧虑自己能否被选上。   “晓轩,这么多人我们能被选上吗?”   “从来没有人告诉你,你长的漂亮吗!你做人可真失败。”   “我跟你说真的,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我说的也是真的。”   我再次无语,他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总之我的心情没得到一点平复。   好在天气已经回暖,要不然站这么久不知多少人倒地不起。   直到正午方才轮上我们,一张桌子旁坐着三个太监模样的人,我顾作镇定的缓缓上前,随之他们只看了我一眼就摆手让我通过了,不如前面琴棋书画都得考遍。   我暗暗吐了口气,却又开始担心起晓轩,还没待我回头,身后已响起了声音。   “走吧,别愣着了。”   转眼间他就走到我前面了,那步调同为女人的我都走不出来,亏得我当初还那般苦练过,心里不禁对他佩服万分,不知这奇葩哪冒出来的。   “各位小主,竟然进来了就放下旁的心思,好好吃好好睡,等着皇上亲选。记住安守本分,若出了什么岔子,不管是谁我绝不轻饶。”   “是,公公”   声势不算浩大的,放眼一圈少说也有四五十人,真不知这皇帝在想些什么,我心里却始终不信他是个好色之徒。   宫中礼仪繁琐对我自是不在话下,别的人却已叫苦连连,晓轩却依旧镇定,我明显看到他额间的薄汗,不知是什么让他如此坚持忍耐。   “各位娘娘们,不吃这些苦头哪有机会见皇上,若是做了皇后光耀门楣,到时就不见你们哭了。“   身边的叫苦声果然瞬间停息,我却想笑,皇后只有一个,也不知能做的几日,光耀门楣后客死他乡时。   进宫的第一天就在听着周身的叫苦与笑闹声过去,终于熬到夜深人静,我偷偷的潜出了房间。   我不能等待,也等不起,大军不知何时就要颠覆这一切,我必须用最短的时间找到独孤弘颖,让他相信我并跟我走。   在南国的时候我时常有机会进宫,皇宫的设计定然也大同小异,我顺着感觉穿梭在草木间,自是不敢走正路,若是被巡逻着的侍卫发现定是不会饶我。   绕了好久却都没见着皇帝的寝殿,路却走了好远,都不知还能不能找到住的地方,天色已然很暗了,今天只能作罢。   我摸索着往回走,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本以为自己看错,蹲在草堆里又细细的看了会儿,当真是晓轩,还是白天的衣服,神情却毫不是白天那般镇定。   他手里紧紧牵着另一个女子的手,见她着装淡雅,规格也不似我们身上的品级。   莫不是……   我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就怕自己叫出声来。我又仔细的观察了他们,只是牵着手再无过多亲密举动,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女子却只摇头流泪。   世间的感情千万种,我却固执的认为他们最是伤人无情的那种,却又让人义无反顾。   女子眉目低垂只知摇头,我虽看不到晓轩的表情,却也能感觉到他的无奈与痛苦。这便是他要进宫的原因吧,方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却又不惜换上女装走进另一个战场。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情之一子如何解得。   我默默的离开,愿他们能得偿所愿吧!前路困苦身边若有人陪着,也该是幸福。   我独自回到住的地方,暗夜里周遭一片宁静,我毫无睡意,索性坐在台阶上,抬头看那散乱的星子,明明灭灭。   同样的天空下是否还有与我一样寂寥的人呢,很久以前我觉得看星星是无比欢喜的事,若是同喜欢的那个人看就是幸福,那还是我喜欢着南宫夜的时候呢!   如今看着同样的天空竟生出了寂寥的情绪来,那些年的年少时光或许我已然放下了。   “南宫夜,愿你岁月静好,一世安乐。”   “南宫夜又是谁?”   我本也就那么自言自语的一说,却被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晓轩听到,吓我一大跳。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本来想装着不知道他的事,如今却说漏了嘴,只得承认了。   “我不是有意偷看你们的,本是去找皇帝寝殿,回来时就看到了你和那个女子。”   我边说着边看他的表情,有些怕他生气。谁知他面色如常同我一起坐下。   “她叫菀月,我们从小就认识,七八岁的时候我就对她说长大后娶她,后来父亲升了官我们一家就到了京城,很多年我们都没在见面,直到去年她随兄长来到我家,那是我们长大后第一次见面。”   说到这他有些停顿,抬头望向天空,像是压抑着什么,许久才再发出声音。   “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如同她一眼就认出了我,我们几乎不需要太多言语的沟通就已经熟识,只要对方一个眼神我们就知道对方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默契,而没让任何人看出端倪,谁都不知道我们已心系彼此。我们却安然自得,乐此不彼。我们时常躲在假山后看盛开的蔷薇,直到有一日假山后的我们无意听到父亲与哥哥的对话,我竟不知自己的哥哥也中意菀月好久,与爹爹说的就是要同菀月家人提亲的事。   我当时心里急躁不安,拉着菀月就出了假山,站在他们面前坚定的说出我们情投意合的事实。   谁知却迎来爹爹劈头大骂,甚至还动起手来,从小就有相士说我命里带煞,不利亲朋,所以从小我就不及哥哥受宠,这样的打骂更是家常事,我从没还手,那日是我第一次还了手,推开爹爹拉着菀月就往府外跑了。   出了府我们就往大街上跑,我不知道那时皇帝选秀已然开始,但凡大街上长的好看的未嫁女子都会被官兵抓走,那日街上的官兵很多,我却毫不知情是为何,自顾拉着菀月跑。   菀月的容貌本就娇美,一身水蓝色的衣服亦是显眼,最终我们被官兵拦下,他们说了什么我已然忘记,只任我如何努力都没能从他们手里夺回菀月。“   他依旧抬头看天,保持同样的动作不曾动过分毫,我亦看清了他眼角划过的泪,我没开口说任何,说什么都是多余。   “菀月被抓进皇宫,无人救得,更坐实了我煞星的身世,父亲不愿让我在进家门,后来听说哥哥异离了家,我不知哥哥用情这般深,我若如同原来一样不争不抢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哪怕是嫁给哥哥也好,总比在这宫里受尽折磨,不知明日生死。“   “晓轩,这不是你的错,相爱的人有什么错呢!“   “起先我也这样想过,我找尽办法想要混进宫里来,曾经还假扮过喇嘛进宫讲经,却也只能远远的看看她,接近都不行如何能带她出宫,后来我去了战场也想立功扬名,回来救她,哪知皇帝根本无心战事,军队毫无斗志,那日我本想就那般死在战场的,却被你的叫唤惊醒了,也提醒了我还有个人等着我去解救……”   “如果我料想的不错,最迟三个月二殿下的大军会彻底占领这里,到时战乱无人顾及,你只得趁乱带她走。”   “如今能日日见着她,我已经安心无比了,等些日子又如何,倒是你可有计划。”   我摇了摇头说道“如今连人都见不到,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没有在说什么,我们又看了一会天,就各自回房了,一个屋里住六个人,我轻手轻脚就怕吵醒她们。 ☆、四十 要天下作何,只求他安好   几日后依旧没见着皇帝,却意外的见着了那个叫桐儿的女子。在大家都认真的练习礼仪的时候,管事的公公突然唤了声“桐儿姑姑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听到这个名字,我像是被重物击中一样,猛然抬头看向来人,只见一个穿着普通宫女服饰的女子,唯一头青丝随意摇曳,背着我正与那公公说着什么,我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向她走去,我想要知道是什么样的容貌,让他们同时倾倒。   “哎呦,小主你这是往哪走呢,还不抓紧练着,不想见皇上了。“   身边有公公在叫唤,我无心理会,自顾往前走。她突然转过头来,我们就那样刚好对上,我们谁都没有说什么,就那样相互看着。   眉若远山迷离,眼若清泉透亮,最是让人羡慕的莫不是那浑然天成的美人尖,毫不修饰。配着那如雪青丝,若我是个男人也定会爱惜不得。   我就这般毫不忌讳的看着她,心里这般想,也不知她心里怎么想我呢!或许她不见得会想什么,毕竟她从不知道我。   “公公,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过了一会,见她要走,我刚忙上前拦了她。   “姑姑,请留步。“   我故意靠近了她身边,在她耳边轻喃道“子时,观月亭。“   不经意间把随身的玉佩塞到她手里,没在看她转身回到人群里。   大家都在认真的练习着,少数几个人许是看到了我方才的动作,正满脸不甘加愤怒的看着我,怕是以为我给你她好处让她关照。   我忍不住想笑,女人真是可怕的动物,我得赶快结束这一切才行,不然没等大军到来,人已不知身首何处了。   来到晓轩面前,我装着练习行礼的样子,蹲下起来复又蹲下。   “你肯定她能帮你。”   “听说可以。”自然是听爷爷说的,找她是接近皇帝最直接的方法。   “可是我听说她是皇帝身边最粗使的丫头,虽一直跟在身边却从没得到一丝怜悯,宫里人虽唤着‘姑姑’,却从不正眼瞧她,她如何帮得了你。”   我突然沉默了,方才看那些公公的态度也擦觉到些许,她若位份高,我们这些人也都该给她行礼。可连最低等的公公都不曾向她行礼,可见她的不受待见。宫里凡被唤着姑姑,就已经是有位份的女官了,独孤弘颖竟真忍心待她如此。   死心塌地的守着那个人,却被他如此轻视,看着他身边一个又一个女人,难到就那么心甘情愿吗,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做到如此,可知还有一个男人在为你颠覆天下。   想到那个男人,我突然竟有些沧桑感,仿若我们已经分开好久好久……   我心里倒是希望独孤弘颖真对桐儿用情浅薄,如此他便没什么放不下,我如真能劝动了他离开,倒也成全他们,以报独孤弘月相救之恩。   然事情往往事与愿违,我低估了桐儿,也低估了爱情……   子时我准时到达‘观月亭’却见她早已等候,见到我她只浅浅一笑。   “你来了”   “恩,你该是知道我的目的。”   不想再拐什么路子,我想要尽快知道答案。   “华大夫可还好,他还是和从前一样,高估我的能力。”   “你……”   我有些听不懂她的话,却见她将玉佩递给我。   “我怕是帮不了你,你也无需我帮,以你的容貌很快就会留在他身边,到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说完这话就要转身走,我赶忙拉住她。   “这宫里全是女人,你最不应该找的就是我,不过一个粗使丫头而已。“   “你不是,你与她们不同。“   此时此刻我忍不住要反驳,为她反驳,我们本无仇怨,也毫无感情,此刻我却为她心疼。   她却只冷冷一笑   “我与她们是不同,从开始到现在,见证他所有的苦难与辉煌,一路紧随,却永远隔着距离。一扇门,一棵树,一池水近不得退不得。“   “你若想退又怎会退不得,自有人为你准备另一个天下。“   听了我的话,她先是一脸迷惑复又平静。   “你比我想象中知道的多,然我要天下作何,我只求他安好,这么多年的风雨飘摇而过,眼下又不得平静,我只能助你留在他身边,能不能做到就看你自己了,我已无力再为他做任何。”   她走了,我却在亭里呆了好久,想着她说的字字句句,我虽早已知道这些,如今听她亲口说来亦是感触良多。   她心里许是也有怨的,所有却都化成了只求他安好,她的一句无力竟连我都觉心疼,这样玲珑的女子不该如此辛苦。   从前我只觉得自己爱的够辛苦了,不过是单恋,不过是年少。比之桐儿,战火烽烟阶下囚徒不离不弃,眼看他美人无数不进不退,受尽苦楚也只求他安好。   这样的女子当得独孤宏月数年来的不相忘,却只怕夺得天下也难夺得她的心……   之后的每晚我都会与桐儿在‘观月亭’见面,他告诉我皇帝的喜好,如何才能第一眼被他记住,我深刻体会到桐儿是如何用心的爱着那个人,事无巨细她无一不知,大到朝廷动荡,小到吃饭穿衣等等一切,看得到的看不到了,她无不记在心上。   我问她如何知道这些,她的回答让我肯定爱情真的可以如此强大。   爱他已经成了我的本能,知道他的一切,哪怕我什么都帮不了,我就在他身边,他忧我忧他乐我乐,他是我的全部,他身边美人无数又如何呢,爱他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这是她的原话,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好多个晚上我都躺在床上无法入睡,无数次问自己可曾真的爱过。年少时的暗恋,也曾为那人事事放在心上,却总是胆怯不敢爱。   爱上独孤宏月是我做过最冲动的事,明知前路茫茫却依旧被他蛊惑,当我想要知道他的时候,他身边已经没有了我的位置。   或许这也算是爱吧!只是比不得桐儿的浑然忘我,不顾一切。   初夏悄然而至,伴随着皇帝亲选的喧嚣,微风轻徐的早晨,一声尖细的声响打破了秀女们所住‘朝阳殿’的宁静。   “皇上驾到”   桐儿早有提醒,我穿戴整齐眼看着那些平日端庄的美人们慌乱不堪,为一件衣服一只朱钗大打出手。   我确信是第一个看到他,他没有穿黄袍,一身白衣仿若谪仙,玉带束发被清风吹起,如江南水雾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只这公子太过静美,更多的人怕是会误以为是哪家的顽皮小姐扮了男装偷跑了出来。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也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毫不回避就这般对视着。身边响起叩拜的声音,我异没有在意。   他的脸比独孤弘月更加尖俏,凤眼妖娆,眉宇间的英气方为他显现出些许男子气概。   “大胆,见到皇上还不下跪。”   知道那太监是在呵斥我,我也顺势跪下,此刻却毫不怕他会迁怒于我。   许久都没在有声响,周围的人都开始战战兢兢,异不敢抬头看。   “顾良辰……有意思”   慵懒的声音唤出我的名字,竟该死的好听,许久方吐出后面三个字,说完就走了。   我抬起头,却被不知何时进来的宫女搀扶起来,方才那太监的声音又响起。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着皇上走,奴才先恭喜小主了。”   这般我便是被选上了,出了屋我回头看那一屋子的人,她们或怨恨或羡慕无不紧紧的盯着我,唯晓轩满脸担忧,我对他笑了笑示意他无需担心,我便快步走出了‘朝阳殿’。   我始终没有跟上他的脚步,被宫人带到一个叫‘甘霖殿’的地方,宫殿算不上富丽却雅致的很,我细细的打量我所处的屋子,家具陈设并无特别,却四处都见着不同种类的兰花,兰叶纤纤或伸或垂,悠然空灵。   此刻我却无心观赏,左右环顾已经看不到带我来的人,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我出了屋子,阳光明媚的有些不真实,我迎着他的光亮将整个人暴露在阳光里,不愿想任何。   “晒够了没有。”   就在我站着都要睡着的时候被一个慵懒的声音打破了美梦。   我寻声望去,见着挂满白纱的凉亭里坐着正煮茶的独孤弘颖,谁会想得到这样一个儒雅的男子会是血饮沙场冷面战神,是曾屠城三天三夜的魔鬼。   “参见皇上”   我很认真的向他行礼,不想却招来他的笑话。   “这会儿倒是认真起来了,方才的胆量哪去了。”   他不曾抬头,一脸淡然的倒弄着他的茶,茶香悠然却无法让我平静。   “这是皇上选我的理由吗!”   “不是我选了你,而是你选了我。”   我猜不到他的意思,心里竟莫名的紧张起来,他看着那么安静那么无害,我却真真实实的恐慌。   “过来坐吧,尝尝朕煮的茶。”   他说着轻巧,我却好似被蛊惑,听话的坐下,端着茶杯慢慢的喝着。   “刚从南国运来,可喝出了家乡的味道。”   ‘啪’的一声响,我手里的茶杯受不了我双手抖动应声而落。   我不敢在看他,眼前的人太过厉害,我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我的事,好像一早知道我会来一样,他就像站在云端的人,风轻云淡的俯看着所有人。而你那么辛苦所做的事,却从没离开他的掌控,这样的人太过可怕,方才知道选择来这里是多愚蠢的决定,他不需要任何人救赎。   “是不是好奇我到底知道多少,独孤弘月身边所有的动向我都知道,他身边的人我自然留心。他去了趟南国莫名捡回个丫头,我自然要弄清楚。”   “你既然早知道,也该知道我来的目的。”   我强装镇定,这样深不见底的男人太过可怕。   “你的目的对我而言只是个笑话,这江山皇廷是我甘愿送给他独孤弘月,至于我的性命我不愿意给谁都要不了,我若愿意也无需任何人动手。”   我很想问句‘为什么’,却又觉得薄弱无力,这世间的一切与他而言都是虚无,除了仇恨已然没有什么挂念。   “我倒是好奇你穿越战火,艰辛的混进宫里就真是兑现对华大夫的承诺,救我出宫。”   “没有什么事瞒得了皇上,何必要来问我。”   “呵呵……果然是南宫夜选作皇后的人,够胆识。不过你注定是做不了皇后的,南宫夜是独孤宏月亦是,站在他们身边俯看天下的人永远不会是你,可惜了你的满腹聪颖。”   “我自知那样的身份不属于我,也从没幻想过,不知皇上说这些是何意思。”   “你这么聪明,自然无需我多言,从今日起你就是辰妃,城破之日就是封妃大典之时。”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何必心急,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我眼见着他飘然离去,满脑子疑问却无从解答。正走到门口时他却又停下,转过身来说道   “你见过桐儿了吧,私心里可有比较。独孤宏月为她而来,你这么聪敏应该早就知晓,对着情敌还那么镇定,不知你是善良还是心机沉重。“   说完他便带着一抹刺眼的笑离开,我立在原地,努力平复我有些气愤的心情。   没一会儿大批的宫女太监鱼跃而来,他们一一行礼叫唤着‘辰妃娘娘万安’,我却越加头大了。 ☆、四十一到底是捡来的,走了也就走了   之后的半个月我都不曾见过皇帝,这后宫里果然最多的就是女人,我也曾几次走往御花园,无不受些妃嫔的挑衅,着实讨厌,索性白天便不再出门。   最初几日的晚上我照常去‘观月亭’,却都不曾等来桐儿,我自是不能去找她,托了晓轩打听方才知道她病了的消息。   用了好几个晚上才弄清这皇宫的格局,听说皇帝又选了好些个妃子,如今夜夜笙歌忙的很,知道他不会想起我,我   宫里的姑姑都有独立的屋子,这点桐儿倒没有差别待遇,我轻轻叩响了雕花门,一会儿门就打开了,眼前是桐儿苍白的脸。   “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多谢辰妃娘娘关心。“   “桐儿……“   “你现在已经是娘娘了,礼数自然是不能少的。“   我有些无言以对,我以为我们够熟悉了,虽算不上知心密友也不该这般生疏。   “你早就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没用的吧,毕竟你是那么了解他。“   被我猜中她却没多大反应,依旧淡淡的。   “我虽是知道,却也希望有个人可以改变他。”   “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都未曾将他改变,还有谁人可以做到。”   她没有在说什么,眼底的苦涩却是明显至极。   “你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   “既然改变不了,你就出宫吧,你本不该卷入这样的风波。”   “若我早些知道,如何也不愿卷入的,只怕现时已晚。”   我出了桐儿的屋子,不愿见她满布忧伤的脸,或许我真的不是善良的人,内心里怎会不比较呢,我纵使好过她百倍又如何,那人心里爱的依旧是她,哪怕她一心爱着另一个人。   本想着回自己宫里,没走几步却被一个太监拦下,说是皇上要见我,我认出他是皇帝身边的人,没多问就随着他走了。   月黑风高,他却越是带着我往密林里走,我难免有些胆颤。   “皇上在哪里”   “娘娘到了就自然看到了。”   这太监看似恭敬得体,我自知问不出什么来,心里依旧有些恐慌,却也不得不跟上。   上了一段不高不低的阶梯,终于见到了本尊,这满面高木围着的竟是这般雅致的亭子。   石桌上摆着茶具,此刻他正慢慢的品着,心思却没在茶上,我向他行礼他也未在意,眼神只看着一个方向。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却见着纸窗上倒影着走动着的人影,我走进了些竟是我方才去过的屋子,桐儿是独自一人居住,那人影除了她别无他人,我看向皇帝,他依旧紧紧的盯着那倒影。   我没说任何,心下却已了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爱人的方式,这样远远的看着谁又能说这不是爱呢!   这个凉亭如此隐秘,怕是没几个人知道吧,细看桌上的茶具显然有些年月,他也不是一日两日这样守着了吧!   夜深人静时,你已然睡下,却总有一个人披星戴月为你守护,却是那么小心翼翼唯怕被你知道。   相爱的人是真的有心有灵犀,还是爱太过伟大,哪怕没有甜蜜,没有光明正大的相守,甚至从没对对方表明心迹,却依然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   “你们倒是真像,明明爱到了骨髓却谁也不靠近谁。”   许久他才慢悠悠的开口,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   “是不是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不能跟着我。”   “她跟着你的日子还短吗?”   “太长了,所以我不会让她在跟下去,她该有更好的人生。”   “你怎知她想要什么样人生,或许她只想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你。”   “我已然修书给独孤弘月,他只要答应我的条件,皇城的大门随时为他打开,我以江山为嫁妆只要他娶桐儿为后。”   顷刻间我竟有些站立不住,用手撑着石桌身体却依旧在颤抖,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选着破城之日举行封妃大典。   独孤家的人果然好心机,原来是在防着我呢,不过他当真是多虑了。   “皇上既已安排好,何必抓着我不放,你不会以为独孤弘月会在意我这个捡回来的人。”   “所有会影响桐儿的人我都会防着!”   “皇上多虑了,他之所以起兵为的就是桐儿,没有人可以威胁桐儿在他心里的地位,毕竟他的爱也未必少过你。”   “你倒是了解他,不过看着心爱的人一心想着别人,那滋味不好受吧!”   “比起皇上把心爱的人拱手送人也不过如此。”   我不过就泄愤的那样说着,他却突然沉默了,苍白的脸上尽是落寞。   “对……对不起,我无心的。”   “来人……”   他突然很大声,我只觉心脏狂跳不止,不知他会如何惩罚我。   “被酒”   他却只吩咐身边的太监,准备酒水,便在没说什么。我惊恐的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出。   太监很利落,不一会儿连下酒菜都准备好了。   “想来我们也是同病相怜,坐下来喝一杯。”   我当真被他吓得不轻,连着灌了自己几杯酒,勉强压下惊恐。   “到真是吓得不轻,我不会拿你怎么样,毕竟你还得陪我演场戏。”   “何必多此一举呢,他不会在意,他心里从来只有一个人。”   “不管他在意否,你就当是陪我好了。“   “既然都是演戏,为何不直接封个皇后呢!”   “皇后在我心里,其他人都做不了。”   我们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桌上的菜却没动分毫,许是醉了我竟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他也笑我自己,更笑这世间的无奈。   “我答应陪你演戏,你也得答应我好好活着,当是帮我报了爷爷的救命之恩……”   断断续续的说完这话我就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他有没有回答我不得而知。   第二日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脑袋依旧晕呼呼的分不清方向。   “娘娘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寻声望去却见着桐儿恭敬的站在床前,我满心疑惑道:“桐儿,你怎么在这里。”   “以后她就是你的贴身侍婢,自然要伺候你晨起。”   听到男人的声音,我方才细细打量这间屋子,只觉它大的无边,满目的黄色丝绸,间或的几根柱子无不雕龙画凤,我恍然明白昨日醉酒的后果。   我狠狠的瞪了独孤弘颖,他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不出的变扭,他一身中衣,胸口似开未开恰好隐隐露着白色肌肤,一个大男人肌肤竟比女人还娇嫩,我赶忙撇开头脸上有些许热,不想他竟大笑起来,我脸上越加火辣,本来没什么他这一笑,好似我们昨晚真的做了什么一样。   我抬头偷偷看了桐儿,她脸色依旧无半点波澜,我心里却越发不舒服,真想拉着她的手告诉她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转念想想,这样的事她怕是见惯,若真的计较早该气死好多回,我便越加恼恨独孤弘颖,在瞪他却发现他的眼神已不再我这里,别人许是没看见我却看得真切,好像是在神游般的眼神,却无端透着心疼,只有细看才明白他眼角的位置一直有个人。   许是知道被我擦觉了,他突然转身往屋子另一端走了。   洗漱,更衣,早膳,桐儿安排的井井有条,我虽也是被伺候贯了的人,却也得赞她办事利落。   期间我们没说过一句话,我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她的心思,看着心爱的人同别人一起她却还得细心照料,换做是我早已忍受不住。   要不甩袖走人,再不济都该找个地躲着哭去。   日子就这样莫明其妙的过了几日,独孤弘颖对我是‘宠爱有加’,至少外人是这样认为,他还极其阴险的当着众多妃嫔的面毫不掩饰对我的特别,甚至连朝堂上都有人开始谩骂我狐媚惑主。   好在我不傻,他这是故意把我推到风口浪尖,无不告诉全天下我是他的女人,也是在告诉独孤弘月,无论是有情还是无情都不能再对我动半分心思。   我虽一直笑他庸人自扰,并时常提醒他没有人可以撼动桐儿在独孤弘月心里的地位,他却依旧照他的路子走。   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累了名声,迟早是要离开,于我既是报了恩,却也没失去什么。   直到一日晚上被噩梦惊醒,梦里看到独孤弘月久违的脸,起先还是温和的,突然却变得狰狞。他紧紧掐着我的脖子,口口声声质问我怎么可以离开他,怎么可以做别人的女人。   我害怕,惊恐,想要解释,却如何都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却突然放开我,让我滚……说永远都不愿在看到我。   我醒来时他的怒吼好似依旧在我耳边回荡,这个梦太真实,我抱着自己的双膝缩在床的最里面,只觉全身都在颤抖。   不过很快这个梦就被证实永远不会成真。自那日醉酒之后我便一直住在皇帝的寝宫里,纵使一个屋檐下晚上他也从不来打扰我,因为晚上他多半会去那个隐秘的亭子去看桐儿。   那日他却一直在案几上看书,久久不出去,屋里有个男人我自是如何都睡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勉强有了些许睡意,却被说话声吵醒。   因为听到了那个我如何也想不到的声音,我大气都不敢出,再一次有意无意的做了偷听者,结果也遭遇了同样惩罚。   “知道你会来,等你很久了二皇兄。”   “我来是为了把这个还给你,我不需要你赠送什么,这江山我自会凭本事取得,至于桐儿只要她愿意,我什么都愿意给她。”   我以为我已经将自己的感情管理的很好,我以为即使见着他也不会有什么波澜,如今却只听着声音,我已然受不住眼泪直流。   “你的能力我自是知道,可是独闯皇宫可不是明智之举,毕竟我可以随时要了你的命。”   听到独孤弘颖的话,我的心猛然提起,皇家无兄弟,这样的形式他完全可以随时杀了独孤弘月。我兀自担心,他却依旧气定神闲。   “你若是想要我的命,有何必给我寄那样的信件,你当真对桐儿毫无情谊,生生往我这里推,枉她这么写年生死相随。”   我虽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也听出他声音里的凌厉,好似隐忍的多年的怒气隐隐待发。   从来都泰山崩于前而不改面色人,如今终究是为着心尖上的人而不再淡定。   “一去好些年,我们兄弟虽不亲厚,如何也是骨肉血亲,日后兵戎相见你大可不用对我留任何情面,我只愿你护桐儿安好。”独孤弘颖的声音细腻绵长,似真似幻。   “我说过只要她要我什么都可以给,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这么些年皇兄亦是娇妻美眷在侧,听说去年还从南国捡了个丫头回来,皇兄尤为上心,不知桐儿在皇兄心里还有几分重量。”   不知他到底何意,竟无端提到我,我心里隐隐不安,唯怕听到我不愿接受的。   “三弟不也后宫佳丽无数,难道是个个上心,不过图个新鲜罢了。”   图个新鲜……起先的起先,我也曾这般怀疑过,却依旧痴傻的满心投入,突然也没有那么怨怪,只觉欲哭未哭,眼睛干涩毫无泪水。   “我总以为南国那丫头会是特别的,皇兄也颇为上心,难道也不过是新鲜。”   “到底是捡回来的,走了也就走了,三弟如何多次提起。桐儿既是你放手的,就别在妄想着我还会容她耗在你身边,你既给不了她幸福就该放手了。”   只觉心口被什么压着了,如何也找不到突破口,我狠狠的揪着被子,妄想释放我心里的烦闷,不小心叩响了床板,寂静的夜显得格外大声。   “这般我也算是成人之美了,朕的辰妃怕是急着寻朕了,趁着良辰好景皇兄好走。”   只听着脚步声向我靠近,在无别的声响,他倒是来去匆匆,来日再见,我不过也是被捡回,而后走了就走了的人。   “想哭就哭出来就是,何必一脸的死灰样。”   “你都没哭,我又何必哭,你十几年的感情都可以放下,我不过十几个月而已,如何就该我哭哭啼啼了。”   “我不是放下,我只是为了更爱她,你也别强装了,不怕憋出病来,索性睡不着就当是陪我去亭子里坐坐。”   此刻我也确实在他面前强装着,不在乎,不心痛,可是只有自己知道依旧压在心口的郁结,若不吐出只怕戏没演完就香消玉殒了。   依旧是那个隐秘的亭子,依旧能清楚的看到桐儿的屋,却是一片漆黑怕是早已睡下。   他身边没有跟着太监,月夜下独我们二人,见他在周边的草丛里翻了几下,变戏法似的拿出两坛酒来。   人越是想醉的时候却越是难醉,我拿着酒猛灌了半坛子却依旧清醒。到是越发大胆了,对着他什么话都敢轻易说出口。   “你真要把桐儿让给他,你怎知桐儿愿意。”   他看着我猛地灌了口酒,意图遮掩他的无奈,声音里却满是苍凉。   “她愿意跟着我,可是这么多年她可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我又能给她什么呢。“   “那是你不愿意给,昔日红花哪能艳过今朝,不过也是个贪恋新鲜的主。“   “知道你心里有气,尽管对着我发泄好了,总归是我惹的事。”   见他毫无怪罪我,我越发胆大起来,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的,毫不避讳。   “休想转开话题,你还没回答我,你如何这般狠心。”   “你又知道多少呢,你不过是被青梅竹马的人抛弃,伤了心可以一走了之。我呢……同样的是皇子,同样的沦为阶下囚,为什么他们都可以远离皇宫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而我要活的那么不堪,我时刻都想着结束这一切,结束我卑微而耻辱的生命。可是她在,何时何地她一直在,所有人都离我而去的时候,只有她不远不近的陪着我。她在我面前很少抬头,我知道她总是哭的时候多。那两年里我总是想方设法的让自己脸上挂着笑容,姐姐说这样可以少受些苦,而我想着她看着我笑她也不会哭……“   我看着他眼睛不停地往外冒着什么,赶忙低头喝酒,我从来见不得人哭,一如我从来不会哄人。这个我曾经尤为敬佩的人如今在我面前成了‘泪人’,我不忍心去看。   许是眼泪也可以传染的,没一会我也流泪不止了,竟不知是为他还是为我自己,还是这酒喝多了会往眼睛里冒出来。   过了许久他又继续说道:“后来姐姐离开了我都没有流过一滴泪,我把所有的恨都化成了隐忍,终于我被放出了宫,我身边除了她没有任何人。一出了宫门我就推开了她,仇恨的种子早已在我心里种下,前路是我自己都无法预知的可怖,我怎忍心她跟着这样的我。我用自己的命威胁她终究把她赶走,她离开时说‘我知道你还会回来,我会一直等你’。我能那么快的攻破皇城,竟可笑是由了她这轻轻浅浅的一句话。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我还没想着去找她,她却一跃成了我的贴身宫女。我永远无法忘记见到她那刻心里的迫切与激动,却被我狠狠的压制,我从没那样残忍的对自己。我多想好好爱她,可是我内心里除了仇恨却在没有任何,我只想杀光所有见证过我痛苦的人,我不敢靠近她,哪怕是看着都会想起那些年的屈辱,这宫里所有曾经见过我的人都被我送进了地狱。可是我舍不得伤她的同时又如何毫无旁骛的去爱她。你何须在问我舍不舍得,曾经的所有我恨的人都没了,而恨是我活在这世间所必须的,桐儿是我唯一的惦念,这样的结局我已期待好久。”   我虽已渐昏沉,他所说的话我却丝毫没有落下半句,他心里所想竟与我猜测的无分毫差距,还来不及停下的泪此刻流的更急。他的悲伤心死是我无法体会的,也毫无劝诫的理由。   “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些,我不很你了,哪怕从此背上前朝妃子的名声我也不恨你。你可愿放下身段与我做个朋友,他日若有机会再见爹爹他老人家,也能同他夸耀,他女儿与他赞赏的‘战神皇帝’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哈哈哈哈……”   他大笑起来,我庆幸暂时甩掉那该死的悲伤,随他大笑。   不知怎的那一坛子酒如何都喝不完,我们谈天说地,互相揭短埋汰,却再不提爱不爱,舍不舍得的话题,也在不说桐儿。   直到我们双双趴在了石桌上,这场疯癫才算结束。 ☆、四十二 成全   许是从来没有这样醉过,待我真正恢复精神已是两日后的事,我依旧是住在皇帝的寝殿,任整个皇宫风言风语传遍。   他独孤弘颖毫不在乎,我又何须在意,他时常留在寝殿早朝都不去,时而自个看书,时而拉着我陪他下棋,到了晚上竟是晚晚拉着我陪他在亭子里喝酒。   我过去的十几年都不曾喝过这么多酒,我们当真是无话不谈了,那日他竟同我说起南宫夜来,当年那么刻骨爱着的人,那十几年的点滴,如今在想起却像是前生的事,我娓娓道来心下也再无悲凉之感。   “如果南宫夜与独孤弘月同时向你伸手,你会选着谁。”   我微微一愣,而后又笑着道:“没有这种如果,他们谁都不会向我伸手,说来也是可笑,我所爱过的两个男人,他们心里的那个人却都不是我,无论是先来还是后到,我都是多余的那一个。”   他没在说什么,许是想着如何安慰我呢,我无心理他,看着桐儿屋里明明晃晃的烛火,继续喝酒。   “是不是多余我不知道,只知每次先放弃逃走的都是你,你若能问个为什么,或许就不是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为什么南宫夜喜欢妹妹却还要娶我,为什么独孤弘月心有唯一偏还要招惹我,人往往会在别人身上找理由,我何必自取其辱。”   我捆绑着我那薄弱的尊严,一次又一次的逃走,我有什么呢!不过就那点自尊而已。   纵使有一日他们能回过头来在看我,我也不再是当初的我,那颗心也不再是当初的心,红尘阡陌后在没勇气在爱。   “爱而不得何必在多讲,若可以我倒希望那些相爱着的人有个好结局,今日既说到这里便向皇上求个恩典。”   我将晓轩与菀月的事与他一一说来,起先以为要费些唇舌说服他,毕竟他是皇帝,把自己的女人给别人,如何都有些不合时宜。   岂料他竟不知菀月是谁,大手一挥道:“随他们去就是。”   他清清浅浅的一句话,却不知晓轩费多少心思才能求来,我既是为他开心,也为他先前受的苦而难过。   “皇上可还要大肆选美人进宫。”我本意是想让他知道如此害人不浅,他却半嬉笑半暧昧的说道:“我既得辰妃这般贴心的美人,何必要那些多余的。”   “那倒是我的功劳,只可惜没人知道我这舍小我救千万女子的功德。”   “你若想要,赶明儿我找人给你在京城最热闹的街市立个碑,先让这京城的女子知道你的好。”   “那敢情好,就这么办吧!“   只有这般瞎扯的时候方才有些许乐趣,我们活着这天地间也不全是悲伤。   知道他依旧会整夜守着,我睡意上来径自回屋睡去。第二日我难得出了寝殿,一路去寻了晓轩。   我先是给了他两块出宫的腰牌,他已不言而喻,跪地就要而我磕头,我侧了身如何也不愿受他这礼,若不是他我如何能来到京城,如何入得了宫门。   傍晚的时候我亲自送他们出宫门,唯怕再出什么意外。   换下那美艳却沉重的宫装,菀月一身淡蓝色衣裙,说不出的静雅婉约。   “你们也算是经历生死考验了,日后要更加珍惜。“   这样的话我虽知说着多余却也忍不住要叮嘱,难得让我见着相恋相知亦可相守的一对,我只想他们一辈子都相惜相守。   “皇上既放了菀月,定不会为难你,何不与我们一起出宫。”   “我自有我的事未做完,这宫门我总是要出的。”   本想说着若是安好总会出宫,却又怕晓轩多心,走的也不坦荡。我们虽相识日子不多,却到底是共过生死的人,情谊早已记在心里,以后的事我不愿他在参与,愿他能与菀月好生过日子。   虽说富贵清贫能相守就好,我依旧暗自在他们行囊里留下不少银两。我自己是没有什么钱,由于心里早已计划着,前些日子借口要打赏宫人特意向皇帝要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赶上这离别的时刻,我越加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眼泪终究划过脸颊,此一别我身边又少了个熟悉的朋友。   这皇宫不知何日就变了形式,我这天地间的蜉蝣,他日有谁能送我出宫呢!   我独自一人在这宫里游荡好久,回到寝宫时早已不见皇帝,知道他又去了凉亭,今日我却不想去陪他,晚膳都没心思吃,直接上床睡下了。   桐儿依旧做着我的贴身女官,我与她极少说话,她恪守本分从不多言,我却如何都不知与她说什么。   我知道她所有的事,她却不知道我,日日对着,看似占尽先机却是苦恼难当,每每想到她的苦尽甘来,而我依旧漂泊无依,不知未来何故。   心里总会郁结难开,虽然那样的结局未必是她想要的,却是比我幸运不知多少倍了,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日子无风无浪的过着,我依旧与皇帝喝酒谈天,轻松惬意。宫中依旧传着我圣眷正浓风光无限,却唯我自己知道这是怎样的煎熬。   就像案板上的鱼,已然知道自己要下锅的命运,却不知那刀何时落下。   皇帝面上毫不关心朝事,暗地里对独孤弘月的丝毫动向都没有放过,当他下令宫里准备封妃大典的时候,我就知道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了。   面上无波心里却早已惊涛骇浪,不愿意在见皇帝,所有的人都在他的安排里,照着他设定的路线走着,我陪着他演那场戏,恐怕连他自己都料不到结局。   整日里我都沉默寡言,呆在寝殿里哪都不去,手里时常拿着书,眼睛却时刻落在桐儿身上,在我身边她多数低着头,大小事物都自己做从不假手于人,我看着她时而干这个时而又去拿那个,总是走来走去,我却看失了神。   她心里知不知道皇帝的安排呢,直到了那一刻,她会选谁……   身边的宫女叫了我几声我方转过神来,说是御膳房刚做好芙蓉糕皇上特遣了人送过来。   我最讨厌吃酸,对甜食也不喜爱,随意偿了口就赏了下去。   那些个宫女又在耳边叽叽咋咋的说了些讨喜的话,我无心听索性回床上睡觉去。   半梦半醒间总感觉床前有人,猛的睁开眼果然见着皇帝站在床前。他像是刚来,又像是站了很久。   “你怎么会在这里,都晚上了怎么不去亭子里坐着。”   “我是来告诉你,封妃大典改在明日。”   他说的轻轻巧巧,岂知我心里紧拉着的弦猛然断裂,难受向决堤的洪水蔓延,原来我是那么害怕,害怕见到他害怕明日未知的结局。   “怎么突然改了时间。“   “我自是不着急,可是他急,硬是先带着两千兵马连夜赶来,若我估计没错刚好赶上我们的好戏。”   好戏……到底是谁的好戏呢,我忍不住苦笑,事情已经远远超出我当初的料想,我和华大夫都天真了,谁玩的过他的帝王心术。   见我久久不说话,他淡笑道:“与其心里骂我,何不痛快说出来,到底是我理亏由着你便是。”   “你让我做这种会丢性命的事,我只骂骂你岂不是太简单。”   “我怎会让你轻易丢了性命,若他对你无意,一心全在桐儿身上自然在意不到你,倒时自会有人送你出宫,你回南国也好游走天下也好,不会有人再记得。”   “那你呢!”   “明日以后你欠华大夫的恩也算是如数还尽,其他的你就别管了。”   说完他便甩袖而去,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终究是不愿意告诉我。   一整夜我都无法在入睡,听到宫女推门进来的声音,我就自己起了身,天不过刚放亮而已。   “原来娘娘已经起身了,我们原还怕吵着娘娘,后来想想这么喜庆的日子估计皇上都睡不着呢。”   说话的宫女平日里嬉闹惯了,我没搭理她只是盯着桐儿看。   她一脸喜色,无一丝异样,我开口对方说话的宫女说:“帮桐儿好生打扮,今日得由她扶我行礼。”   说完就没在看她,由着她们在我身上折腾,妆容发饰到服装,整个摆弄整齐竟是日头高起。   我一路漠然,静静的等待黄昏,好想好想这一切赶快结束,老天放过我吧!这一切的纠缠我都不愿再搅和了。   自古逢秋悲寂寥,迎着那偏偏飘落的枯叶,我由一身妆容不输于我的桐儿搀扶着,一步一步往大殿而去。   是不是人将要赴死的时候反而淡定了,起初的慌张害怕随着这秋风化作了浓浓的悲伤。   我又何苦纠结他见到我时的心情,他大概根本不会注意到我,我故意让桐儿扶我,故意让她做不同于宫女的打扮,想着这不是我的封妃大典,而是他们数年未见的庆典。   演戏就要演的逼真,可是我没想到皇帝会这么认真,如此大的排场真像是这人世间最后的绚烂,如夏花开在最绚烂时破败。我心里自是明白的,这绚烂不属于我,因为走上这红毯的三个人,其中一个我是多余的。   天空已渐渐暗沉,我每走一步两边的灯光就亮一片,在走一步天上不知何地飘来无数的孔明灯,照亮了整个皇城,也照亮了独孤弘颖不知是看我还是看桐儿的眼,往日那般隐忍的人今日竟表现的这么明显,我轻撇了桐儿一眼,她却依旧低着头。   若是把头抬高一点,在勇敢一点,学着彼此对视,是不是就幸福很多。   当我走到与皇帝并肩时,身后已然万灯齐放,在山呼般的恭贺声里晃晃悠悠。   太监高呼着“吉时已到……”却再也听不清下文,所有的喜庆乐章都被马蹄声踏破。 ☆、四十三 一生一世一双人   灯影依旧摇曳,却早已没有了初时的美好,殿前一片混乱,从最初的震惊到俯身痛哭,继而平静。   “三弟大婚,二哥来晚了,还请见谅。”   他一身铁甲,高头大马上说不出的英姿飒爽,我只看了他一眼,便把头转向身边的桐儿,慌乱中不知何时她已取代我的位子,站在皇帝身边。   “二哥来的正是时候,不迟不早,兄长如父,二哥既然来了,高堂的位子如何也不能空着。”   好一个淡定从容的皇帝啊,皇家的心思我终究是摸不清分毫,这婚礼若继续便坐实了我的身份,到此刻他依旧防着我呢!   我虽没抬头看却也知道一道锐利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我们的方向,桐儿虽是换了位子却依旧搀扶着我,不用想也知道他看的是谁。   “三弟好福气,不知哪位才是你今日所娶之人。”   “二弟真会开玩笑,自然是朕的辰妃;辰辰到朕身边来。”   我一心都在默数独孤弘月靠近的脚步,却突然被一个有力的手拽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我忍不住冷颤,抬头看他面上依旧淡然。   “这里可没有什么辰妃,只有投敌的叛徒,来人给我拿下。”   ‘投敌的叛徒’我震惊着独孤弘月说的话,终于抬头对上他的双眼,我从来都不曾了解过他,却也知道那眼神里的愤恨。   我心里的弦一断再断,他终究恨我如此,事到如今我自知没什么好结果的,索性放手一搏。   我猛然跪地,额头重重的磕在地砖上“奴婢自知罪恶深重,如何惩罚都毫无怨言,还望殿下顾恋手足之情。”   “大胆贱婢,如何轮到你来求情,你算是什么东西。还不给我抓起来。”   贱婢……我脑海里反复回想着这两个字,这之前我内心里依旧傻傻的幻想着,他会顾及往日情谊,如今不过贱婢而已,我突然竟有些决然的笑意。   淡淡的看向皇帝,他面色依旧,目光却落在我的脸上。   “我本就为报恩而来,如今想来是什么都没帮到你,倒是喝了你不少酒,这辈子怕是难回请你了……”   这么些日子我们唯喝酒时彼此最为真实,此刻想来竟忍不住热泪满眶。   外人看来怕是以为我们在依依惜别,好不难舍难分。   “总有要还的时候,此后天上地下,我都等着你的酒了。”   说话时他轻轻的扬了手,我疑惑不解之时一支箭羽不知从何处射来,我这辈子不曾那般心惊过,眼看着箭射向独孤弘月。   锐利的利器碰撞之声打破平静,箭羽落地倒下的却是我身边的人。   我狠狠的挣脱抓住我的人,想要扶他,他却倒在桐儿怀里,盈盈笑意。我从来没见过如此放松的独孤弘颖,这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这一刻都化作乌有,那绝美的笑颜写着多少放下。   我虽难过却忍不住随他而笑,活的太苦,爱的太苦,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在心爱的人怀里,走过这一生最后的光华,如何不是幸福。   独孤弘月在呵斥,在怒骂着谁,我无心理会,心思只在眼前的人。   我看到他吃力的抬着手想要为桐儿拭去眼角的泪,却被桐儿紧紧抓住。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向老天许愿随你天上人间,荣辱不离,你从来都是知道我的心思的,为何还要这般傻。”桐儿声声哽咽,与他们而言天地间不过彼此而已。   “从国破的那一刻起,我除了地狱什么都没有了,我杀人无数血洗皇城,我都不觉得我欠了谁,唯一只欠了你而已,这世间我已无心留恋,这样的结果早已注定,劝不了你不离不弃,我也做不到累你终身。”   他依旧微笑着,听的人却已肝肠寸断。   “我怎舍你独自离去……”   “桐儿住手……”   话音未落,匕首已入腹,我被来人推得老远,只见血染石阶,宛若成河。   是什么封住了我的喉咙连哭都没了声响,是什么让这个世界都安静,只有他抱着桐儿嘶吼,何等的痛彻心扉。   多年的执着,功臣名就之时真正想要的已自行而去,纵使你不狠狠的推开我,我也不会再靠近你了,独孤弘月。从此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在对你有任何幻想。   此一别当真是天上地下,对上独孤弘颖渐渐淡去的眼神。   此刻他竟还会看我一眼,也对的起我们喝酒的情谊了。   我靠近他,将他渐渐冷却的身体拥入怀里,“上天到底是厚待你的,终究一生一世一双人,此去一路相伴。我知道今日所有的繁华都是你为她准备的,我为她准备的妆容你可满意。下一世要投在那寻常人家,做一对寻常夫妻,也好报她一生相随……”   我依旧唠叨着,他已然渐行渐远,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浅笑的容颜上竟是那般凄美。   人已归去,一切尘埃落定突然好累,累的只想睡下不愿醒来……   浑浑噩噩间已不知过了多少日,我寻了一处略微干些的草坐下,靠着墙壁看断瓦间透进来的月光。   昨日下了好大的雨,这本就潮湿的牢房里越加湿漉漉的,许久都没犯的腿疾,自进了这牢里就没好过,如今更胜。忍不住缩卷起自己,企图得到些温暖。   听说进了死牢里免不了要受些刑法,自我来却都没人为难过我,只是被关着,三餐都有人送,虽然每次都是硬如石头的馒头,倒没再有什么更差的刁难。如今只觉每一天都是偷来的,不知哪天就看不到这月光,闻不到这空气。   如今想起当日情形,越加钦佩独孤弘颖,一切一切都算的那么精准,故意让人射箭伤独孤弘月,心里早已料到他身边的人会更快的把箭射向自己,不躲不闪,结局他早已安排。如何料不到桐儿会随他而去呢,他这一生里爱终究比不过恨啊!   何时被丢在这死牢里我已记不清,只因当日自己晕死过去醒来就在这里了,从来只听说死牢可怖,如今独自呆着心下淡然,就这样吧,老天既然早就安排好,我又何必苦苦纠结挣扎。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也不会多停留一分。   喧闹的喜乐纵使隔着这重重牢门却也听得清楚,北国分裂数年,一朝统一却是该好好庆祝,新皇登基会是如何盛大的场面呢,皇后可会同时册封……   “吃饭了。”   狱卒的声音打破了这一牢的平静,也打乱了我的思绪,看着碗里难得的荤腥,我忍不住抽动嘴角,想来我还是沾了独孤弘月的光了。   这么些日子我刻意的不想他,不想他为何不杀我而关我在这牢里,不想他会如何处置我。如今几片肉片而已,他的容颜竟又流窜在我的脑海,当真可笑。   你的万紫千红,我的黑白蓝灰,多想当初就那般随水流逝,免去与你的这般纠葛。   半夜里被脚步身吵醒,睁开眼时身边又恢复了平静,月光正浓,一抹修长的身影覆盖我整个身体,想不注意都难。 ☆、四十四 生不如死   抬头对上那双锐利而阴霾满布的眼,心里不震惊那是假的,纵使猜到我们还会见上一面,没想到会是此时,他登基当天的深夜里。   “见到我当真无话可说了吗?”他的声音略显疲惫,听不出何等心思。   “参见皇上。”   我跪地行礼,除此我竟不知要对他说些什么,多少次希望他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多少次幻想自己毫无顾忌的扑进他怀里,告诉他从前的事一笔勾销,从此我们好好相爱。   如今他真的来了,爱却早已风化。   “呵……是因为这个身份吗,让你不远万里,不惜混迹沙场都要进宫为妃。还是当初被南宫夜抛弃,进不了南国的宫门,就非得挤进北国的宫殿,你这辰妃当的可还顺心。”   他满眼嘲讽,一瞬不瞬的盯着我,我躲无可躲。   “随你怎么想好了,你曾说我的命是你的,如今亦随你处置。”   我的漠然终究激怒了他,当他的手紧紧的钳制着我的脖子,几近夺去我的呼吸时,我当真害怕了,原来死亡真的需要勇气,无论我如何强装镇定,也控制不住全身的颤抖。   “我说过吧,你是我的女人,我只爱你一次,你既然能做到转身离开弃我的爱如玩笑,我就的让你付出代价,我生平最恨人背叛,你偏触犯我两大禁忌,我怎舍得让你轻易的去死,所有试图背叛我的人,唯一的下场就是身不如死。”   “啊……”   被他狠狠甩在墙壁上的那一刻,只觉五脏六腑都摔得粉碎,在抬头看他,却只留一个明黄背影渐行渐远。   满嘴的血腥味,忍不住干呕不止,他说的身不如死太过揪心,如同三伏天里身如寒潭冰冷,而我却只能挨着受着。   明明那么想哭,好久好久眼里却流不出任何眼泪,一路走来我们到底算什么呢,你说爱我,可你的心尖上明明有着别人,凭什么谴责我的离开,若你爱我,又可曾寻过我。   只觉全身酸痛再也无法入睡,身心纠结,呆坐天亮,如果知道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我宁愿被他摔死在墙上,也好过真的身不如死。   连续几天的不吃不喝,久争的眼睛终于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的墙壁沉沉的睡去。   梦里出现了好多熟悉的面孔,看到了一身红装的妹妹,巧笑嫣然,身侧立着的是蟒袍加身的南宫夜。桃花烂漫的季节,漫天飞舞的桃花雨,美则美已却比不过他们的幸福来得耀眼。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们若幸福也不枉我远走他乡。   梦里烟雾弥散,渐渐没了他们的身影,画面转到初到北国王府的情景;巧娟身穿平日里最喜爱的浅绿色罗裙,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出了神,我随他望去,正是师兄在摆弄着师父种的药草,一身青衣玉带束发,迎着冬日里的阳光愈发俊朗。   多希望他们会是那一生一代的一双人,不要有太多的纠葛,平平凡凡的相爱。   “姐姐……姐姐……”   这世上这个干脆唤我姐姐的只有阿生一个,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看看他是否真的在我身边。   “姐姐,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你怎忍心离开我。”   大雾茫茫,所有的人都看不见了,只有我一个寻着声音而去,我努力奔跑,可纵使我筋疲力尽也找不到阿生的身影。   “阿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丢下你的,你该有你想要的人生,我怎舍你牵扯其中。”   “姐姐……快醒醒,睁开眼看看我。”   身体被谁在使劲的摇晃,摇碎了我的梦,我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眼前一片光亮,却并没有人,我当真是在做梦。   “姐姐,我在这里,你转过头来看看我。”   声音太过真切,我忍着全身疼痛努力转过身去,眼泪就那般不经意间滑落。   “阿……生,阿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会在牢里。”   我不解,恐惧,军医随军征战,纵使无功也不该关进死牢,为什么阿生会在这里。   “姐姐,我总算找到你了,以后别在离开我了好不好,所有人都说你死了,可我就是不信,姐姐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   “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知道姐姐没死,在皇上封赏军医的时候,我推辞了皇上的赏赐,请求来陪姐姐。”   听他说完,我早已泣不成声,怎么会有这般痴傻的人,未曾完成爷爷嘱托,如今又让阿生陷入死牢,我要如何向他老人家交代。   “啪”   我们虽隔着条条木桩,却也忍不住愤怒的手掌,打在他脸上如何不是打在我心上。   “你怎么可以这么傻,这里是死牢……是死牢啊,进来了就在难出去你知不知道。”   “那又如何,姐姐在哪我就在哪,姐姐可以忍心抛下我,我却不能抛下姐姐。”   我放声哭泣说不出任何话来,在我心里他早已胜过我的亲弟弟,至亲的人,我如何忍心让他这般陪着我。独孤弘月你是当真要我身不如死吗,怎么可以是阿生,为什么是阿生。   “姐姐别哭,我有太久没见到姐姐了,让我好好看看你好吗?”   不过一年光景,初见时那个傻傻的大男孩,好像突然长大了,他的眼神里竟不再是青涩,像个男人隐忍着忧伤。   “姐姐,以后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就算是死也不让别人伤你分毫。”   “闭嘴……”   突然间我出奇的害怕那个‘死’字,说不出的心慌。许是见我真的生气,阿生不敢在说什么,只一眼不眨的看着我,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意。   “能这样看着姐姐真好,你失踪以后我每日每日的做梦就是这样看着你,一眨不眨的看着,好像一辈子都看不够。”   越加猜不透阿生的心思了,他就这般傻傻的盯着我,一直看一直看直到太阳落尽再也看不清对方。   “姐姐,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我心中一颤,却也毫不犹豫的握住他的手。   “阿生,睡一会吧,我在你身边。”   “我不睡,我要守着姐姐。”   好久好久我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我们就这般沉默着,我们隔着木牢背靠着背,他紧紧的抓着我的手,好像怕下一秒我就不见一般。   打破平静的最终是我,如何我都得想办法让阿生出去。   “阿生,你想爷爷吗?”   “恩”   “等出去了,就回去看爷爷吧!”   “姐姐跟我一起回去吗?”   “阿生……”   “姐姐,舍不得他吗?”   “你说什么?”   “姐姐的事我已经听陆大人说了,当日他们都以为姐姐死了,我怎么都不信,如何都不肯进城,非要在死人堆里找姐姐,陆大人拉住我对我说你全部的事,说你若没有死定是有自己的事要做,容不得别人插手。”   “姐姐很爱他对吗?”   “阿生,不说这些好吗。”   我爱不爱他已然不重要,如今他想要的是我身不如死的破败,竟狠心的将你扯入这纷争,叫我如何爱得起他。   连续几天,大牢里并没有因多了个人而有什么改变,除了送餐的人,依旧安静的如同被遗忘。   我身上依旧疼痛难忍,却又不愿阿生察觉,每次都强忍着吃下那硬如岩石的馒头,然后假装睡觉,阿生便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晚上多半是在我的威逼下阿生才肯睡觉,若非如此他只会一直守着,不肯闭眼休息片刻。   今夜月光有些许暗淡,黑暗里呆久了,也能勉强看清周遭,死牢里安静的紧任何悉索的声音都听得到,平日里也多有老鼠攒动,今日更盛些,见阿生睡的正好我也未多加在意。   习惯了老鼠的攒动,平日里也怕人,都若弄大点响声它便逃了,在不敢来。   今日我照同样的方法驱赶过几次,却不断有老鼠靠近,我心里开始害怕,站起身来借着淡淡月光,隐约看见一片一片的黑色在蠕动,我心里大惊,猛然尖叫起来。   “阿生,有老鼠,好多老鼠。”   “姐姐……来人啊!快来人啊……”   阿生也被眼前的景象吓着,赶忙叫唤起人来。   怎么会出现这么多老鼠,没下雨也没旱涝,如何而来,脑海里一瞬闪过独孤弘月暴戾的脸,耳边回荡着‘身不如死‘。   浑身冷战,眼睁睁看着那一群老鼠靠近却无法动弹。   “姐姐快跑起来,快跑起来啊;来人……有没有人啊……姐姐。”   我听到阿生撕心裂肺的哭喊,也听到他用身体撞牢门的声音,老鼠好像已经钻进了我的裤腿,撕咬我的脚踝,我真的好想跑,好痛……心好痛;全身都不听使唤,想动都动不了。   “拦住他,他要越狱。”   “姐姐……”   哪里来了那么多人,平日里从没出现的官兵现在竟全部聚集,他们个个凶狠,拿着尖刀在对付谁。   阿生……阿生明明在我身边的,为什么声音好似从天际而来。我终于回过神来,却不见阿生的身影,人影晃动处隐隐约约间,是谁被官兵围住,胸前血流不止。   “阿生……”   我拼劲全力装着牢门,一下,两下……如何疼痛却都比不上心里的恐慌。   “啪”的一声响,牢门生生被我撞开,我脚步踉跄一把推开那些官兵。任他们手里的利剑向我刺来,是谁唤了“住手……”我已然无心探究。   “阿生……阿生……别怕,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   我把阿生紧紧的搂在怀里,看着他胸前如泉的鲜血,嘴里念念叨叨,却不知下一步要怎么办。   “良辰,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很久以前我就想这样唤你,过了今年我就十八了,可以不用在叫你姐姐,可以保护你,我心里一直在期待……期待十八岁的到来。救起你的那一刻我就想,如果是我一定不会让这样的女子受伤。”   “阿生,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当初你没救我该多好,让我自生自灭,你还是渔村里快乐的男孩,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我很感谢老天让……我遇见你,只是还没开始保护你,我……我……”   “别说了,我求你了阿生别说了,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会一辈子都无法原谅我自己。”   “姐姐,我真的要走了,下辈子就让我做你的亲弟弟吧!虽然心有不甘,不过能呆在你身边总是好的,不要难过好好活下去……”   “阿生……回来……不要走……”   我耗尽眼泪,怒目瞪着这周遭所有人,那一身明黄不知站立多久,我不愿再看他一眼,无力再面对任何。   抱着阿生渐渐冷却的身体,随他一起栽倒在地,但愿别在醒来……   又是同样的白雾茫茫,我在这雾林里飘荡好久好久,却再也找不要一个熟悉的身影,这里会是阴曹地府吗?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阿生呢,阿生在哪里……   说好的不丢下我的,为什么转身就自己走了,为什么不等我。   白茫茫的迷雾里,什么都看不到,看不清来时路,也不知要走向何处。   “良辰……”   是谁在叫我,我寻着声音而去,渐渐的雾散了些许,我看到朦胧中的身影,他一身白衣说不出的干净。   “姐姐……回去吧!用你双眼替我看这世界,好好活着。”   阿生从来都不穿白衣服,竟是那般耀眼,他笑的真切连我都忘记了悲伤。   我还有好多话想要对他说,我快步追上他却越行越远,任我如何叫唤。   “阿生……阿生……”   我猛然惊醒,白雾不在,一室温暖明亮,家具陈设那般真实,身上的痛亦是真切的刻骨。   “丫头,你可算醒来了。”   从来师兄都叫我野丫头的,如今省去一个子,竟是那般让人感动,没想到第一眼看到的会是师兄。   “师兄……“   我想要抬手拉他,可是右手如何都用不了力,稍动一下便疼痛不已,眼泪便刷刷掉落下来。   “你别乱动,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别又伤着了。”   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脑海里又想起当日的情形,我那么拼命的撞门,不惜毁了这手臂却依旧没救回阿生的性命,如今还护着做什么。   我努力的想要坐起来,不顾手上的疼痛,撑起身体。   师兄心急想要来扶我,却被一个身影推开,我跌入谁的怀抱,只听他气急呵斥“方才捡回一条命,手又不想要了吗?”   我一动不动连哭泣都觉得费劲了“我早已不想要这条命,留着手臂作何。”   “你……”   我靠着他的胸口,知道他已气急,不知又要把我摔倒何处。   “来人,把药端上来。“   他竟平复了心绪,接过侍女手里的药,倒弄着就要喂我,我把头偏向一边,经过方才的折腾,我已累极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少日,全身竟毫无力气。此刻却依旧不愿屈服,固执的与他对抗。   几次之后本以为他会没了耐心摔碗而去,他倒是放下了药碗,却是猛地低头含住我的双唇,片刻便把药渡到我的嘴里,我气急呜呜咽咽的叫唤,却毫无力气抵抗。挣扎几下已经气喘吁吁。   “是想用汤匙喂还是用嘴喂你自己选。“   汤匙又递到嘴边,我虽愤怒不已,却也不愿他在碰我分毫,乖乖喝下汤匙的药。   一勺接着一勺,我只觉越来越累,渐渐的闭上眼睛,意识模模糊糊的,听着他惊慌的责怪太医。   “快看看怎么回事,怎么又昏睡过去。”   “回皇上,病人方才醒来,体力不足只是睡下了。”   迷糊的睡着,周遭的动静听的真切,每日的汤药我都能正常咽下,总难得熟睡,却也总不得真醒来。   那人多陪在身边,我便越加不愿睁开眼睛,时常听到他责骂太医的声音,他这般又是作何,一切尘埃落定,何必费心做戏。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日,我的身体已轻松好多,原想着等师兄来看我时在醒来,可师兄好几日都不来,趁着夜里屋子里静悄悄的时候,我慢慢睁开眼睛,想要缓缓的坐起身。   “舍得醒来了,我倒以为你想在这床上躺一辈子。”   循声望去,他竟坐在不远处的书案旁,手里拿着奏折,说着话却未曾看我。   “我倒想一辈子都不要醒来,皇上何不成全了我。”   “哼……没有我的允许阎王都没胆收里,你最好收起你那些心思,好好的活。”   “拜你所赐,我生不如死,你却还要我好好的活,独孤弘月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恨你!”   我心中的结只怕难再解开,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觉讽刺。   “那就恨好了,来人把粥端上来。”   我如同魔障了一般,像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打翻侍女手上的托盘,药汁与白粥撒了满地。   “从新在端一份来。”   任我如何撒泼,他却依旧不温不火,一盘一盘洒落,又一盘一盘的端来,他不怒不烦,左右都是我无理取闹。索性靠在床沿上不在理会,任那宫女高举着托盘。   “打翻了这么多盘子,也总该累了,不吃东西还怎么跟我对抗。”   他行至床前,端起托盘里的粥,用汤匙乘了送到我面前,我心里自是不愿意喝,瞪着他,他的眼神似乎在说着,不喝就用嘴喂。   我自是不愿他在那般对我,心里愤恨,却也乖乖就范,喝了半碗就在也没了食欲,好在他没在逼我,我自己端着托盘里的药一饮而尽,完了将碗狠狠一摔,侧身而躺不在理会他。   “好好睡吧!躺了两个月了,明日里出去见见阳光。”   两个月了吗我竟躺了两个月,从黄叶纷飞的凉秋躺倒隆冬了吗!阿生呢,在哪里……爷爷知道了吗,该是如何的伤心欲绝。   “对不起……对不起……”   我心里一直默念着这三个字,越说的多心里却越是沉重,悲伤成河,在苦痛的漩涡里如何挣扎叫喊都得不到救赎。   第二日阳光很好,透过窗明亮的晃眼,我不愿出去,不愿看到这阳光,凭什么我可以看到这明亮的阳光,阿生那么善良的人却永远被黑暗隔绝,他有什么错,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小姐,皇上在御花园里等着呢!嘱咐奴婢扶小姐出去晒晒太阳。”   “走开……我不出去,不要晒太阳。”   我紧紧的抱着自己,任谁都不让靠近,眼泪迷蒙双眼。   “我不要出去,不要晒太阳,阿生再也晒不到太阳,我凭什么凭什么可以。”   “辰辰……”   “走开,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阿生,我恨你……怎么会有那么多老鼠怎么会有……”   在他唤我的那一刻,我把积压在心里的怨恨一股脑的说出来,手里还不忘扔着枕头去打他。   “你以为老鼠是我放的吗,是我要至你于死地?“   “你说过要让我身不如死,现在你做到了,为什么还要假惺惺。“   “你欠我的,我也只会让你还,没那么卑鄙的陷害无关的人。”   他甩袖而去,我哭倒在床沿,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多眼泪,如何都流不尽。纵使不是你,可是阿生死了不是吗,是你让他去的死牢不是吗…… ☆、四十五 雪夜独饮,祭亡灵   连着几日眼泪总是不由自主的流出来,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流泪,如今却流的更多,眼睛有时痛的厉害,连睁开都觉得累,看东西也越加模糊。   阳光刺眼的厉害我越加不愿去看,白天多半睡着,半夜里摸索着坐在窗前,任凉风刺骨,我会觉着舒坦许多。   阿生,你要我替你看这世界,我只觉这世界在无美景,冬天的雪寒冷刺骨,风吹来如同身至寒潭冰窖,连呼吸都结冰了一般,不知当初我是如何恋上这北国风雪,执意要来……   破晓的时候我从新回到床上,宫女进来的时候我已经熟睡,往往会被叫起来用早膳,吃完我上床继续睡,日日的黑白颠倒,身体自然恢复的慢,腿上的旧患不似在牢里那般难受,却时有发作,手痛脚痛,只觉全身没一处是好的;这些年大伤小伤,我本极会忍耐,如今发作时如何都受不住,整个身体缩卷一团,痛极时往往嘴唇都被我咬的血肉模糊。   那日之后他不曾来过,师兄倒是来的特别勤,初时我白天睡觉,后来因腿病犯了我痛的睡不着,看着师兄在床侧好像比我还痛,眼里竟流出泪来;被我发现他转身就往外跑去。   之后我开始晚上睡觉,白天虽不出门也会在屋子里走动走动,许久未走了,竟连走路都不会了,练习好久方才习惯。   师兄再来又是几日后,随他来的还有好多人,有抬着浴桶的,也有人抬着个屏风。   “知道你不愿出门,我让人把浴缸放在你屋子里,我配了些祛风除湿的药,以后你腿痛了就在浴桶里泡着,也不至于那般忍着痛。”   “谢谢师兄”   “傻丫头,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些,你该怪我的,怎就让你吃那么多苦,我如今都不敢把你的事说与师父听,只说已经找到了你,就在我身边,唯怕他伤心自个跑来。”   “不告诉师父是对的,我怎么还能怪你呢,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此刻师兄能日日来看我,我不知多开心。”   “如此就要快点好起来,你不单单只有自己而已,不要在让疼惜你的人放心不下。”   这么些日子我难得与师兄说这么多话,心知他是要劝我,心里便又难受起来。   “师兄,我放不下,我本为报恩而来,如今该救的人未曾活,阿生却又因我而死,我如何好的起来。”   说着眼泪又要流下了,师兄慌乱的为我擦去。   “别在哭了,身体已经伤极,如今连眼睛也不想要了吗?”   我不顾屋里众人,投入师兄怀里,只想在哥哥这里寻得一丝安慰。   “死者安息,一切不过天定,你纵使把所有罪过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死者也在活不过来。”   我无话可说,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模糊里一个明黄的身影站定片刻而后转身离去。   师兄轻轻推开我,紧紧看着我的眼睛,忧虑的说道:   “丫头,我多想你变回从前那个野丫头,你唤我柱子也好,笑我也好,我都甘之如饴。”   我转过身去,实在不愿被他这样看着,我真的做不到,忘不了,道理我岂会不知,又岂会让你这般难过。   “师兄,我想泡澡。”   “好,我让人准备。”   我独自一人在浴缸里泡着,谁都不准靠近,水烟袅袅,药香弥漫;我试着放松自己,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头靠着浴缸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呼吸有些难受,却累得睁不开眼。   突然被谁捞出了水,力道极大勒的我周身都疼,好在呼吸顺畅了,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眼睛依旧模糊,却因为离得近,独孤弘月的脸异常清晰。   “啊……放开我……”   我拳打脚踢,全然不顾自己赤身裸体,他像是松了一口气,抱得更紧了些。遣了屋里的人都退下,就那般抱着愤怒中的我出了屏风,行至床前轻轻的将我放下,我赶忙拿被子将自己裹严实。   “泡澡倒真让你恢复了些元气,声音都比往常大些,不过下次再泡可别又睡着了,我可不能每次都救你。“   “你无耻……“   “顾相国的小姐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无耻二字着实不雅。”   不想他突然提到父亲,心里不禁酸楚连连,在无心斗嘴。   “来人,传膳。”   膳食摆弄好,他又遣人退下一人不留,桌上摆着米饭同一些清淡的菜,吃了这么久的粥我早已腻歪,看到米饭自然多了几分食欲。   他端着米饭就着一小勺豆腐送到我嘴边,我张口就吃了,毫无往日的扭捏,他送的快我吃的也快。   见我吃的欢,他也忍不住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那可是我吃过的勺子,我不解的看着他。   “恩,当真好吃。”   他竟不再管我,把剩下的半碗饭全送进自己的嘴里,吃完不忘回瞪我。   “瞪我干嘛,赔你一碗便是。”   说完便吩咐人在准备两碗饭,我越加无语。   他照旧喂我,不过是我吃一口他也吃一口,还不容我拒绝。   最后我们竟将一桌子的饭菜全数吃尽,连收拾的宫女都觉着奇怪,他倒是格外满意,使唤宫女时声音都柔和许多。   我不在理他佯装睡觉,他到也没在理会我,自顾坐到案几旁看起奏折来,我心下奇怪他是何时把奏折带来的,前些日子不都在别处吗?   想着便渐渐睡去,许是泡澡的效果,晚上睡得出奇的好,一夜无梦,以至于身边躺着人都不知道。   第二日醒来,身边竟多出个人,我忍不住又要叫唤,却被他的手准确无误的封住了嘴。   “时候尚早,在睡会。”   “你……你怎么可以睡在这里。”   “这是我的屋子,我的床我如何不能在这里。”   他眼睛未睁,懒洋洋的说着。   我却不在淡定了,细打量这屋子,算不得富丽堂皇,却极为讲究,摆设竟与王府阁楼的房间相差无几。   当真是糊涂,都住了这么久了,竟是毫无擦觉。   “我不要住在这里。”   “乖,别闹,在睡会。”   想要起身下床,却不知他哪来的力道,就一只手压着我就动弹不得。   再次躺下与他挨得更紧,从前最好的时候也曾这般,如今心境在不似当初,只觉冰冷讽刺。   “皇上,奴婢不过贱婢而已,实在不该住在你的寝宫。”   他猛然起身,片刻竟穿戴整齐,原来他自己也会穿衣服的。   “你呆在哪里,从来只有朕说了算。”   他拂袖而去,气生的莫名,我不过把他自己说过的话复述一遍而已。   本以为他生气离去,会像先前一样不会再过来,晚膳时分菜方摆上桌,那人却准时而来,宫女们好似早就知道,碗筷准备的异常迅速。   我本已经放下手里的医书,见他在桌前坐定,我索性拿起书继续看起来。   身侧的宫女萍儿小声提醒,我抬头看她脸色都吓白了,在看周围无不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这些日子也多亏得她们照顾,心里终究不忍,复又放下书由萍儿扶着坐到饭桌前。   见我坐下,他什么都没说自顾用膳,我手伤未愈拿筷子都觉吃力,换了左手却越加不灵活,萍儿想要帮忙被我避开。   以往多时是用汤匙吃流食,总是躺在床上也少自己动手,如今自己动手竟连筷子都拿不动了,这般没用我怎还会允许被人代劳,索性放下筷子懒得再吃。   他至始至终都没看我一眼,我心里烦闷,看天色渐暗便生了出门的念头。   想着脚步便往门口走去,屋里的人显然大惊,不知我要做什么。   我出了门那人没有阻止,宫女们也只能紧紧的跟着,在宫里生活数月,道路位置早已摸得清,出了门才知他竟挑了个略偏僻的‘玄月宫’做寝宫。我知道这里只因宫前一大片的梅园,要进出这园子总要经过这梅林,如今正是寒冬梅花开得正欢,月夜下暗香佛动。   梅香绕鼻心里的烦闷也去了不少,先前看到这梅林只觉等不到花开,如今真见着了代价却太大。   我在梅林里奔跑起来,宫女们未曾料到,待要追来我早已出了林子,隐身小巷里;待他们追远我方小心翼翼的出来,确定左右无人便往那熟悉的凉亭走去。   大雪盖地,石阶却越加隐秘,好在从前常来,片刻就找到了位置,阶梯上积雪厚实毫无痕迹,想来少有人来。   石墩与石桌上满是积雪,连寻个地方座都不行,不知每年的大雪那个男人是如何在这守着。   我抬头看天,零星的几颗星子闪闪烁烁,如果说人死了会化作天上的星星,我抬头时你们会不会也在看我呢?那么多星星你们又是哪一颗。   桐儿的屋子灯光摇曳,时常有人影晃动,同样的情景却在不是那个人,暗夜里也在不会有人默默看着,默默守候。   我从一旁的草丛里拿出早前藏着的酒,上好的竹叶青;本想着寻个机会让独孤弘颖也尝尝我备的酒,谁知一切都来的那么快,没等我们最后一次话别。   我开了封口,到了一半在他从前坐的位子,随后自己又一口一口的喝起来,起先觉着衣薄寒冷,如今喝了酒连雪地里都敢坐下。   我对着夜空自酌自饮,就当天上最亮的星子是你们吧,我看着你们你们也看着我,天地之遥也只当你们寻了更好的天地,自由快乐的活着。   桐儿,别只知顾着独孤弘颖,看在我们相识的情分,我拜托你帮我照顾阿生,别让他一个人太孤单……   不知道是累了还是醉了,只觉山下噪杂一片,好像是在寻着谁,反正都不光我什么事,这硕大的房子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这里,找谁都与我无关,自顾喝完整坛的酒,许是真醉了倒头便睡去。   没多久就又做梦了,梦见好久没见的南宫夜,我看见他淡淡的微笑,如同好久没见的朋友,生出一股亲切感。一会又梦见独孤弘月,看见他我却只想哭,眼泪一直流个不停。   “阿月,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你曾爱我也好不爱也罢,我都不敢在爱你,当时我若没走,你若追上我,如今的我们是不是会轻松好多,至少……至少阿生不会为我而死。我知道你不会来追我的,你的心尖上的人不是我,后来我故意接近桐儿,想看看能让你痴恋数年的女子到底是如何的优秀貌美,我终究不及她……”   梦里我在独孤宏月怀里,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话,都是我一个人在说,他一句都没曾回答。   酒醒后只觉全身酸痛,最痛的是腿疾发作,落地都难。   “小姐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你昨夜跑去了哪里,奴才们把整个宫都翻遍了;半夜里才见你被皇上抱回来,连夜召了御医来看确定没事皇上才没生气,你又说了一晚上的胡话,皇上守了一夜方才去上早朝。”   “你说什么,是他把我抱回来的,我都说了什么?”   “皇上不准奴婢们靠近,具体只有皇上知道。”   我努力记忆昨晚的梦,只知自己说了好多话,具体哪些却又想不起来了。   “小姐,药浴已经准备好了,皇上说你醒来准会想着泡澡,就命奴婢们提前准备。”   我心里不知是何等滋味,昨日在雪地里做的太久,却是要泡澡才会舒服些,可他独孤宏月到底是哪般心思,当日在牢里一副恨惨了我的模样,如今又这般照顾到底是为何。   宫里永远是生是非的地方,昨夜那般闹腾如今只怕整个后宫都知道了,朝堂上也不会安静多少。   当日封妃大典虽最终不能礼全,却已是天下皆知,如今他将我安置在他的寝宫,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泡完澡后反而觉得更累了,全身无力只想好好睡觉,昨夜里只顾做梦了,也不知到底说了多少话。   在醒来竟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床头正对着案几,我一起身就看到了他,听到响动他也抬起头,我们就那般正对着,隔着摇曳的烛火,谁也不开口说话。   最终是我败下阵来,低头不在看他,起身整理自己。   没一会就有宫女鱼贯而来,我早已习惯没多在意,只觉为我穿衣的不是平日的萍儿,仔细看了她的面容,竟突然生出前世今生之感。   “巧娟……”   唤了她的名字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得双双抱住沉默以对,回想当初我死里逃生,日日都是巧娟身前照顾,自家姐妹只怕都不及她细心周到。这些话我从没说与她听,心里却时常记着。   “你没事就好,我本老早就想来看你,奈何府上琐事繁多,如今总算是见着你了,你怎就那般绝情说走就走。”   “我……”   环顾四周,独孤弘月不知何时出去,别的宫女太监都不见了人影,我拉着巧娟坐在床沿,巧娟竟是一脸惶恐,不得已我们便围茶几而坐,如从前府里一般。   一路走来,话语说来太长太长,大致与她说了一遍,讲到阿生时她竟比我哭的凶,我许是哭的太多,只觉眼睛太痛流不出泪来。   “可是恨皇上。”   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自己都不曾自问过;恨他吗?恨他的不追不寻,恨他从不曾爱我,恨他陷我于死牢,还是恨他直接或间接的害死阿生。   “我不知道,只是决计不敢在爱了。”   “良辰,皇上曾找过你,若知道你受伤他……”   我打断巧娟的话,不愿听亦或不敢听,只觉不该在多做纠缠,过去就该过去。   “不重要了……所有一切都换不回阿生的命,我与他误不误会都不在可能,你该知道我是前朝皇帝的辰妃。“ ☆、四十六 前尘往事就此了断   巧娟还想在说什么,却被我借口饿了而不得不把话吞下。着实是有些饿了,饭菜上来我早已忍受不住,什么礼仪教养都放到一边,反正拿不起筷子,索性用手好了。   “看你这个样子,好似饿了好久。”   “你没看我身患残疾,如今筷子都拿不起了。”   我半真半假的说着,听的巧娟又要掉下泪来,我赶忙连哄带骗的安慰她。   见到了巧娟难得放下压抑的心思,半夜里拉着巧娟去梅林里转悠,折了好些梅花,本想在屋子里装点着,却又想到底不是自己的屋子,也不知何时就滚蛋了懒得摆弄,把花往茶几上一扔,便快速洗漱睡下。   还想拽着巧娟与我同睡,她如何都不肯,在三保证我明日一睁开眼她就会在我眼前,我方放她离开。   第二日醒来,满屋的梅香浮动,梅花已经插满屋子的各个角落,巧娟果然在我眼前,洗漱用具已然准备妥当。   “巧娟,花是你摆弄的吗!”   “我哪有这般雅趣,是皇上一早亲自修剪插好的,还不让人帮忙,我想着你定然喜欢。”   听她说完,我收回观花的视线,漠然的回道:“我已然不喜欢梅花了。”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梅林就在那里,你若折回来总有人摆弄。”   巧娟的心思是哪般,我无心探究,若是从前我是怕爱,如今是不愿意,就当是命里注定,情路曲折无果;我便不碰,不理,不想便是了。   巧娟回来后,他来的极少,还总是我睡觉时来,师兄也不来不知在忙些什么。   阳光大好的日子巧娟总是半拖半拽的拉着我出去外面走走,日日坚持泡澡,汤药不停腿患已经大好,渐渐的也从阿生离开的阴影里漫步而出。   御花园里我甚少去,因为知道会碰到脸熟的人,我虽日日寸步不离房门,暗夜里时常独自走动,倒也听得不少消息。   听说貌美的颜夫人,如今以是高居妃位,朝中多举荐慕容菲儿为当朝皇后,独孤弘月却连何时娶她都未曾打算,慕容菲儿却时常在后宫走动,未曾上位已做足的主子的架势。后宫如今颜妃掌管,见着她也不得不毕恭毕敬,为怕得罪。   开国之初,百废待兴,朝中忙碌之余也不忘皇帝家事,时有奏折请旨皇帝尽快立后。   我晚上无事在案几旁找些闲书看,不经意间看到摊开的奏折,像是被随意丢开;大致写着奏请皇帝务必在年前立后,早日诞下皇子,延绵皇嗣。也难怪大臣们着急,普通人家这个年纪的男儿都以儿女成群,何况他一国之君。   我随意看了一眼,终究不关我的事便准备走开,一转身便见着独孤弘月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也不知在我身后看了多久。   “我去睡觉了。”   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没必要多说,我自己都弄不清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不清不楚胡乱纠缠,寻了个借口就想避开他。   “夜色正好,陪我走走。”   没想到他会拉着我,还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间脑袋有些闭塞不知该拒绝还是该答应。   从前我对他又惧怕又想亲近,他今日的眼神一如当初我终究无法拒绝。   如无数个夜晚一样,雪映红梅暗香浮动,风过处花瓣零落如飘雪。他在前面走着,我尾随其后不远不近,走了一会他突然停了下来,我跟着停下,依旧隔着距离不愿在进一步。   “你打算从此都与我保持这距离吗?”   “你是皇上,奴婢不敢逾越靠近。”   “你既不敢靠近就让我靠近你好了。”   曾几何时他也曾说过相同的话,我信以为真;时过境迁我以为一切早已落幕,在听到心下竟依旧波澜。   他如同从前一样想要牵我的手,我如同遇着毒蛇猛兽,赶忙后退躲避,却站立不稳往后摔去。   我看到他眉眼间的冰冷,被我那般避讳,他定然不会管我,我索性闭上眼睛,想着摔在雪里也不会那般痛吧!   衣裙已落地却又突然被他拉起,前后的冲击竟被他紧紧的禁锢在怀里,如何都挣脱不了。   “放开我……”   “我本也想放开你的,那日你离开我久寻你不得,以为我们终究缘分不够,老天不愿我们相守。可是却又让我在别人的封妃大典上看到你,你可知我是什么心情,我恨你的轻易背叛;可当你在大牢出事,可知我有多害怕,害怕永远都见不到你,可当我赶到时悲剧已经发生,对不起……你怨怪我也是应该,可纵使你恨我我也只想你留在我身边,让我看着你安好。”   任由他抱着说完这一大串的话,我心如潮水几度起伏,他可曾对谁说过‘对不起’呢,我曾日日陪伴他左右,或霸道或高高在上,何曾卑微如此;我不在挣扎却沉默无言。   “我情愿你恨我入骨,阿生的死是我未曾预料的,我迟早会给你个交代。辰辰,我们从新开始好吗?”   一阵凉风吹过,梅落如雪海,纷纷扬扬,良辰美景里我们只有彼此。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画面,那时想着都觉得幸福,如今真的实现竟是心凉如冰雪。   “我从不与人结怨,唯一得罪的人不过是你而已,所有的过错我都可以自己承当,阿生又什么罪过如今连魂魄都归不得故乡;到底是我连累了他,所有苦难都该我自作自受,我不恨你也请你放过我。”   说出这番话,连我自己都未曾遇料到的平静,他依旧抱着我不放如同固执的孩子,可知我已经筋疲力尽无力纠缠。   “我如今的身份是前朝遗妃,再也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   “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我只在乎你。”   “可是我在乎,前朝遗妃皇上可以随意纳入后宫,可我做不一女侍二夫,想必皇上早已听说,当日封妃前我与先皇已同住一屋数日……”   “闭嘴……顾良辰你赢了,当日转身离开你就赢了,是我还愚蠢的相信我们之间只是误会,你又什么资格怪我心里装着桐儿,你又冰清玉洁到哪里,不过一转身有爬上别人的床,就当我今日发疯才想要和你从新开始。”   他猛地推开我,注定要摔这一跤,终究是逃不了。我跌落雪地,他转身不在看我。   “今日是我转身离开,前尘往事就此了断,你既那么喜欢前朝遗妃的身份,就好好受着吧!”   前尘往事就此了断,心里反复着这句话,摔在雪里真的不痛,可为什么全身上下都难受的忍不住缩卷起来,此后我再也不要看到这样的背影,决绝如利刃刺得太痛……   要离去的与不要离去的都离开我了,总以为所用的苦难过尽,在没有什么可以伤到我,早已腐朽的心竟又滴出血来。   受着越加急吹的北风,看飘扬的花瓣雨,不愿起身不愿离去,唯恐以后再也看不到,背影消失的地方如同黑洞,能吸走所有的光芒。   明明心里恨着他,明明是想要的结果,可为什么心还这么难受,像被千斤的大鼎压着,闷闷的痛,连呼吸都那么艰难。   我任自己躺在冰冷的雪地里,看那飘扬的花瓣洒满我全身,看那微弱的烛光朦朦胧胧,渐行渐远……   “你不要命了吗?”   是谁的声音从天而来,熟悉又模糊。 ☆、四十七 陋室遇故人   再醒来是被窗户的拍打声吵醒的,睁开眼一片陌生的灰白,不大的屋子因为只有一张床榻一张桌子而显得异常空旷。临床的窗户已经掉下来一半,冷风下节奏分明的响着。   不用猜也知道自己是何等际遇,从此我便坐实这前朝遗妃的身份了。我踉跄着下了床,身体轻飘飘的,勉强走到门口推开门,入眼一片荒凉,庭院倒是广阔,还有个近半亩的池子,只是乱草丛生,池边野草已及人高。   “你醒了”   突然一人从杂草里钻出来吓的我险些跌倒,待看清那人样貌脑海里竟闪出两个人的脸来。   “怎么,吓傻了。”   待他走进,我方确定他是谁,心里生出些许亲切感,又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初军营里,我,阿生,木子,医官,还有他,我们同桌吃饭的情景历历在目,虽只是几个月相处,却是经历生死几回。   他们三个早已从军医钦定为御医,他为何会在这里。   “那日见你躺在雪里,着实吓了我一跳,我一时也不知道把你送去哪里,这里虽是慌乱了点,好在安静空气也好方便你养身子。“   见到他许是心里舒坦,说话也轻松许多道:“从前只知你闷闷不声,心里总藏着好多事,如今说起话来倒会拐弯抹角。”   “我这么说你就这么听,何必计较那些不愉快的,你当下最主要的是养好身体,我方才在池子里看到好些鱼,一会我捞几条上来给你煮鱼汤。“   我心里又是酸楚又是疑惑,疑惑他怎么会这么闲,酸楚是想着曾今那个为我捞鱼煮汤的人。   他看着发呆,缓缓道:“过去的事就别想了,阿生也只想你过的好,在你健康起来以前我都会在这里,我保证会做出和从前一样的鱼汤来。“   说完他便又走进杂草丛里,我还想问这里怎么就我们两人,却见巧娟挎着个竹篮从另一边的草丛钻出来。   “良辰,你醒了,太好了。“   我看着巧娟满身的草屑和一脸的欢喜,心里像吃了个酸枣,酸楚不已。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狠心把你也贬到这里受罪。”   她依旧嬉笑着道:“可不是皇上要我来的,是我自己求着来的,你身子这般弱,我怎忍心你一个人在这。”   我泪眼朦胧,抱紧眼前的人,我们非亲非故,一路走来她却对我掏心掏肺,如今还要陪我受这苦楚。   “巧娟,你真傻。”   “在傻也傻不过你,哎……既然跟着你来了,我就什么都不介意,你别看这园子现在不怎么样,我从小就干惯了粗活,可是什么都会,用不了几天这里就会焕然一新。”   见她一副乐天模样,我越加感慨万千,我何德何能受老天如此眷顾,落魄至此还有这么两个好友相伴,所有苦痛都不足畏惧。   晚餐吃的异常满足,有白大夫煮的鱼汤,还有巧娟在草丛里摘的野菜。鱼汤不似从前的清甜,配料不足还略带腥味,野菜也是苦涩的紧,但我们三人围坐着却吃得异常欢喜。白大夫一改往日的沉默像是转了性子一样,话语里无不风趣,往日里斯斯文文的巧娟就差没喷出嘴里的吃食。   我只觉这些日子来从没这般放松过,欢笑过后整个身子都轻松好多对着同样一脸笑意的他道:“白大夫,从前也不见你这般伶牙俐齿。”   “从前只觉火候不够,逐对镜苦练多日,方才敢在两位姑娘面前畅所欲言,能博得佳人一笑是在下的荣幸。”   巧娟笑道:“呵呵,你倒是会唬弄人。”   “巧娟姑娘有所不知,在下从小胆小,见到心里在意的女子都不敢当面言说,不及弟弟半分胆识。”   “你还有弟弟,现在何处。“   “恩,我入军营多年,历经战乱如今也不知何处。”   “那你可有想过找他,如今你的身份找个人自是不难。”   “自是想过的……”   听着他们一言一语,我心里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为心爱女子勇闯宫门的人。不知现在身在何处,可如愿以偿。   半响后白大夫起身就要离开,他是男子自是不能与我们住一个宫室,我起身要送他,他起先拒绝嘱咐我早些休息,最终是执拗不过我与我并肩走出院子。   “白大夫……“   “哦……若不介意以后可以唤我晓颋,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总不至于那般生疏。当然,如果你觉得变扭也可以像林子一样唤我白大哥,左右我比你大。”   我轻声笑他的小心翼翼,缓缓道:“晓颋,我们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我怎会介意。巧的是你与我一位好友名字是那般相像,同样姓白同样有个晓。”   “不知你那朋友大名”   “白晓轩”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故意放慢了脚步,正好看到他微颤的身躯。   “他……可好”   “我也不过护他们出了这宫门,如今身在何处过的如何,倒想麻烦你帮忙打探。”   “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我与晓轩是在死人堆里认识的,他原想建功立业救菀月出宫,不想先皇无心战事,立业无门。最后不得不扮了女装与我混进宫来。”   说这番话希望他化开心结,今日他只费了心思的让我们欢心,可他还是那个他,心里依然死结未开,笑不达心里。   “当初我们谁都不该怪他的,没有人比他更在意菀月。”   听到他的话我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就怕他是死磕的性子。   “探听他们的消息我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便是,我定然尽心尽力。”   见他一脸释然,我心里好似也随着他落下许久压抑的大石,送他至宫门口,我便停下来,不管外面有没有人守着,我都不愿踏出。   “我就送到这里了,你慢走。”   “回去吧!明日我会为你配些泡澡的药,你那腿疾还得继续养着才行。”   我点了点头,只觉道谢显得太过矫情,他转身出了宫门。   我突然想起来,急忙叫住了他道“若是见到我师兄,帮我告诉他我现在很好让他不要担心。”   见他微微蹙眉,满脸疑惑,我赶忙解释道:“他叫付书华,时常会在宫里走动。”   “我知道了。”   也不知他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转身倒是极潇洒。   我回屋的时候巧娟已经收拾妥当,洗漱的热水都烧好了,见我回来赶忙起身迎我。   “回来了,冷不冷。我准备了热水赶紧洗洗去床上躺着。”   “巧娟,你不用这么照顾着我,我们还和从前一样,明日从隔壁的屋子搬一张床过来,我们还一起住,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不行,那……那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行……”我满心疑惑。   “不是……我……我……”   见她结结巴巴的我便心急了“我什么……就这么说定了,不准反驳。”   见我语气有些生硬了,她便不再有意义,只弱弱的说道:“你如今身体不好,以后还是由我来照顾你,等你身体恢复了在说其他好吗!”   见她这般,我心里的五味瓶又打翻几回,无力道:“傻瓜,我只是心疼你,怎忍心你做这些。”   “我从小就被人卖了为奴,进了王府才算是像人样活着,初次见你就知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可你对我却毫无芥蒂,真心当我是朋友,任凭这份情谊与尊重我都该更好的对你。”   我心中苦涩,竟不是巧娟亦是命运多舛,从来只知她身为近侍的风光,然若是家道富庶又怎会去伺候别人。如今又跟在我身边,何时才有出头的日子。只她的性子我是劝不了的,以后也只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夜我们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她说她小时候最爱吃烤地瓜,而我从来都没吃过,逐央求她他日一定要烤给我吃,我便也承诺她给她做我唯一会做的吃食绿豆杞子糕。 ☆、四十八 遥想渔村,愿一睡不起   何时迷迷糊糊睡去都不自知,第二日醒来竟是日上三竿,屋子里早就没有了巧娟的身影,昨日噼啪作响的窗户今日也安静的很,仔细一看安安分分的立在窗前,不知何时被修好的。   打开门出了院子见着一青一绿的两个身影在草堆里忙碌着。满院的杂草已经倒下一大半,一眼就能看见那半亩的池子,想着夏日里如果能看到满池的荷花就好了。   “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会。”   晓颋放下手里割草的刀向我走来,冬日里他额角都渗出汗来,他这拿惯了银针的人,改拿割草刀怕是吃力的紧。   我掏出手绢给他却见他两手都是泥,索性就帮他试了额角的汗。他倒也毫不拘谨接受的安然自得。波澜不惊的道:“身体好些了没,我收拾了一间屋子,浴桶和药材都安置好了,加了些温补的药材,你这身子吃了太补了怕也受不了,索性就每日泡泡澡,透皮归经温补最是好的。”   我嘴角含笑未多说什么,心里对他的感激又多出好些,来到这形同冷宫的地方,哪还有什么大补的吃食。感激他连安慰人都做的滴水不漏。   接二连三的祸事,我这身子早已回不到当初。落崖那次不算,坠马那次也早已伤了根基,虽得了爷爷的细心调理,身子眼看要好起来却又多了这些波折。   想到爷爷一瞬全身仿若遭了雷击,眼睛胀痛难忍,眼泪流出眼眶都不自知。不知他过的好不好,呵……怎么会好,当年送走儿子如今连唯一的孙儿都不得见最后一面,人世间最大的悲哀也不过如此,他如何受的住。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突然往地上栽倒,晓颋有些措手不及,他扶我时我已然跌坐在地上。   悲伤嗜血溶骨,身体瘫软如泥任他如何用力都扶不起我来。   “良辰,你怎么了,能站起来吗!说话啊……”   我听到巧娟的哽咽哭泣,我也想站起来,可是脑海里细细碎碎的满是渔村的记忆,爷爷数落阿生,阿生孩子气的闪躲奔跑,我拄着拐杖嬉笑着……   眼泪不受控制一直流,一直流……   晓颋许是想要抱起我,我下意识的抓紧他的衣袖。无力细语着:“我想起了爷爷,阿生的爷爷,偏远的小渔村里,他一个人,不知道好不好。谁陪他去山里采药,谁为他担水,谁给他捉鱼……”   晓颋许是也担心了,声音不似初时那般平静“别想了,良辰快别想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爷爷他救济乡里,大家都爱戴他,村里的姑娘会陪他去采药,小伙子们会为他担水抓鱼。”   “真的吗”好似如梦初醒一般,好像方才一刻中了魔怔。   “真的,我会帮你去看爷爷的,告诉你他最近的消息。”   “恩”我好像被什么压抑了太久,他的话好像一瞬把压着我的东西拿走了,轻松了的我突然好累好累……   “白大夫,良辰到底怎么了?”巧娟的声音耳边响起,我迷迷糊糊却也听得清楚。   “她心里压抑了太多东西,阿生的死终究是放不下,如此这般只怕再好的药都难治愈她的身子。”   “那如何是好,白大夫你要想想办法。”   “她寒气入体太重,我也只能想办法调理她的身体,心里的病还得看她自己。”   “我这就去熬药,白大夫你一定要救她。”   我听到巧娟匆匆跑开的脚步声,也听到耳边重重的叹息声,我好想睁开眼睛看看,可是眼皮如何都睁不开,逐毫无意识了。   我的世界瞬间安静了,除了自己细弱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感觉自己是漂浮着的,想要睁开眼,想要动一动却好像被无数透明的绳子全身密密麻麻的捆着,手指头都动不了。   总是觉得好冷好冷,好像整个身体都结冰,好在嘴巴还能动,我一声一声的喊‘冷’,所以每隔一段时间身体就被放到别的地方,很浓很浓的药味可是很暖和很暖和。   我想一直这样睡着,天昏地暗天荒地老……   过了好久好久我也以为我会一直这样睁不开眼,可是谁在我的耳边哭泣,那么悲伤,我忍不住要睁开眼睛来看,以为会睁不开,却意外的看到了光亮,看到那个本该明媚的女子如今却憔悴不堪。   “巧娟……”声音无力的连我自己都听不清,却依旧惊动了巧娟。   “良辰,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   我看着她欣喜,慌乱,跪地对着门口混乱跪拜,无声落泪。   顾良辰,你有什么资格逃避,你有什么资格自暴自弃,你对得起在意你担心你的人吗?   许是心里想要快点好起来的意愿太过强烈,我再次踏出房门连晓颋都觉得惊奇。   “这几日把脉只觉你恢复的极好,这么快下床走动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白大夫医术高明,我岂敢砸了你招牌。”   “这般伶牙俐齿怕是大好了。”   与他嬉笑几句,身子越加轻松了些,想着在园子里走走,一病竟又是大半月。这园子再也找不到及人高的野草,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找来些许红红绿绿的盆景,一团团一簇簇不及花艳丽,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有走近池塘边,那孤零零的鱼竿架着格外显眼,远看着还真有‘独钓寒江雪’的意思。   “可有钓上鱼来。”   晓颋一直在我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许是没想到我会说话,愣了一会才说道:“前几日许是知道你不能吃,也不愿上钩,今日你已大好,这水里的鱼儿怕是迫不及待的上钩了。”   “呵……那你倒是钓上一条来看看。”   “你当真要等在这雪地里看,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救活的人,又冻的一身毛病。”   “我不看着你哪知道你是钓上来的,还是下水去抓的。”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可不是我心仪的女子,我怎会为谁都自残身体。”   他说的极其认真,深怕我误会似的,我余光里看着巧娟的身影从宫门而来,嘱咐他道:“那就等着喝你的鱼汤了。”   我快步走到巧娟身边,细看了她挎着的篮子,被一块白绢遮着,凹凹凸凸的好像装了不少东西。   “你醒了怎不在床上躺着,在这雪地里站着仔细着身子。”   她抬头看到我竟是有些吃惊,手里的篮子不觉往身后移。我只觉奇怪道:“篮子里装着什么,给我看看。”   她还想躲却被我一把拉过来,掀开白绢,入眼的竟是一个个的精美的盒子,我顺手拿了个打开,竟是一条极贵重的人形人参。   “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边说着将篮子里一个个盒子打开,越加疑惑,灵芝、虫草、燕窝,甚至还有好多我都未曾见过的药材。   我总以为是自己的意志战胜了疾病,是自己想要好好活着才好的这么快,到底是靠这些名贵药材续着命。这样名贵的药材这宫里除了一人,谁还能随意使用。   我这打入冷宫的前朝遗妃,有什么资格用这些东西,当日不是那么决绝的转身吗,为什么又要这般,为什么不能在决绝一点彻底的放手。   住在这破旧的园子,半夜害怕的时候我没有想起你,生死边缘时我没有想起你,为什么还要我看到这些,时刻提醒我欠了你的,这一辈子都欠了你。   “巧娟,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请你把这些从哪里拿来就送到哪里去,我不需要这些。”   “良辰,你何苦如此,不过都是为了你的身体,难道对你好都不行吗?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他都做到这般退让,做什么都随你喜欢,如今不过是想让你快点好起来。”   “无关爱恨,只想从此再不相欠。”   “良辰……”   “我不想看到那些东西,如果送不回去,你也别再这呆了,这里本就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我转过身往屋里走,许久听见脚踩积雪的声音渐行渐远。   我独自在屋子里发呆,看着那燃烧着的炭火,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告诉自己一切都不在有可能,既然当初选了这样的路,就毫无顾忌的走下去。   炭火烤的我头昏脑胀,忽一阵冷风吹来便立即清醒了。   “鲜美的鱼汤来喽!”   果然一阵清香飘来,还伴着药香。晓颋端着碗鱼汤献宝似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的是巧娟,我眼睛看着她手里端着的药。   “先尝尝我亲手熬得鱼汤,在喝我亲自开方亲自煎的药。”   我首先端起巧娟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将碗放在一边,抓着巧娟的手,心里满满的自责,竟不知要说些什么,久久也只得一句“谢谢”   “你快些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好的谢意了,以后可不许在生病了。劳烦的白大夫日日的熬鱼汤,都快成伙夫了。”   “这丫头这么说话的呢,我这叫入得孢厨,上的医馆,绝世的好男人。若有好相与的姐妹不凡与白某牵条红线,白某代白家祖上谢过巧娟姑娘。”   “倒是有,就怕白大夫看不上我们这粗野丫头。”   瞧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登对,可是为了师兄我可不能牵了这条线。   不知何时能见着师兄得与他好好说说。这么多年的相处,就不信他自个看不出巧娟的心思。 ☆、四十九 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这日晓颋临走时我特意给了他一封信,嘱托他交给师兄,他也没多问只答应一定办到。   相安无事的过了几日,身体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每日的泡澡都日日坚持着,偶尔腿关节也痛的难忍,好在有巧娟日日在身边,也不知她何时学的按摩,一双巧手总能让我安宁不少。   师兄的回信没几日就送来了,夜里对着烛火看信,字里行间无不让我落泪。我本是求着师兄帮我查那日死牢鼠患一事,以为他不会轻易答应。   信中却道:“知你放不下死牢生死,不求个明白心里无法安定。我早已暗中调查,如今已确定鼠患为人为,当日看守的狱卒名秦明者已不知去向,为兄会尽快早出真凶,你只需养好身子,莫要让为兄挂心,近日事忙,不能来看你,勿怪……”   将信细细收好,再无睡意,看着窗外难得的圆月,越加感伤了。   月圆人未圆,时常想如果当初傻一点,别看的那般通透,或许大度一点别那么在意。后来的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无非就是空房独守,在惨点不过是姐妹共侍一夫,南宫夜是个守信的人,除了心给不了,其他事物如何都不会亏待了我这原配。   总不至于如今背井离乡,父母不得相见,还要连累不该拖累的人。   自那日晓颋送信过来,便不再整日呆在园里,说是宫里有个重要的人病了,御医们都忙不过来,所以每日请了脉便匆匆离开。   看他脸色都憔悴许多,便嘱咐他不必前来,我身体已无大碍,自己也是大夫自会自己照顾。   说了几日他依旧坚持,后来说是那人的病又加重便如何抽不开身便没在过来了。本想问他是谁人病了,这般着急,见他每日形色匆匆,连多说句话都没机会。   好在每次来都会给我带几本医书,打发我无处安置的白天黑夜,几日里天色都暗沉沉的,连带着巧娟也奄奄的没了生气,每日里都会去宫里转一圈,回来时脸色只会更不好,每每问她都支支吾吾的说自己是没睡好。   雪落雪停,日子过的好像总是同一天,却又过去了好久。巧娟越加频繁的早出晚归,脸色也越加不好,看到我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待要问她却又支支吾吾找各种借口避开。几次如此我心里连带着不安稳。   三更的更声响起时巧娟却还不见人影,这几日虽是晚归却从没这么晚过,心里越加不安,虽知这宫里没人能对她怎么样,可还是担心。前几日的大雪覆盖了整个院子,亮堂的仿若白天,我穿好衣服出了屋子,满世界的莹白里看不见任何杂色,我缓缓的在院里踱步,希望巧娟能快些回来。   走了好久都无法抚平我心里的不安,到底出了什么事,在这与世隔绝的院里,我第一次渴望能走出去。想着几日里平静却不平常的日子,晓颋的匆忙,巧娟的憔悴,心里莫名的慌张。   那个重要的人是谁,能让巧娟如此紧张的人,能让整个宫里的御医都紧张的人……心里顿时被雪团砸中,冰冷刺痛。   是他吗?什么病这么严重,他身体一向很好,印象里除了喝酒会头痛连风寒都不曾有过,他喝酒了吗?为什么喝酒……还是受伤了,他高高在上怎么会受伤……   我脑子里乱麻一团,如何都理不清楚,慌乱的丢失了理智,踉跄的往宫门跑去,可真看到紧闭的大门却如何都没有勇气去推开。   我跪倒在雪地里痛苦彷徨,害怕又怯弱。出了这个门何其容易,可是我真的能心无芥蒂的呆在他身边吗?他是帝王身边最少不了的就是为其担心奔波的人,个个都是名正言顺,而我又算什么呢。   正准备转身回屋,大门却被猛的推开一身巨响,巧娟满身污迹像是一路跌撞而来。未等我开口询问,她已跪倒在我面前嘴里哭诉着:“良辰,我求求你去看看皇上吧!他已高烧好几日,如今都昏睡了一天一夜都还没醒来,嘴里不停念叨着你的名字。”   我心里早已猜到大概,如今看到巧娟这般怕是病的不轻,可是求我又有何用呢。   “御医们怎么说。”   “御医们都说是风寒入体,却如何都治不好。”   “巧娟,你快起来吧,我即无御医的医术又是带罪之身,只怕无能为力。”   不忍看她哭花的脸,我起先转身。   “你当真这般绝情,若不是你执意要送回那些药材被皇上看到,皇上怎么会躲着宫人半夜雪地饮酒,醉倒在雪地里一整夜以至寒气入体;难道你就没一点责任吗,你当真要这样见死不救。”   身后巧娟的嘶喊,每一句无不如利刃般扎进我心里,我不过是想尽力避开,难道真的做错了吗,何苦这般互相折磨。抹去眼角不经意流下的泪,嘱咐巧娟寻了套她的衣服换上,宫女的衣服总是方便些,待到他好起来我也能悄悄走开。   巧娟走的很快,暗夜里雪天路滑我几次扭到脚踝,知道她是心急,我内心里又何尝不是,哪怕脚痛的厉害也不愿耽搁一下。   不是从前的‘玄月宫’,但也是我熟悉的地方,曾经还是辰妃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历代皇帝的寝宫。   他终究不在迷恋梅花,住到他该住的地方来。   门外成排的宫女太监候着,见到巧娟来主动推开了门,我随着她进去,见着御医们扎堆在商讨着什么,大大的龙床上躺着的人好似消瘦好多,脸色亦是苍白的紧。我就这般看着他呆立不动,自遇见他从来都是我躺着的多,多时候他守在我床前,如今换了角色,我竟那般心慌。   巧娟见我久久不动,忍不住就把我拽到床前,我有些不知所措,慌了神竟不知如何是好。   “不用怕,治病的方子已经找到了,皇上很快就会好起来。”   师兄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听了他的话我方安定许多,床上的人又呢喃着‘辰辰’,我听的清楚,师兄好似听习惯了般嘱咐我道:“自生病以来每每睡着就唤这两个字,又不许别人去打扰你,还好巧娟有胆子请你过来,既然来了就好好照顾皇上,给彼此一个机会。”   师兄说完便走开了,巧娟端来水想要为他换头上的毛巾,我接过看着巧娟满脸憔悴便让她去休息,我在这守着,她很快就走了也带走了其他的人,屋里就剩下我和他,我伸手探了他的额头依旧烫的厉害,我一遍一遍的为他换着毛巾,擦拭手心。几次之后他便不再呢喃,睡得安静。   暗夜里周遭安静至极,唯彼此的呼吸那般清晰,从前我都是偷偷的看他的脸,如今可以看得真切却远没有当初的激动。   一直到后半夜我探他的额头热度好似退下不少,睡的也安稳好多,我方才稍稍放下心来,人也疲惫至极。想着他不会那么快醒来,我便放心的趴在床头休息,第二日宫人进来看到我这身宫女的装束定会先叫醒我。   许是太累了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时有些不知自己在哪的恍惚,好在立马回过神来,见床上的人还睡着,我便长长的舒了口气,想要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才发现手被紧紧的握在他的手心里。   我刚想抽离却被握的更紧,抬头看他却已经醒来。紧紧的盯着我眼神里丝毫没有昨日病重的虚弱,想必病已好了大半。   我再次挣脱他却依旧不放,我怒瞪着他他也毫不避讳的看着我,好像势要与我比个输赢。   “皇上,该喝药了。”   好在这时御医端着药进来,想来他是会放开我,我准备起身,谁知双脚一用力便站立不稳,脚踝处刺痛难忍,我自知昨晚扭伤了脚,却不知这般严重。好在被他拉着不然定会摔个大跟斗,此时也顾不得手被他牵着,只觉脚痛难忍。   “坐下”   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他的床上我是万万不愿意的,奈何身不由己他轻轻一拉我便动弹不得。   “御医”   “是”   “姑娘冒犯了。”   御医上前就要看我的脚,我自己也是学医之人自是不扭捏,看清御医容貌原来是许久不见得楚大夫我便更加安心。不知他是否也认出我的容貌。   “姑娘腿上可曾有过旧伤。“   听到他这样问,我便想起曾经落马伤的也是这条腿便回道:“是,可有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待老夫帮你扭正多花些时间调理就是,只是要受些痛。”   骨头错位后纠正却是疼痛难忍,不过好在是一时的,可我如何也不能再他面前治疗。   “皇上,请准许奴婢回去治疗。”   “就在这里治好了,你有精力来回走动,御医也没那个时间。”   这般理由都找出来了,任我如何也也推辞不了。   “劳烦楚大夫扶我到椅子上坐下。”只得麻烦楚太医了,唯怕他不帮忙,故意用了旧时的称呼,他看了我一眼便明白了我的心思。   我自是不愿意坐在龙床上,倒是疼起来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我方在椅子上坐定,却见他已然起身,太医立马劝解道“皇上高烧刚退下还不能起身。”   “朕已无大碍,你忙你的就是。”   说完便把太医准备的药一口喝完,又命人传早膳,看起来哪像大病初愈。   他金口玉言楚大夫自然不敢在说什么,便要为我治脚。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痛都尝遍,心里早已有了准备。   可当楚大夫抬起我的脚方知是那般痛楚,还没开始我已然痛的满头大汗,死咬着嘴唇就是不让自己叫出来。   听到骨头碰撞的声音,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嘴角湿湿的伸手一摸竟都是血,方才不知道痛,现在看来不知会有几个牙印。   “休息几日就可以了,嘴上的伤药一会我会派人送过。”   “多谢楚大夫”   此时巧娟端着洗漱的用具进来,见着我满嘴的血吓得不轻,我给她使眼色让她别声张赶紧去照顾皇帝。   我用手绢快速的擦干净,好在没在流血。楚太医忙着为皇帝把脉,巧娟伺候在身前,看着他们轻松的表情想必已经没我的事了,这宫里的太监进进出出各自忙碌,这时候离开最好不过。   脚踝还是有些隐隐作痛,相比之前已然好了太多,我慢慢的往门口挪,就要跨出大门却被一个声音给怔住,我身边的宫女们更是吓得跪倒在地。   “站住,我没准你走,你要擅自去哪里。”   不知道他这又是要闹哪般,我只觉好累有些无力应对。   “奴婢从哪里来自是要回到哪里去。”   “你既然自称奴婢以后就留在朕身边伺候,其他人都退下。”   我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出去,连巧娟都要从我身边擦过,我赶忙拉住她的手如同拉住救命稻草一般。   岂料他又发话“巧娟,传令下去前朝遗妃辰妃病逝按贵妃礼制下葬,你去安排。”   “奴婢遵命,奴婢告退”   我心绪纷乱,不知他又意欲为何。“你到底想怎么样”   “朕是皇帝,想怎么样都可以,你是想抗旨不尊,还是你眼里还只认前朝皇帝。”   “奴婢不敢”   “不敢最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朕身边的贴身女官,具体巧娟会教你怎么做。”   “是”   绕了一大圈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却又那般不像从前,从贴身侍婢到贴身女官,我分不出到底有什么区别,不过这大概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结果。   他是皇帝我是奴才界线分明,就当老天从新给我一次机会,在不敢有非分之想,好好活着也好尽快知道是谁害了阿生。 ☆、五十 醉酒又进牢笼   他的病好的很快,没几日就上朝处理朝政,他上朝时我们不必跟在身边,下朝后得用早膳,随后就是接见大臣,批阅奏折。期间我得时时候在跟前,好在我与巧娟是轮值,倒多出大把闲置的时间。   时常能见着师兄,他虽是学医出身却并没有当上御医而是成了御前侍卫,我们虽能日日见着,却各自当值甚少有说上话的时候。   腿伤没好的时候还可以光明正大的找晓颋,如今腿伤嘴上的伤都好了便不能在日日找他,好在除夕将近各自忙的事都多起来,便也无暇顾及。   如今后宫里只有一个主子就是颜贵妃,大小事物都由她打理,她当真是聪慧的女子,除夕未到各宫上下早已喜气盈盈,无处不弥漫着新朝第一个新年的喜气祥和。   我虽是跟在皇帝身边,见过她的次数却并不多,除非有决定不了的大事,随意不会来找皇帝,倒是那位慕容菲儿时常来,她虽是身份未定宫里的人却谁也不敢得罪,皇帝有时见她有时也避而不见全凭自己心情。看不出一点要立她为后的意思,这些事情我自是不愿再上心,每日她来我便远远的避着,实在躲不过总免不了她的冷眼相看,好在我如今是御前的人,她未曾拿我如何。   我从没在皇宫里过除夕,真的到来心里反而没那么激动了,皇宫里被布置的很美很喜庆,颜贵妃大赏宫人,所有人的脸上洋溢着笑意。晚上的宫宴是皇帝的家宴,那些随着他攻进皇城的叔伯兄弟都来同皇帝一起共贺新春。   不曾想过会碰到他,那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琰少爷,现在他已经是王爷了。   见到他我赶忙行礼,他忙要来扶我好似看到故人。   “好久没见你了,可好!”   那日封妃大典他并未随皇帝一同进宫,许是不知我身上发生的事,不然绝不会这般客气。   “奴婢很好,劳王爷挂心。”   “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当日在王府你我虽不熟识你也不曾这般拘礼。如今我们也算是故人了。”   “蒙王爷看的起,奴婢不敢高攀。”   “你……”   “既然来了还不快入席。”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知道是他来我赶忙跪地行礼,他也行礼道:“臣弟参见皇上。”   “起来吧!随朕一起进去。”   他的话自然是对王爷说,而我作为随侍的女官也不得不跟着进去,刚要走他却又道:“今日由巧娟当值便是,你回去吧!“   “是!”我自然乐得自在,赶忙行礼离开。   除夕夜晚活动丰富,当值的在宫宴自可大饱眼福,不当值的也寻了三五个平日里说的上话的寻个角落吃吃喝喝。   平日里只有我和巧娟一起住,如今她不在屋子里更显冷清,我掌了灯坐定便听到敲门声,开了们原来是御膳房的小太监,手里提着个食盒。   “姑姑,知道你今日不当值,巧娟姑姑特意嘱咐奴才给姑姑送些吃食,祝姑姑来年大吉。”   “多谢公公”   我从衣袖里翻出几辆碎银给他,大过年的难得他还这般尽心,他高兴的谢过便消失在黑暗里。   看着食盒里的菜肴感念着巧娟的细心,只是我一个人吃再好便也觉无味,此时若有酒倒是会好许多。   想到酒便想到那个曾无数次醉倒的亭子,不知如今是什么模样,久无人去可早已破败不堪。   今夜人人事忙想必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提了食盒便往那秘密的凉亭而去。   一路上倒也清净,我很快寻到上凉亭的石阶,许是被雪水洗过虽是隐秘却也干净。   上到凉亭不曾想会有人在这里,月关昏暗我以为自己看到了独孤弘颖,待到看清竟然是他,明明他已经去参加宫宴了,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   我愣神过后才想起要请罪“不知皇上在此,奴婢无心打扰,请皇上恕罪,奴婢这就告退。”   “既然来了坐下陪朕喝一杯。”   “夜深了,奴婢……”   “你敢抗旨!”   “奴婢不敢!”   有太多个日子没有私下里对着他,如今躲不得这样对着竟有些不知所措。   石桌上放着好些酒坛他自酌自饮,也不知喝了多少杯,我将食盒里的下酒菜摆上石桌。将唯一一双筷子摆在他面前,坐在我从前经常做的位子,正好与他对着。   “这样喝酒容易醉!”   他看了我一眼竟为我斟了酒道:“你从前是不是也与他在这里喝酒。”   不知他是从何知道,不过他既然能这样问想必早已知道一切。   “是”   “那日我夜探他寝宫,我们的对话你全都听见了对吗?”   “是!”   “心里可是怪我!”   “皇上,过去的事情,奴婢已经忘记了。“   “可是朕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你,第一次见桐儿,都记得太清楚。”   他似乎有些醉了,我有些害怕却也更好奇他将要说什么。   “第一次见她我们都还是小孩子,她随他时任将军的父亲来宫里参加晚宴,我自知不得父皇喜爱,呆在宴席也无趣便偷溜出御花园玩,岂知她也偷溜出来还迷了路,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央求我带她回去。当时正值盛夏,荷塘里的莲花开得正好,我许诺她陪我摘了荷花就送她回去。宫里的荷花不允许随意采摘,她不知我身份以为会拒绝我,她却干脆的答应了,我带她摘莲花还拨了好多莲子却忘了时间,直到宫人们来寻才回到大殿,免不了被父皇责罚而她却像父皇求情说是自己要去与我分担罪责。父皇责罚我是常事,从不曾有一人为我求情分担,我只觉她是老天派来陪我的,从此我不在是一个人。”   他边说着边喝着酒,我不知不觉也跟着喝起来,听着他的从前想着自己的从前。   “后来听说父皇准她入宫陪皇子读书,官家小姐进宫读书的在北国不在少数,实际是为了给皇子们找未来的皇妃,我更加以为是上天故意要把我们安排在一起,我们如愿日日在一起读书,那一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我幻想着她会是我以后的皇妃,可仅是一年而已,第二年的春节父皇询问三弟功课怎么越发不长进,三弟说是身边少了个陪读的人,父皇便许他顺便挑选,没想到他会选桐儿,父皇更是一口答应。从此后她便在没有陪在我身边,而我从光明正大变成暗地里偷偷关注她,我向母妃哭诉母妃却只叫我忍耐。后来我便不再关注她,哪怕见着也装作不相熟以为这样很快就会忘记,直到国破家亡烽烟四起,当时我们是可以逃出宫门,我不受父皇重视住的偏远老嬷嬷早已为我安排出路,我却躲着敌兵去找她想要带她离开,可是她却对我说‘生死都不离开她的主人,这是她父亲的安排也是她的承诺。我心里便更加恨三弟,因为他得父皇宠爱朝中大将都为他效命,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要夺回桐儿她本就是我的,如果皇图霸业能让她在我身边那我就去争,我不过要她陪在我身边而已,让我不在是一个人。可我终究是错了……”   他许是真的醉了,趴在石桌上便睡去,我自己也喝的不少此刻下这阶梯都难,如何去叫人来。只盼着快些有人寻来。   他本来就有醉酒头痛的毛病,此刻听着他嘤咛就知定是头开始痛了,我移到他身边坐下将他的头靠在自己怀里,双手帮他按揉着太阳穴,许久后他才把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我亦是累得够呛,头越发昏沉忍不住也靠着他睡去。   头痛的难受却不及周遭的吵闹声来的心烦,睁开眼睛一看这小亭里黑压压的一片尽是人头,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面孔,大多却都是朝堂上的面孔,我还奇怪这些人怎会在这里,突然一个女声咆哮开来“还不快把皇上扶回寝宫,给我将这个不要脸勾引皇上的女人关进大牢。”   我循声而望竟是慕容菲儿,她的脸因生气几近扭曲,且不管她是如何找到这里,带来这么多人足见她的用心,势必要坐实我勾引皇上的罪名,只怕是把这么久不曾封后的愤怒要全数算在我头上。   我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没有人会相信我,也不用祈祷他此刻会突然醒来,他醉的不轻怕除了有呼吸同死去没两样。   “请慕容小姐息怒,良辰是皇上的贴身女官怎会勾引皇上,还请慕容小姐等皇上醒来在做定夺。”   巧娟不知何时挤出人群,跪倒在慕容菲儿身前求情却被她一脚踢开,她愤怒之极只怕是下了死力。   “你算什么东西,别以为跟在皇上身边久了我就不敢动你。”   我早已被人架着,想要去护她都不行,看到一旁的独孤琰,只得求他先把巧娟拉开。   一场闹剧过后,我又一次置身这死牢里,如同进了地狱一般,阿生如何惨死如同梦魇时刻出现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   我真是没用这么久都没找到背后的凶手,老天许是要罚我,故意要我重来这死牢,要我时刻记着阿生的死仇还不得报。   半夜里我又听到那悉悉索索可怕的声音,此刻我只知满心仇恨,拼了命的在草堆里乱踩要把那些该死的老鼠全部踩死,如果当日我勇敢一点阿生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   踩得太急以致被乱草绊倒重重的摔在地上,我已无力爬起,是不是就这样死去才能抚平我内心里的愧疚。   天色最暗的时候,牢房里却被火把照的通明,我被两个狱卒架了出去双手被困在横木上,微睁开眼睛看到的竟又是慕容菲儿的脸,知道她不会放过我,却不知来的这么快,我闭眼不愿看见她。   “她既然不愿意醒来,你们就帮我把她叫醒。”   慕容菲儿放下话来,她身边的两个丫头也像是恨惨了我,拿起鞭子便往我身上打,下手之重我身上厚厚的宫装也溅出了血痕,见我彻底清醒,慕容菲儿便走上前来,用手捏着我的下巴与她对视,并恶狠狠的道;“贱人,你可知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与我争,当初既然被赶走又何必厚着脸皮回来,是存了心的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我久久不言,像是更加惹怒了她,她那鲜红的豆蔻好似要掐进我的皮肉。“回答我”   “慕容小姐你多虑了,我不过是卑贱的丫头如何敢与你争。”   “这便是你犯贱之处,什么都不如我还妄想与我抢月哥哥,从前在府里月哥哥无不顺着我,只从你来了,梅林里他要遣走我好与你在一起,居然还让你住在阁楼里,还要跟我退婚。你这个贱人你算什么,凭什么让我如此卑微,一切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凭什么让你抢去。”   她越说越愤怒,自己抽起鞭子就往我身上打。“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没停止过恨你,上次整不死你这次决不让你看到明天的太阳。”   她好似突然又冷静了,甩开手里的鞭子嘱咐人哪来一个攒动的布袋,我又听到了那可怕的声音。   “对这些东西发出的叫声耳熟吧,当初咬不死你,倒让那个小军医当了替死鬼,听说你痛苦了好久,今日我便送你去见他。”   我心下瞬间明白,原来一切都是她做的,半夜放老鼠害的阿生枉死的人原来是她。   “原来是你,阿生是你害死的。”   “是我又如何,我只恨没害死你。你不是还让那个小侍卫调查吗,其实他早就知道,可惜他不敢告诉你,因为他知道没人能拿我怎么样。皇上也知道,当天晚上就知道了,可是那又如何他的江山都是我慕容家给他打下来的,他能拿我怎么样。”   原来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就数我还傻傻的蒙在鼓里,如今对着她我满心愤怒却无能为力,无权无势又卑微的我,如今连生死都在她的手掌间。好恨好恨自己,阿生对不起!我没用,我不能为你报仇,只求速死快些来陪你。   “慕容小姐你最好现在就杀死我,如若让我活着我势要让你慕容家族万劫不复。”   “贱人,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来人把她的袖口扎紧把老鼠都倒她衣服里,看她还敢不敢如此狂妄。”   她话语一落她身边的狗腿子便一拥而上,看着那硕大的老鼠就要装进我的衣服里,恨不得立马就死去。不知是真死了还是晕了,瞬间里周遭安静如死灰,毫无声息。   “御医,到底是怎么回事,伤都好了人怎么还是迷迷糊糊的醒不来。”   “回皇上,顾姑娘身子本就虚弱,几次大病如今又惊吓过度,何时醒来还要看顾姑娘自己的意志。”   “这话时什么意思,给朕说清楚。”   “回皇上,顾姑娘心结难开,任奴才医术在高也医不了心病,还请皇上恕罪。”   日日这般昏睡,伤口早已不痛,我虽不曾醒来谁人说了什么,谁又时常陪在身边我却是清楚。我又回到了当初被无数看不见的绳子绑着的日子,想要动一动却被束缚的更紧,眼皮也像是被针线封住,如何都睁不开。   我唯有听声音辨别谁在我床前,巧娟白日里都是一刻不离,我每日喝进去的汤汤水水却不是她来喂,每日都很准时无论刮风下雨必定是他来喂,从不假于人手。以至于我都习惯了,每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梅花香我便知道要喝药或是到用膳时间了。在我床前他从不让人行礼也不让人大声说话,连走路都要格外小心,对伺候的人说不能吵着我。   师兄常来看我,跟我说很多话,向我道歉他的隐瞒,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我,更多是说些安慰的话希望我快些醒来。经历这么多我已然不是相府里单纯的女娃,世事无奈哪怕是皇帝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不怨怪任何人,心里比谁都清楚报了仇也换不回阿生的命。只是心疼阿生,死的本该是我却无故害死了他,受这些罪过我的心里或许会好过些。   晓颋也时常来,鞭伤好了以后便开始日日泡澡,每日被重重的药味熏着真担心日后别人见着我就躲开。   每每到了晚上我的身边都静的怕人,我如今全身都无法动弹,眼睛又睁不开越加害怕睡着,害怕听不到声响,哪怕是轻微的呼息声都会让我安心。   好在每个晚上我的身边总有一个人,他身上的淡淡梅花香总是陪伴我睡着又醒来。那淡淡的梅花香让我想起曾经为他绣过的荷包,荷包里装的就是梅花,久久的带着便熏得身上都是香的,不知他身上带的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一个。   在死牢里听到慕容菲儿的怒骂,想到皓月城的梅林,王府阁楼相伴的日子,我们也曾那么甜蜜过。后来我们分离又重逢,我从越来越想他到越来越恨他,如今却感激他依旧守在我的床前,不管我会不会更加恨他,无怨相守。 ☆、五十一 独孤宏月番外   又不知过了多少日子,你的手渐渐的可以动弹,也渐渐能喝下稀粥,我知道你许是有了感觉,便开始跟你说好多话,夜深人静里我从来没说过那么多对不起。   对不起,当初不该发脾气放你离开,我站在城楼上看着你胡乱拍打着马鞭,迫不及待的要离开我,我不该生气的不去追你。我当初是气疯了,我满心以为你是想我了才深夜里来找我,可是你一开口就说那样的话,心里便怨怪你对我的不了解看着你身穿男人的衣服我便越加生气。害得你受那么重的伤吃那么多苦,辰辰对不起,是我不够成熟,是我爱的不够,你原谅我好吗?   后来我派了好多人去寻你,身边的暗卫从来都没离开过我身边,可是为了快些找到你,我遣了他们满世界找你,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就连南国我都派人去打听了你的消息,却如何也找不到你,直到将近除夕,太多的事让我无暇□□,起兵的事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暗卫不得不被我调回,随后便是招兵买马整军待发,我原想着只要你还活着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那时已是天下太平再无战乱。甚至还想过或许时日长了我便忘记你了,到时也不在需要找你,我们各自生活,而我终究低估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上天总是残忍竟让我们在那般情景下相逢,我曾想过无数种我们相逢的场景,却如何也没料到是这样。   你知道我在封妃大典上看到你的那一瞬是什么感觉吗!好像全身的血液都逆流了,又是激动又是愤怒,你怎么可以成了别人的妃子。而我明明是为了桐儿而来,看到你们站在一起我最先看到的却是你,那一刻我才明白年少的执念早已不复当初的重量,而你早已占据我整个心。我说的那些难听的话都是口不对心的气话,我只是太生气,当陆昀告诉我那个不怕死的军医是你时我有多怨恨自己。你曾就在我眼前而我都没发现,我们还曾说话而我却没听出你的声音,你知道我有多恼怒自己吗?我翻遍战场上的每一具尸体没有找到你我又是欢喜又是担心,欢喜你还活着担心你又去了哪里。万没想到你站在别的男人身边,就要成为他的妃子,我如何都想不明白你是为什么会如此,唯有那样的理由才说服当时愤怒的我,我一心只想着惩罚你,看到你抱着别的男人又一次为别的男人哭,我早已怒火烧心,后来在死牢里才会那般残忍的对你,要你身不如死。后来看着你伤了痛了,我才知什么是自作自受,多害怕我们无法挽回。我日日守在你身边,插好你折回来的梅花,无非是想你开心些,梅林里我是真的想从新开始,从新爱你。   你说你不怪我也请我放过你,你还说那样的话来气我,可我也没办法真生你的气,知道你伤的太重,我便想着或许暂时分开会好些,我故意把你安排在破旧的院子,却安排巧娟去陪你,让你曾经相熟的大夫去为你治伤,想着你身体好些,心情也会好些。   几次听说你病倒多想去看你,可又不能被你发现,多半是夜里偷偷的看一眼。我早已猜到是谁要害你,是谁害死了阿生,可是身为帝王的我也不能马上替你揪出真凶帮你报仇。你可知我心里多难受,看到你让巧娟把药送回来,我甚至都绝望了,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我避开所有人在那个秘密的凉亭里喝了一晚上的酒,想象着你在我面前,把所有想对你说的话统统说个遍,可是你听不到,你再也不会理我。我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霸道的要你爱我,那时我能看懂你,所以连爱都霸道的漫不经心,如今我想认认真真的爱你,却如何都看不懂你,你满心的悲伤已经没有了我半点位置,你宁愿痛苦着也不愿分出分毫来爱我。   对不起,是我害你至此,我合该受病痛折磨,生病的日子天知道我有多想你,但凡睡着就会梦到你,每次睁开眼却总是看不到你,索性我不在醒来,就在梦里见你好了。   过了好久你终于还是来了,我半夜醒来看到是你便立马假装睡着,害怕你知道我醒了又会马上离开,你帮我换毛巾擦手心只觉生病都是幸福。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在慢一点不要那么快天亮,让我们在一起久一点。   天还是亮了,你见我醒来起身就要走,却不知何时扭伤了腿,此刻我竟有些小庆幸,这样你就走不了了,可是看到你痛的那么难受,嘴唇都咬破我多想去抱着你,可是又害怕会把你吓走。   看到你穿着宫女的衣服我便想了个法子将你留在身边,哪怕我们回不到从前,可日日见着你也是好的。   你曾在宫里的生活我已然派人打听清楚,除夕夜故意放你一个人,猜想你会去那个凉亭,我便借口不适离开宫宴早早等在那里,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邀你喝酒心里知道你要拒绝,却还是想试探你这些的日子会不会放下心结陪我,最后还是的用身份来压你,心里苦涩却半分也不愿让你知道。我故意自饮自酌借着酒意对你说出我好久都想对你说的话,可惜还没说完就已醉死过去,还害你受那般苦楚。   你在牢里最后说的那句话我听得清楚,如果你活着便要慕容家万劫不复,我深深的记在心里,这样的事不需要你来做,迟早有一天我会帮你完成,加诸在你身上的痛我会要他们千万倍奉还。   辰辰,你喜欢的梅花已然全数谢尽,正是百花争艳的最好时节;杏花微雨,桃花夭夭,你真的要错过吗;快些醒来好吗,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哪怕是要离开都好我绝不阻止,只想你好好的生活。   知道你担心渔村的爷爷,我老早就派人去渔村看过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告诉,如今你总是睡着但我还是想说给你听,爷爷在你们走后没多久就去世了,爷爷虽是平日里看着健朗,却已是八十高龄,村里人说老人走了很安然,嘴角带着笑意像是睡着了一般;村里人感念爷爷平日里的帮助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此时此刻他们爷孙早已在天上团聚,我想他们肯定不想看到整日躺在床上的你。   我已决心要处置慕容一族,朝局新立,而硝烟又起。   “辰辰,虽然我不愿意,可是有些事我不得不去做,很抱歉我又要对不起你,或许你不在乎或许你不会原谅我,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如果你不愿意在这里,我送你回家好吗,想必你也想你爹娘了,他们过得很好就是特别想你,如果看到你健健康康的回去想必会很开心。我走了辰辰,如果我回来你能醒过来我就许你所有的要求。”   我坐在龙辇上看了眼身边跟着的太监总管,复又闭目养神,看来要找个机会好生整理身边的人了。   到了御书房我便吩咐人请了那位自视盛高的慕容大人,我比谁都明白他集结大臣跪地求见的目的。慕容菲儿嚣张跋扈的个性少不了他这位父亲的□□,本来天真烂漫的女子进了这皇城竟是那般让人心寒,我本无心于她也从未许诺过婚姻,不过是她那不折手段的父亲一味强加。我一拖再拖只等着一个能真正待她好的人出现,也盼她能早些看清事实,不想她竟糊涂至此,哪怕只是对寻常宫女用如此歹毒的刑法我便不能容她,何况她一伤再伤那个人是辰辰。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大人起来吧,大人跪了一上午不知是为何事。”   “回皇上,臣教女无方以至她刁蛮任性犯下大错,说到底都是老臣的错,菲儿这几个月禁足府里已然知道错了,她做这些事不过是太爱皇上,还请皇上念在她一片真心原谅她这一回。”   “慕容大人纵容爱女实在有错,可惜了对她的期望。皇后之职要有母仪天下之贤,狠毒善妒之人怎可胜任。”   “皇上,菲儿这些日子闭门思过,臣亦是对她严加管教,她已经大为改进,想必以后也定能母仪天下。”   “大胆慕容北,皇后之位尚未确立,你竟敢在朕面前要自己的女儿母仪天下,你是何居心。”   “皇上恕罪,臣一时失言还请皇上看在已故太后娘娘的面子给菲儿一次机会,菲儿打小就中意皇上,若是不能陪在皇上身边只怕再难为人啊,皇上……”   看着他一副痛哭流涕的慈父模样,我竟有些恶心,竟还敢搬出母妃来说情,好个不知羞耻。   我永远记得当年母妃不争不抢少得父皇恩宠,我亦是不得父皇钟爱,他是如何写信羞辱母妃。母妃是庶出在母家就不受待见,却因长的美貌被强行送进宫里,当时慕容家势单力薄,将所有家族荣耀都寄予母妃一人,母妃不争时被家人怨怪,争时被父皇责怪,最后竟是郁郁而终,他慕容北却开始想尽办法巴结别的皇子,来打压我而为他人献殷勤发展他自己的势力。   我本念着他助战有功不愿计较从前,岂知他野心不改一心想要将女儿扶上后位,结交大臣不说竟连朕的身边都安插眼线。   “朕已然决定,皇后之位乃贤德之人方能居之,菲儿是否变好朕不得而知,母妃当年亦是选秀入宫,后宫女子进宫沿用前朝祖制,需选秀方能加封。”   “皇上,菲儿对你一片真心呐,皇上……”   “祖制不可为,大人就回去吧!”   他当年官职低微也能让母妃入宫获宠,如今位高权重为女儿筹谋怎会难倒他,只是此后后宫前朝都将是不得安宁。   选秀的事轰动了整个京城,百姓看来是新朝的第一大事,北国早有祖制,凡秀女者都得出身士族,农工商者皆除外。当官的家里,读书人家里有女儿的无不忙着为女儿张罗,那些美貌的女子们无不削尖了脑袋往宫里钻。   每每听宫人们说起这些我便莫名的烦心,我不过一句话不知要伤害多少人,这伤天害理的事作为帝王却不得不去做。   我的辰辰依旧睡着,任我如何期盼都不肯睁开眼看我一眼,“你是不是知道我做的这些事,所以不愿意睁开眼睛看我。   你师父李大夫本来打算在皓月城养老了,可是时时放不下你的身体,我已经派人把他接来了,你若心疼他老人家为你忧心就快点醒来好吗?我许诺你的条件不变,若你醒来有任何要求我都答应你。”   选秀结束已经是五月,北国的天也渐渐回暖,南国怕已经没了冷意。宫里突然多了好多人,难得在清静,我从未去过后宫,连御花园都懒得去了,因为我的辰辰还是没有醒来。   宫里越加闹腾,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所以我答应李大夫让他带你回皓月城疗养,我纵使有千万个不舍得你,却也不愿你永远在我面前熟睡。   辰辰别忘记我,我永远在等你,如果有一天你醒来而我不在,你就去做自己的事吧,去哪里都无所谓。等我做完这里的事我就去找你,无论你在何处我都会找到你,再不放开你。   你走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照得人心都暖了,我把会去找你的话写在纸上放在你的衣袖里,希望你醒来会看到。   私心里害怕你会忘记我,所以想了个笨办法来提醒你,如何我都会来找你。   你的手指早已会动弹,我抱你上马车时你紧紧抓住了我的衣袖,我多希望这一刻你能睁开眼睛看看我,可你终究没有,为了不耽误时辰我不得不放下你,目送你离开。 ☆、五十二醒来,走一遍我们曾走过的路   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曾经熟悉的阁楼,身边没有别的人,只有一个小丫头在给我按着腿,她见我醒来显然有些不敢相信,呆愣好久才回过神来。   “姐姐,你终于醒了,我这就去告诉巧娟姐姐。”   我想了好久才想起她是王府最小的丫头萍儿,如今出落的越发水灵,我险些认不出来。   这些日子虽是躺着也睁不开眼,身边的发生的事大多清楚,他是如何陪在我身边,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深印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看着巧娟进来,我安然的对她微笑,她却抱着我痛哭流涕,任我哄了好久都止不住她的眼泪,好在师父进来为我探了脉,对着巧娟说“醒来了就好了,你若有这哭的时间就好好看着她别在偷懒,多多下床走动,不然就要像娃娃一样从新学步了。”   师父的话逗得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我感念自己的重获新生,却总是连累身边的人,愧疚之余想着自己快些好起来,从此好好珍惜自己,为身边的人也为了多次大难不死的自己。   果真如师父所说,下床后竟不知怎么迈开步子只觉双腿千斤重,府里的人比之从前更加热心,除巧娟以外但凡有闲着的人都来陪我走路,我虽学的辛苦却也享受这如亲人般相处的日子。   又过了大半个月,我们都卸下了厚重的外衣,身上的衣服轻了走起路来也越加轻盈,我终于不再日日泡在药罐里。我终于获得新生了,连从前的精神都回来了,王府里无人管束,师父总巴不得我多出去走动,我便时常拉着巧娟出门,皓月城的大街小巷里哪里好玩,哪里有好的吃食都被我摸得清楚。萍儿也是个好动的丫头,起先我出去玩总是远远的看着,知道她想去又不好意思求我,我便主动带她去,岂知此后每次都跟着赶都赶不走,巧娟稳重事事周到,有她在身边走到哪都不怕,萍儿从小在皓月城长大又是小孩心性,有她在就不愁找不到好吃的好玩的。   曾经的梅林如今过了最蘩华的季节,不在有那么多人惦记,我却时常去,时常在最大的红梅树下睡着,梦里又回到那个红梅飘落的雪天,花落的声音依旧在耳边。   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他了,只是曾经与他去过的地方,曾一起做过的事我都想在独自感受一次。   从梅林下来我会去我们曾去过的酒楼,点一盘我最爱的红烧排骨,坐在我们曾经坐过的位子。   自回到这里,巧娟从未问提起关于他的事,整个府里的人都甚少提起,我想起他说过的话,若我醒来他不在身边我想去哪里都可以,等他办完自己的事会来找我,无论我身在何处。   他写的纸条还在我的衣袖里,我心里是否也有期待,只是固执的去到哪里都把他写的纸条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事,也不明确自己是否真能等他,此刻我只想放开自己,让过往的一切都随风而过,辛苦活过来的我总该从新生活。   我想去仙子湖,巧娟说路途遥远怕出意外非得带上一群侍卫,我自然是不乐意,最后商议由她挑个最好的跟上,只是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是陆昀,自那次军营里见过此后便都不曾见面,我以为他会守在皇帝身边,不知何时回到了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日军营里皇上怪我明知道你在却迟迟不报,当下便把我遣回王府,无传唤不得进京。”   他说的平静,我听着心里却极不是滋味,他忠心耿耿又武艺高强,跟在皇帝身边立战功是少不了的,却因为我生生断送了他的前程。   “说来还是我害了陆大人。”   “姑娘言重了,当日我若早些告诉皇上,你和皇上都也不会平白受那么多苦楚,说到底是我处事不周。”   “陆大人,你何错之有,是我要求你隐瞒的。”   “我们都没有错,你有你的坚持,或许都是上天的安排。姑娘既要去仙子湖我们尽早出发吧!”   知道他不想在谈这个话题,我便不再勉强,就由着上天的安排吧。   “麻烦陆大人了。”   看着他上了马,我也赶紧上了马车,想着我们自认识来的点滴,他从一开始对我的厌恶到现在的坦诚相待,中间所经历的桩桩件件却都是我亏欠了他。   “巧娟,陆大人是何时进王府的。”   “听说是皇上当年初来皓月城时,在路上救的小乞丐,来到王府后谁的话都不听就听皇上的,一身本领也是皇上请人教的,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府里的护卫总管了,所以对皇上很是忠心耿耿。”   因为感激所以更加忠心,比起看护这王府他自是更想守在那人身边,可惜我害他如此却无力助他。   “巧娟,你可不可以求皇上让他回宫就职。”   “良辰,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说到底他都是被我害的如此,可怜他一片忠心,我也只想让他得偿所愿。”   “良辰,陆大人或许并不是这样想的,为皇上尽忠并非要守在身边,如今护你周全会比护在皇上身边更让皇上安心,我们所有人都明白也都想你好好的,这样皇上才会好好的。”   我转过身去,将头伸出窗外,不愿她看到我现在的表情,我可曾有她说的那般重要,好像每个人都在提醒我他对我的付出,苦心为我做的安排,而我却只觉如大山般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哪怕我心里也同样明白却也只想逃离。或许你是真的爱我了,可是当初的种种叫我如何轻易忘记。纵使我们相爱我也不愿做你众多女人里的一个。   来到仙子湖,我们照旧住进了曾经的酒楼,流水依旧假山依旧,不曾想故人也依旧。   看着缓缓而来的暄妍,竟与第一次的场景那般相似,只是她身边没有那个人,而我也是独自一人。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我们同时说出同样的话,她微笑着容颜依旧。 “要不要在逛一次园子。”   “好”   依旧是迷宫般的假山小道,我纵使在走上数十回怕也难摸清这些弯弯绕绕。   “你似乎清减了。”   我们虽不过一面之缘,如今再见却是格外亲近,听到她这一言我竟有些悲从中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清减的又何止是肉身。   “许是脱下了厚厚的冬衣,人看着便瘦了一圈。”   我不愿再想起从前的事,也不愿在这相逢的好日子里惹了两人都不开心。   “是啊,上次见你还是大冬天呢,如今已是夏日炎炎。时间过得真快,上次你我身边还各自有人,如今却只剩我们了。”   “他呢!”   我终于开口问出心里忍了好久的疑问,她身边那个眉目如画的男子去了哪里,为何如今只剩她一个。   “去年冬天他的父母终于要为他迎娶早年定下的妻子,他当时满心思里想着的是为主上建功立业一展他毕生所学,父母不顾他满心抱负强加逼迫,他心里早已发誓非我不娶,便越加心里恼恨,气愤之下便求了皇上上战场杀敌,皇上本万般不同意,却执拗不过他以死相逼。可怜他文弱书生却一定要亲自劈刀杀敌来宣泄他心里的愤怒与无奈,战火无情怎允许他如此任性。临走前他半夜里来找我给了我他从不离身的玉佩说,若有命归来定会实现他承诺,若无法归来要我许诺他一世安好。”   如此钻心的疼痛,我旁听者已经忍不住泪如雨下,反观她却是一脸平静。   “后来呢”   “他知道若在皇上麾下必定不会许他亲历沙场,便投在旁的将军麾下,战争结束后皇上下令就要传召他,那将军才知他是谁,却如何也找不到他,战死的士兵都一一翻过却都不是他,有人说是被红河水冲走,有人说是被大火烧成焦土,我只当他是还活着,或许是走散了或许是受伤了,总会回来。”   她低着头手里摸索着那块玉佩,有晶莹的泪落下那玉佩却越加通透。   “从前只觉得平日相处不过寻常日子,如今想见却不知那人天上地下,方知那寻常日子是那么难得。”   当时只道是寻常,辛苦爱着的他们以为坚持总有一天会开花结果,却不知时间最是无情,过一天便少了一天,也不知老天在何时就设下了陷阱。可能分道扬镳,可能生死永隔。   而我们又属于哪一类呢,夹在我们中间的总是悲伤大过欢喜,曾经你爱的霸道,我唯唯诺诺不敢去爱,后来你伤害我却也深爱我,我却只觉身心疲惫,只想逃离。   仙子湖算是我们定情的地方,厚厚的冰层漫天的飘雪曾为我们见证,如今冰层不在飘雪不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再也承受不起两个相拥的人,我们的爱呢,还要继续吗?   离开仙子湖的时候暄妍来送行,又恢复了往日的微笑,从始至终我都不曾安慰她,也不曾劝她,临走时只对她说要一世安好,她握着我的手笑着笑着却流了泪“下次见面至少让我看到你们的圆满。”   我强忍着眼泪,转身上马车隔着车窗向她挥手作别,下次见面不知又是何时。   自古战火里求生的能有多少,他独自一人若是活着为何还不回来,而暄妍却要为了那希望渺茫的等待耗尽一生。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北国春回,去年南飞的大雁,而今可双回。这世间最伤人的莫过于情之一字,他们中间隔着生死,而我们呢,终究咫尺天涯。回到府里已经好几日,我的心情也渐渐有所平静,也开始谋划起心里想了很久的事情。   当我向巧娟提出要回南国时,她好像早已料到一般,比我想的要平静许多。   我去同师父说起时他也并未作任何阻拦只说:“离家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了,但是巧娟你是要带上的,一路上也不能没个侍卫,陆昀也算与你相识,能力为师也信得过,你就带着他们回去,为师也好安心。”   “师父……”   “不管以后我们师徒还能不能有缘再见,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是决计不会让你独自一人上路,平安到达之后他两人的去留便由你自己安排。”   知道是师父最后的心意,我如何也拒绝不得,我原想着让管家随意派两个护卫送我回南国即可,至于巧娟和陆昀我自是希望他们回到皇帝身边,皇朝初稳,百废待兴,他身边总该多几个信任的人。如今只得我回到南国在做打算。   回南国路途遥远,虽然现在天下太平,毕竟是出门在外,为了方便我与巧娟都换了男装,我本想着快些赶路,巧娟却总嚷着难得出远门要好好玩耍。   我们谁也不知道以后的命运,回到南国我还有没有机会在踏足北国的土地,而巧娟却不能永远陪我呆在南国,而今的千里之行或许会是我们最后相处的时光。   一路上我们都是骑马的时候多,看到好看的风景便停下来歇脚,遇着好玩的城镇便停留几日,全当是出门游玩,嬉闹间连陆昀都没有了在王府时的拘谨。   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快,三个月后我们终于还是到达了南国皇城,我骑着马在城外徘徊,去到那个被救起的河边。   当日落水早已昏死过去,如今看着河岸青山,绿水潺潺,原来我们的初遇也曾这样诗情画意。   抬头看那云雾缭绕着的悬崖,如若当初我抓紧他的手不曾放开,我将会是另一个人生。   陆昀许是看我发呆久了,便上前问道:“良辰,我们什么时候京城。”   这么些日子的相处我们早已心无芥蒂,他唤我的名字我亦唤他的名字,我们从不是主仆只是朋友。   “这里是我落水的地方,曾经有个男人在我落崖的那一刻就抓住了我的手,我本可以不掉下来,可是我看到我妹妹满脸泪痕对着我哭喊,我毅然挣脱了手,跌落悬崖的那一刻我以为我死定了,上天却又安排了独孤宏月的出现。”   我提到那个人的名讳,我明显看见陆昀微微变了脸色,毕竟他是那么敬重那个人。   “陆昀,这里是南国我唤北国皇帝的名讳没有人会责怪,你也不必紧张,你若想知道我在南国是什么身份,巧娟定然是知道的,这里也不是我的安全之地,进了城便更加小心行事,有什么不懂的大可来问我。”   我们在城外的一家小客栈住下,打算明日进城,我是在给他们两留时间准备。南国我的故乡如今归来却只能偷偷摸摸,时隔三年人事早已变迁,除了父母我谁都不愿再见,为了不生事端陆昀做为我们身边唯一的保护者必须得知道我们的处境。   七月的南国已经很炎热,我半夜里起身喝水,大开的窗户外我看到陆昀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看了看熟睡的巧娟,我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这么晚怎么还不睡”我捻了他身边的位子坐下,他好像在想什么想的入神,突然听到我的声音像是吓了一跳。久久才道:“主上当年救你太冒险了。”   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我竟有些想笑“是不是后悔当日你不在身边,或许还能劝劝。”   “主上决定的事,谁都劝不了。只是我不明白你明明爱着那个人,为什么宁死都要放手。”   “一个心里没有我的人,我死死抓住又有什么用。”   “如果那个人不是你妹妹,你还会放手吗”   他的问题把我问到了,我心里也不明白如果他爱的女人不是我至亲的妹妹,我还会放手吗。我放手是为了妹妹,亦是为了成全他。   “时至今日,为了谁都不在重要,快点睡吧!”   我转身要走,这样的谈话显然没有了意义。   “那你如今离开主上又是为何,你们相爱,也在没有多一个妹妹来阻止。”   “我们隔着的远不是一个人的距离,陆昀你不会明白。”   我快步进了屋,关门关窗,不给他在说话的机会,外人眼里都只看着我在逃避,几人知道我逃避的是什么。   我只想要安静的生活,我可以不计较从前的误会,不计较他身边的女人,甚至不计较阿生的死。可是我能不计较身份吗,我不过是个下人是个奴才,皇帝的权位一半是靠女人来笼络的。我纵使愿意呆在后宫里与他相伴,真正相伴的日子又有多少,曾经是宰相的女儿做太子妃是我无法选择。如今我们相爱着,我却宁愿选择相忘于江湖。   你的世界不只有我,何必强求我的世界只有你呢。 ☆、五十 三 南国,原来离开多年   第二日我们准备进城,我依然做着男人的装扮,巧娟亦是,时隔三年以为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再不济也会有稍许变化,万没想到所呈现的竟是满眼的人头涌动,十里长街,百姓拥挤着立在两旁,被面无表情的官兵挡着为怕挤到路中间挡住去路,这么大的排场光靠自己想真不知发生什么事。   只见城门大开,沿路都是翘首以盼的人,巧娟比我更好奇,拉着陆昀挤进人群立马打听出消息。   原是皇帝大病,御医都束手无策,太子亲自出宫寻医,宫中嫔妃自请去皇家寺院祈福,今日恰巧同日回宫,能一睹宫妃风采,百姓们自是雀跃兴奋。   不过三年,那个总是满目威严对小辈却格外宽容的皇帝,如今竟病的如此了,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只怕寻来的大夫也不会有什么大用处。   不过这满京城的人都到了大街上,我若此时回相府倒是轻松很多,免了被人看到,哪怕见不到父亲也能见到母亲。   想着便领着他二人往小巷里钻,大路上人太多,虽是离家近却如何都移不了步伐的。   但愿这些房舍不要有太大的变动,不然都不知自己要绕到什么时候方才回到相府。绕过几条小巷莫名又绕到大街上,听到马嘶声忍不住抬头望去,通体纯黑的马哒哒哒往城门口而来,时隔三年对它我依旧熟悉,当年的很多时候我都幻想着能同那个人一起骑上马背,追风的哒哒声越来越近,马背上的人也越来越看的清楚,一身玄色长袍风尘仆仆,依旧冷峻的脸却难掩疲惫。   想不到回到南国第一个看到的熟人会是他,知道他看不到我,我却依旧想给他一个久违的微笑,口中呢喃:“南宫夜,好久不见。”   一阵疾风驶过,随后而来的是一辆一辆马车,想必是出宫祈福的后妃们的车队,我无心再看着热闹,带着他们二人继续往小巷里走。   比起大街上的热闹,相府门前显得格外的冷清,熟悉的门楣熟悉的匾额,好似连挂着的大红灯笼都是从前的那个,我忍不住上前敲开那紧闭的大门,就在手碰到那门环的那一刻,好似突然清醒了。   虽是时隔三年,如今的我却依旧是个不能轻易露面的人,推开这扇门能见到母亲,却同样能见到其他的人,撇开那些下人不说,还有父亲的两房小妾,虽不是什么坏人,但也不亲近,我只想见父母罢了,旁的人能避则避吧。   在我离开前相府算不上守卫森严,但各个出口也都有家丁守着,我想要避开家丁而去见母亲只得求助陆昀,最后由陆昀带着我翻墙进了府院,并嘱咐巧娟去寻一处就近的客栈等我们。   从没想过有一天回自己的家还有这般偷偷摸摸,遇着熟悉的家丁丫环要偷偷的避着,府里的一花一树还是从前的模样,母亲的屋前种这几盆三七,母亲精通医药,不喜花草喜欢中些药材摆在屋前。   我轻轻推开母亲的房门,却未看到要见的人,心里一阵紧张,转身就往外跑,想要见到母亲的心甚至让我忘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只顾着往府里花园去,想着母亲可能在花园里。   好在有陆昀拉住我,方才避免撞上来人险些蹿下大祸。   陆昀将我藏在大树后,不远不近的刚好看清数人簇拥的那张脸。   曾经熟悉的面庞如今处处显着华贵,在没有三年前的稚气,有的只是作为太子妃的无限分光。母亲不知从哪里出来,恭敬的向她行礼,她微笑着缓缓搀扶起母亲道“母亲近来可好。”   母亲背对着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听声音好似比三年前沧桑许多,听她回道:“我很好,只是你倒是消瘦好多,在寺里可是累着了。”   “这些日子累着的何止我一个,只愿皇上能快些好起来。”   “听说太子也回来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他回来又看不到你。”   “他已好久没回太子府里,先前是到处寻人找姐姐,现在又忙着寻医,回来了也只是在皇帝身边守着,我回去也是一个人。”   我看着妹妹突然阴郁的脸色,心也跟着阴郁起来,曾经但凡提到南宫夜的名字,妹妹的脸上总是像开了绚烂的花朵那般灿烂,如今却多出了哀怨。他们算的上是有情人终成眷属,难道是人心易变,他们也不复从前了吗?南宫夜曾今找过我我自是知道,这么些年怕也淡了,难道会成为妹妹的心结吗。南宫夜怎舍妹妹如此呢!   心里思量着母亲的话又响起“你姐姐这么多年都没了音信怕是在难找到,你又何必记在心上,太子心里若没你当初完全可以不娶你,这样的话万不可在说起。”   “母亲……”   “女人一生就是如此,怎可要求男人时时在身边,况且你嫁的还是那样的人,你若连这样的日子都受不了以后如何受住他的整个后宫。”   “母亲,我知道了,我先回府去了。”   送走妹妹,母亲屏退了下人独自一人坐在凉亭里,时隔三年我终于见到母亲熟悉的脸,还是当年的模样,唯眉宇间的愁容让我不忍直视。   “辰儿,你到底在哪里,难道到死母亲都难再见你一面了吗?”   母亲喑哑的话语每一字每一字如刀子般扎进我心里,她眼角流下的泪借着阳光的照射刺的我眼睛生疼。   我好想告诉她,辰儿已经回来了,完好的回来了,身形一闪却又被陆昀拉住,他附在我耳边说道:“你父亲已经回来,随行的人太多,你现在去见你母亲只怕无法脱身。”   没一会便又丫环过来请母亲,说是前厅来了客人,母亲便跟着离开了。   我立在原地好久,直到弯弯绕绕里再也看不到母亲的身影,今日怕是不能重聚,便随了陆昀出了相府。   一路上我反复思量的却是妹妹的话,难道这就是嫁入帝王家的悲哀吗,无论从前是多么的真情一切,情意无限,都敌不过时间的摩梭,后宫的美色如云吗?   曾经学了太多的皇家规矩,那时为了要嫁做太子妃,我是做了要面对无数女人的准备的,若不是知道妹妹的心思,或许如今我更多的是认命。   可如今我想尽办法的要逃离那个人,究其原因竟是我内心里无法接受他身边的女人,无法容忍他对我关怀备至的时候同样也对别人关怀备至。为什么从前的我可以,现在却又做不到呢!   “都说天家薄情,我以为真心爱着的至少会幸福些,原来也不过如是。”   我不过是无端感慨,不想身边的陆昀会答话道:“他当年即会背叛青梅竹马的你,如今如何不会放下你妹妹。”   “我总觉他们是不同的,我同他一起长大,却甚少见他对谁那般上心,哪怕对我这个未婚妻也不过是客气而已。”   “那便是他本就薄情,何必拿所有人来作比。当年离开他倒是你的幸事。”   这话我总觉得有旁的意思,偏头去看他许久,他微愣接着道:“你可别这般看我,我说的可是事实,你们南国太子有多薄情我不知道,我们主上如何重情我可是全然清楚。”   我知他多拥护独孤宏月,不想到这般地步,便取笑他道:“你又不是女人,你怎知道他如何重情重义。”   “我虽不是女人,却也看的出他对某个人的掏心掏肺,偏她冷酷无情一心只想逃离。”   他嘴上倒是说冷酷无情,只怕心里要说我狼心狗肺了,不反驳他他当真就这般看我了。   “他再是重情义身边不也是美人环绕,以后不照样后宫佳丽三千。”   “你若真用心了解过他就该知道,他身边的美人哪个不是各有来路,却从不是他心之所向。”   “你……”   我方想反驳,他却赶忙打断道:“颜夫人美貌无双,却空有夫人之名,她与主上从小长大……”   “那就是青梅竹马喽!”   “比主上大出五岁之多,是当年主上的母亲看她年少稳重为其选来料理家事,颜夫人心里本就有要等的人,主上从来把她当姐姐看待,给她身份不过是让她方便操持家务。”   这些事我着实是不知道,从前竟还为那颜夫人闹情绪,此刻想来竟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担心他是骗我才说这些。   “那慕容菲儿总该是他的青梅吧!”   “当真都是主上对你一门心思,你对他全然无心。慕容菲儿与他人颇有不同是不错,那也是仗着她是老夫人的侄女,他父亲又颇多主意。慕容菲儿一门心思要嫁给主上,到处彰显自己是王府女主人的身份,王府那些下人不懂,你这个日日跟在主上身边的人也不懂吗,主上何时承认过,若是真有心怎如今顶着满朝压力都不许她后位。”   我还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有些词穷,勉强道:“那他身为皇帝,日后免不了的女人多。”   刚好也到了客栈,我便加快脚步首先进去,不理陆昀还要如何反驳。   进门就看到巧娟在嘱咐小二准备膳食,许是看着我们一前一后的表情各异,赶忙结束走到我面前着急道:“出了什么事,没看到人吗!”   我刚忙回过神来道:“人是远远的见到了,可是旁人太多终究没办法相见。”   “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先用午膳,下午你在客栈休息,我同陆昀出去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宅院,你现在不能回家,我们又不能总住在客栈,如果能有个落脚处总是好的。”   巧娟想的周到,有了自己的住处就省下不少麻烦,我既要隐瞒身份,以后也定然不能住在相府。   “自然是好,只是我们哪来那么多银两。”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出门时我本就准备了不少,管家又给了我不少银票够我们在这京城买座大宅子,还能挥霍度日。”   看着巧娟一夜暴富的表情,我心想着那该多少钱啊,定是跟那人脱不了干系,想不到我远在南国却还要受他庇护,而我却毫无拒觉的办法。   用完午膳我就上客房休息,傍晚时他二人回来手上已经多了一张房契,我感慨他们动作迅速之余万没想到他们神通的买到与相府仅一墙之隔的宅子,还说今晚就可以搬过去。   我略微惊恐的看着他们,他二人一口同声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并快速的收拾起行李来,待我回过头来人已坐在大宅的花园的凉亭里,出奇的是这园里的布置竟与相府大致无二,唯多出一个高高的假山,假山上有个凉亭人在上面可以看到旁边相府花园里的一举一动。   我心里本满是疑惑,想对他们彻底盘问一番,可当我坐在凉亭里看到相府花园里,父亲在鱼池边的凉停里写着字,母亲在一旁摆弄她的药草,我心里所有的疑虑都不值一提。   连着几日我都在凉亭里观察这相府,试图找个最佳的时间去见父母,可奇怪的是这几日相府变得异常忙碌,时有大小官员出入相府,白天还说的过去,可连晚上都时有人来,不免让人奇怪。   我心里暗想会不会跟皇帝病危有关,让陆昀出去打听却未曾打听到任何风声,相府出入人员过多我如何都找不到机会与父母见面,巧娟劝我耐心等待,这一等却是十余天,我越加坐立难安,每当看到母亲独自落泪,便更加心急了,想着母亲这三年过着面上无波内心早已伤心至极的日子,哪怕一分一秒我都不愿等待。   父亲朝中事忙,难得有时间陪在母亲身边,连身边的陪嫁丫头都在年前病逝,如今当真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心里更加难过,便让巧娟准备了笔墨,总不能日日这样相见不相识,我不能进相府便想法子邀父母出府。   先前我特意让陆昀扮做家丁与相府的家丁混熟悉,顺便打听了近三年相府的事物,好在三年来父母身体安好,太子多番照拂,父亲在朝中尚且安稳。   这十余天我都在费心父母三年来的生活,从陆昀的打听中知道他们的生活点滴,当年的事表面上并未对相府造成任何影响,因为在百姓眼里,三年前相府的一位千金嫁给了太子,而另一位因身染重疾不日便出府修养,至于那些朝中知情人对太子妃突然变成了二小姐,怕皇家早已做了解释,知道了便不敢再多嘴些什么。只苦了父母连伤心都小心翼翼。   我写好信嘱咐陆昀一定要托相府家丁送到母亲手里,我写的内容简单,只客气的邀母亲闲暇时候来我府里,当看类容定然不会让相国夫人轻易出府的,可那字迹却是真真切切我的字迹,母亲自然认得,哪怕心有疑虑也会为了我试一试。   时至今日我别无办法,不过是赌一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日日在家里等着母亲过来。   自信送过去我便让陆昀时刻盯着相国府的动静,信却是送到了母亲的手里,收到信后的母亲在自己房里呆了好久方才出门,我不知道母亲收到信后是什么表情,待母亲出来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这一幕我在假山上看的清楚,心里却越加捉摸不透,不知母亲是信了还是没信,到底会不会来。   就这样盲目的等了两日,像是等了好久一般,两日后的傍晚我便在没了耐心,换了身小斯的衣服企图混进相府去。正与陆昀商量着对策,却突然响起敲门声,连日来我时刻盼着的敲门声终于响起,我竟突然恍惚了。   好在陆昀尚且理智,恭敬的去开了门,越来越张开的门缝里我看到一张疲惫而略显苍老的脸,远远看看丝毫不像位高权重的相国大人,比起三年前两鬓白发不知何时染上,从前那个保养得体的父亲如今已然苍老许多。他身边站着夫人我已暗地里看多太多回,如今这样的距离却是三年来第一次,犹记得母亲皮肤向来好,额角何曾有过那些纹路。   陆昀将他们引进门,我依旧愣在原地紧紧的看着来人怕一眨眼又不见人影,任泪水划过都敢去擦一下。   为了混进相府,我特意做了男人的装扮,脸上也特意做了掩饰,父亲却一眼就认出了我,他虽什么话都没说,他脸上表情的极速变化却已然告诉我他的心思。   母亲像是瞬间就察觉到父亲的变化,像是所有事都应征了心里的想法比父亲更快的来到我面前,我竟不知是自己腿哆嗦无力还是看到这样的父母心里太过愧疚竟不自主的跪在母亲面前。   还不等我说什么,母亲就已经抱着我大哭不止。   “老天终于听到我的祈祷,让我临死前还能见你一面,我的女儿母亲想的你好苦啊!”   “是女儿不孝让父母如此伤心……”   想了好多话要跟父母说起,可听到母亲的哭声,看着父亲老泪横流,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唯有跪地向父母磕头来缓和我心里的愧疚。   父亲将我扶起仔细的上下打量这我,好像是在看我是否完整的回来。   仔细打量一番方才缓缓道“回来就好,这么些年苦了你啊,辰儿……”   说罢便又是一阵泪流,身居高位的父亲何曾流过这么多眼泪,我却连如何劝说都不会。   唯有将父母扶到上座坐定,巧娟早已备好茶水,我一 一向父母敬上。   “这样向父母亲敬茶的事情,不知在辰儿梦里出现过多少回,如今终于实现。女儿不孝,愿父母原谅女儿此后一切安康。”   父亲喝过茶水好像方才确定我是真的回来,情绪缓和许多道:“你平安回来父母便无他余愿,你母亲自收到你的信整个人像是从新活过来一般,却又不敢真来见你,唯怕空欢喜一场。”   我看着母亲笑着却仍在流泪,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她怀里道:“女儿本想去府里见父母,奈何这些日子相府太多人出入,又怕被外人看到多生指节,却又急着告知父母辰儿已然回来,就只想了这么个笨拙的办法。今日二老若不来我便也准备去见父母。”   “你做的很好,如今朝中尚不安宁,你回来的事不让旁人知道自然少些麻烦。只是苦了你有家回不得。”   父亲说着便又要伤心,我赶忙道:“如今这样很好,我虽不便回相府,父母却可时常来看我,不过一墙之隔我也能时常看到父母,只是我回来的事望父母别在告知他人,哪怕是妹妹也别让她知道了,我此番回来只想好好陪着父母而已。”   看到二老的表情,怕他们误会我记恨自己的妹妹便又道:“妹妹如今毕竟是皇家的人,我总觉得她不知道总比知道好,时过境迁我只盼她过的好而已。”   “你告诉母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就突然掉下山崖了。”   “事情过了这么久我也记不太清了,或许是注定我不能嫁给太子,索性现在我又回到父母身边。”   母亲还想在问,陆昀却进来说道:“顾大人,相府的家丁正四处寻二位,小人隐隐听说好像是府里来了重要的人。”   看到陆昀的表情,知这位重要的人定是不同寻常,便劝着父母早些回去。   看着二老满心满眼的不舍,我便嬉笑着送他们至门口道:“日后日子还长着呢,女儿保证在不会无故失踪。”   母亲道:“知道我们担心更加要好好爱惜自己,这几年不见你竟瘦了这么多叫我怎放心。”   “辰儿紧尊母命!”   母亲还要说什么,却被父亲拉住道:“以后想见女儿就能见得到,你也该放宽心。”   目送他们离开直至进入府门我方转身回府,陆昀关好大门,便对我说道:“相府来的人正是太子南宫夜。”   我有些吃惊,不知大晚上的他亲自来相府是作何,三年前也不曾有过他半夜过府的事,但愿不要是什么坏事。 ☆、五十四 南国新帝南宫夜   万没想到第二日便传出皇帝驾崩的消息,一时间整个京城陷入一片萧索,所有热闹偃旗息鼓,朝中出了这样的大事,我自是不方便在见到父母,南国的规矩,老皇帝驾崩新帝要在半月里择吉日登基。   十日后整个京城已是空前的喜庆景象,新帝登基普天同庆,当天晚上无论是皇宫还是大街小巷都一片祥和喜庆,漫天的烟火从入夜一直燃放到三更,在这府里也能听到大街上人群的嬉笑。   自回到南国住进这园子,心里一直想着如何与父母相见,就没出过这园子,如今遇着这难得的热闹,我自是坐不住,用过晚膳便带着巧娟陆昀出了府。   他二人见我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郁也乐的陪我出门,虽然今日出门时决计遇不着熟人,曾经熟识人如今只怕都在皇宫里参加难得的盛宴。纵使如此我也不便着女装出门,巧娟早已为我准备了好些男装,当真是周到,可当我看着衣橱里满满的似曾相识的男装款式和色调,心里竟说不出是何等滋味。   巧娟见我久久不动,许是猜到我的心思,小心道:“我伺候主上习惯了,也就知道这些男装式样,你若不喜欢我明日就换了。”   我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便对巧娟道:“不用那么麻烦,你就照着自己拿手的给我装扮就行了,总之不能让外人一眼就认出我是女人。”   见我没生气,她便麻利的为我更衣,梳头,为了让我显得更男人还专门为我加粗了眉,待一切弄好,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从发饰到衣着都与那人同出一辙,我心里却没有的初时的介意,反而莫名的安心。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安心从何而来。   巧娟依旧穿着平日的穿的衣服,不需要在穿男装,毕竟她不需要避讳什么人,陆昀也不需要刻意穿的同家丁一样,前几日巧娟已经找了几个粗使家丁回府,毕竟那么大的府邸总归需要人打扫。陆昀现在的身份是我‘桃园’的护卫。   新买的宅子总不能用前主人的门匾,我便把宅子取做‘桃园’,虽然比起那夭夭桃花我更喜欢梅花,可这温暖的南国梅花却甚少开的好,我便寻思着能移栽好些桃树种在园子里,来年就可以看到满园桃花,坐实这‘桃园’的美名。   就这样我便化身儒雅公子带着丫环巧娟,保镖陆昀出了府,本就离闹市不远,如今这样的日子出了大街就已是人山人海,街道两边满满的挂着红灯笼,周边酒楼商铺亦是拿出过新年的架势,装扮的格外喜庆靓丽。这个大街如同白天无意,街杂耍的艺人卖力表演吸引去不少孩童,时刻传来嬉闹声,大人们脸上亦是难掩喜悦,南宫夜在为太子时已是颇得人心,如今继任大统百姓心里许是都盼着他会成为个好皇帝。   这些年来,南国整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但凡遇着喜庆的事都会好生庆祝一番,街边小贩自是盼着这样的日子,各处叫卖声不绝于耳。最先入眼的是那一串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想起那时那个人拿着糖葫芦在我面前的情景,我当真是不喜欢那酸的味道,他却生气转身就走。   “公子,你盯着糖葫芦傻笑什么。”   巧娟一提醒,我方才知道自己想着那些事竟忍不住笑意。   “没什么,我们去看看灯。”   各色形状的灯笼看的人眼花缭乱,从前我就很喜欢花灯,还记得那年中秋我买了各种形形□□的灯笼,直至双手都拿不下,最后却看到妹妹与南宫夜相拥的那一幕,结果光顾着伤心所有灯笼都被我不知不觉丢弃。那天的情景与今天何其相似,头顶烟花绚烂,花灯依旧明艳,从前的两个人今日该是双双立在皇城最高处俯看江山,受百官叩拜。只是这些已然掀不起我内心任何波澜。   我向花灯老板买下所有的花灯,并嘱咐他送到‘桃园’,看着身边二人不解的神情,我也不多做解释,巧娟付了钱我们便继续逛街。   我对那些杂耍不感兴趣,对街边的摊贩卖的小玩意尤其喜欢,小到女孩子的配饰,大到陶陶罐罐但凡喜欢的都一一买下,看到身后二人手上大大小小的包裹貌似在多如何都拿不了,我开始后悔怎么不把家里的几个家丁也带上。   刚好看着旁边的酒楼,或许该休息一下,我领着他二人进了酒楼,楼下已然满座,小二将我们领到二楼,我特意要了个靠窗的位子,站在楼上看街上行人形态各异也是一件乐事。   我点最爱吃的红烧排骨和红烧鱼,还嘱咐小二多放辣椒,其他的就由他们来点,巧娟对我的习惯自是了解,陆昀却不知,一脸疑惑的道:“女子不都爱吃的清淡,你倒是重口味。”   “我向来不爱吃清淡的菜色,寡淡无味,美食自然是色香味俱全才好。”   “清淡的食物才是养身之道,女子多重容貌,你就不怕口味过重毁了容颜。”   “女为悦己者容,这里又没有悦己者,我何必虐待自己的胃。”   “那倒是,就不知他日见到你容颜不再,那人还会不会那么一往情深。”   “色衰而爱迟的感情我才不稀罕呢!”   说完便偏头看向街道行人,不在理他,听着巧娟让他先把买的东西送回府去。陆昀便抱着东西走了。   巧娟许是以为我生气了,故意支开陆昀,看她小心翼翼的候着我便道:“我可没有生气,我说的是心里话,如果一个男人因为一个女人没有的美貌就不在喜欢,这样的人哪里值得喜欢。”   “主上可决计不是这样的人,他对你可是如何都喜欢的。”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   “我……”   看她着急着想着解释什么,我赶忙道:“好了,你着急什么,真是皇帝不急宫女急。”   恰逢小二上菜,我便为她夹了满满的菜,不给她在说什么。   练武之人步伐自然快些,没一会儿陆昀就回来了,巧娟为   他点的卤牛肉也正好上来,突然来了喝酒的兴致,便嘱咐小二上两壶酒。巧娟本想阻止却被我瞪着没敢说话。   “今日是南国的好日子,不知陆大人可否赏脸喝一杯。”   “只要不是借酒浇愁,陆某自当奉陪。”   我不在理他,举杯与他干杯便一饮而尽,见我如此他也爽快的干杯,巧娟在一旁为我们添酒。   我们谁都没有在说话,只是一杯一杯的喝着,长这么大以来能与我喝酒相交的朋友唯有独孤弘颖,那样畅快醉饮的日子已然相去甚远,而今他也不知在天上的哪个角落,心上的人终于能毫无顾忌的陪在身边,是否还曾记得曾经一起喝酒的情谊。   或许已经忘记了,可是我还记得清楚,只怕但凡喝酒的日子都会记起,不管你是否记得我都想敬你一杯。   唤来小二新添置了个酒杯,我倒了酒对着天空遥遥一举便淋在了桌子上,自己便又饮了一杯,抬头却见他二人脸色怪异,定然是误会了什么。   便道:“今日是个开心的日子,我不过是祭奠曾今一起喝酒的朋友,你们不必多想。”   “公子,酒已经喝的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巧娟小心翼翼的说着,许是从没见过我这般喝酒的样子。我已经有些昏沉在喝下去怕是要人抬回去了,便应允了她。   “你们先结账,我在楼下等你们。”说完便往楼下走,许是喝的太多有些内急,索性自己现在扮的是男人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到了楼下拉了个人就问道:“请问兄台,茅房在哪里。”   我已然喝的昏昏沉沉也不管拉着的是谁,久久听不到他的回答,便想要放手在去问问别人,岂料竟被他反手抓住,我方仔细看他,可惜双眼模糊只看到他无数的脸孔。   “既然你不知道就放开我,我在问问别人。”   说着要甩开他的手,却如何都甩不开,心里一着急脑袋就越加不清楚,想不到这酒后劲这么大,怕是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如一贯醉酒一般昏死过去了。   用力了几回却还是甩不开,想着自己是遇着流氓了,便用足了力气大声喊陆昀,喊了几声便如自己所料昏死过去,毫无知觉。   在醒来只觉得头痛的厉害,嗓子难受的像要烧起来似的,只想要喝水,想要起身却是全身无力,勉强起来却像是天旋地转一般。从前也常醉酒却从不似这般难受,如今像是中毒了一般。   无奈只得唤巧娟来,方出声便有人推门进来,我虽脑袋尚混沌却也瞧出来人并不是巧娟,莫不是巧娟新招来的丫环,怎么也没跟我说起,我打量她半响,她也由着我打量一派从容淡定许是也在打量这我。   “你是谁,何时来的‘桃园’我怎么没见过。”   “这里并非桃园,小姐自然没见过奴婢。”   她的话如同一个响雷在我头顶炸开,我努力打起精神打量着我所在的屋子,果然是大大的不同,我的房间何曾这般讲究。   “这是哪里,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巧娟去了哪里。”   “奴婢只知道小姐一人,其他人不曾见过。小姐方才醒来有什么需要尽可吩咐奴婢。”   “给我倒杯凉水。”   事情还没弄清楚前我不能自己先慌了神,接过水一口灌进喉咙,脑子里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当时被人抓住如何都挣不脱,可我明明有唤陆昀,按他的功夫理应将我救出带回‘桃园’才是,我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在这里醒来。   莫不是当真遇到流氓,流氓武艺高强或是人手众多陆昀不敌所以我就被带到了这里,那他二人如今又在何处,有没有受伤?想到这里脑袋便一阵抽痛,像是血管被生生扯断一样。   手一抖瓷杯跌落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响声,我只觉头痛难忍,若不是被人扶住只怕我也像那杯子一样一头栽倒地上。   “来人,快传御医。”   本是头痛的已经无暇顾及任何,可这突如其来的男人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让我想忽略都难。   我已彻底糊涂这屋子里何时又多了个男人,我何时又患上了这头痛的毛病,身子自是不比从前好,怎就坏成这般,不过宿醉竟会头痛到视物不清。   等等,我明显听到是说传御医,这世界上除了皇宫还有哪里的大夫可以被叫着‘御医’。   可这是哪里的皇宫,我到底昏了多久,此刻扶着我的到底是谁,我由着自己无力的身子靠过去,那人却并没推开,可是这味道不是,不是他的。   我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心里紧张不安,头又痛的厉害,此刻只想昏死过去,在醒来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我在‘桃园’醒来,身边依旧只有巧娟。   没一会儿我便如愿的昏死过,御医赶来许是见我挣扎的太厉害,以致他无法看病,一针便把我扎晕过去。   这一晕便晕了好久,久到能让我把自小到大的记忆在脑海里回过一便,那些记忆时而模糊时而清楚,断断续续出现最多的竟是南宫夜的脸,忍不住便要暗嘲自己那么些年竟都在为一个男人活着,还是个不在意自己的男人。可转念想着好在那些日子已经过去,心里便又安心许多,就当是做了个长梦醒来后便如烟雾消失不见。   待我安心醒来,身体确实轻松许多,头痛也不在折磨我,只无奈我并未如心想的那般一醒来就回到‘桃园’,烛火昏暗我却能清楚的辨别所在之处依旧是刚醒来时的地方。   我摸索着想下床,屋里的烛火却突然亮堂起来,照的我的眼睛都有些张不开。   “你醒了”   这个声音仿若是从方才的梦里传来,那么遥远却又那么熟悉,我顾不得眼睛的刺痛,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烛光中他一身臧青色常服,好像从很久很久开始就站在那里,他静静的看着我,没有久别重逢的惊讶,看着我的眼神没有丝毫疑惑没有过多的感情,从前是如何看我的如今亦是,好像我们之间并没有分开那些年。   许是我太过惊慌,许是他那毫无变化的眼神让我觉得难过,亦或是烛光刺痛了我的眼,只觉双眼刺痛难受顷刻就要流下眼泪来。   这一幕却是我最不愿让他看到的,从前不愿意如今更加不愿意,从前是不愿再他面前示弱,如今是不愿他有所误会。却又不知道如何掩饰,只得赶忙低下头胡乱说道“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想知道这么些年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感觉他走到我面前,我心里竟依旧有些许害怕,便把头压得更低了。   “从前你在我面前就是这般小心翼翼,从不敢抬头与我对视,唯一一次认真看我竟是你坠崖的那一刻,却也只是那一瞬间,可知那一瞬间竟让我撕心裂肺,如今你还是不肯看我吗?”   此刻我的心脏像是停止了工作无法支配我的大脑,已至我毫无顾忌的抬头看他近在咫尺的容颜。过去的十几年里我确是不敢这般看他的,可他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告诉朕这些年都去了哪里”   听到他的话我赶忙又低下了头,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都不在是当初的彼此,如今他是南国的天子,而我也不在是当初的相府小姐,无需在顾忌他对我的心思却要更加谨慎。   “都是过去的事情,还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宫中不是臣女该待的地方,望皇上准许出宫。”   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他如今是妹妹的夫君,皇宫虽大传到妹妹耳中却是迟早的事,那样是我最不愿看到的,莫说我已全然放下对南宫夜的感情,纵使没有我也决不能跻身于他们二人之间。   “哪里是你该待的地方呢,这些年不知你是如何照顾自己,身体竟单薄成这般,朕会让御医为你好生调养,你只管安心呆在这里,什么都不要想。”   “可是我不能留在这里。”   我心里自是一万个不愿意,这样的是非之地我如何安心呆着,还要面对着他将来可能还要面对妹妹,想想便觉得头痛。   “离天亮还早,你在睡一会,白天我再来看你。”   他却完全不理会我,说完又嘱咐的伺候的宫女什么,便出了这屋子。   我完全想不到他心里是怎样的思量,若单是为了我的身体那便简单,只祈祷老天别让他在有旁的心思。 ☆、五十五 往事:他的心思   说好天亮会来看我可接连几天都不见他的身影,到不是我多期望他来,只是心里太多疑问要问他。我猜想上次醉酒许是被我拉住的人就是他,当时我已然醉的糊涂自然没认出他,而他见到这样的我把我带回宫里也说的过去。只是巧娟跟陆昀又去了何处,我被人带走他们不可能不管不顾,他们毕竟不是本国的人,若是跟南宫夜动起手来不知会有怎样的下场。   我被困在这不大不小的院子里,他不来我自是不敢出去找他,这里毕竟是皇宫,我虽并不全然陌生却是害怕出了这门遇着不该遇着的人,到时如何都说不清楚。   御医每日都来诊脉,问一些过去伤病的缘由,我心中烦闷总是草草的说几句打发走人,各色汤药却如何推脱都推脱不了,我自觉身体已经大好,可对着些奉命行事的宫女太监我也只能认命的一一喝下。   我已然几日没回‘桃园’,父母若是知道怕又是一番操心,想到这些我越加觉得难受,宫女送进来的晚膳都是我从前最爱的菜色,此刻我却看都不愿看一眼,晚膳刚摆上桌我便欲起身离开。恰好此刻门口有人进来,我起身看向来人。今日的他一身严谨的朝服,单看着就觉得威严,身边的宫女都一一跪下,我寻思着是不是也要行礼,却想到他困住我在这里便没了那心思,像是突然倔脾气上来了硬是板起脸来。   他却毫不在意,瞧着桌上的饭菜对我说道:“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   “你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我哪有心思吃那些饭菜,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从前你可没这么大胆,总是中规中矩礼数周全,如今这性子倒是变了不少。”   听他此言我方知自己太过心急,他这样说倒是客气,我如今这气急败坏的样俨然毫无教养可言。   我缓了缓心绪,纵然我有再多不满着急,对着的依旧是个帝王,而我如今的身份依旧是相国大人的女儿,他若因我的大不敬而迁怒父亲那就大大不值得了。   “皇上,臣女身体已无大碍,不知何时可以离开。”   “离开……这次你又要去哪里呢?让所有人都当你死了,如今却又为何回来。”   “当年的事是臣女身不由己,如今回来只是挂念双亲。”   “如若不是被朕刚好撞见,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朕了吗,是要让朕在失去你的自责与痛苦的日子里过一辈子吗?”   “我……”   我原本早已想好说辞,他与妹妹两情相悦,没有我自是皆大欢喜,却不想在他眼里到生生成了我的过失。   他所说的自责与痛苦我自然理解为他是因没有救上我才会那样,毕竟他与妹妹终究还是在一起了不是吗。   “当初的事是意外,既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皇上何必放在心上。”   “是不是意外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顾良辰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竟让你那么轻易就放手,宁愿自己消失都要把我让出去。”   他突然的愤怒让我有些害怕,控制不住的双脚往后退。心里越加慌乱,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像是早已知道当日我坠崖的实情。他的话语里分明是在怪我,到底是为哪般啊!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此刻我只想逃跑,他的脸色太过吓人,根本不是我认识十几年的南宫夜。   不知是我速度太慢还是他反应太快,我刚想转身就被他双手擒住,逼迫着我与他近距离的面对面。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当初到底是谁跟朕有的婚约,是谁为了朕努力学习皇家规矩,是谁为了朕学习骑射,为什么到了要成亲却要逃走。你以为你是谁,想要把朕让给谁就可以让给谁吗?”   “你……你与妹妹原本就两情相悦,我以为自己不过是你们两人的阻碍,现在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是很好吗?”   “顾良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为了成全我们你不惜坠崖生死未卜,而朕就必须对你愧疚一辈子。”   “不是的,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从来没想让你愧疚,只是觉得相爱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我只是想让你幸福。”   “这就是你即使活着也不出现的原因吗,你凭什么决定朕的幸福,你问过朕的幸福是什么吗?”   “我……”   “因为你的自以为是,父皇为了顾及皇室颜面,为了稳固朝堂逼着我不得不娶你妹妹,让我娶那个我亲眼见着推你掉崖的人,偏偏你是心甘情愿的把我让给她。”   原来他看到了,所以才那么及时的抓住了我的手,却被我自己给放开了,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不爱妹妹了吗?   我自是不敢在问他,当时的我一门心思的以为他爱的不是我,想的最多的是逃开,至于妹妹有那样的举动我也未曾真心怨怪过,当年他娶了妹妹我也只以为是理所当然。我一度的伤心难过却总以为他会是幸福的,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是受害着却从没想过他会是这样的处境。   “这是你欠朕的,现在既是你自己回来就由不得你说走就走。”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若他这样的话是在当年说起我该是如何的欢欣雀跃,如今听来却是那般惶恐不安。   “皇上是不打算放臣女离开了吗,恕臣女不知已何种身份住在宫里。”   “你是先皇与先皇后给朕指腹为婚的妻子,你说是什么身份。”   “那妹妹呢,皇上要将妹妹至于何地,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南国的皇后。”   “明媒正娶是不错,可那是她陷害自己的亲姐姐得来的,就凭这一点她就不配做皇后。朕没治她的罪已经是给你顾家颜面。”   “皇上与妹妹成亲已有三年之久,妹妹的心思自是知道的,当年会做那样的事不过是太爱你,如今所有事都尘埃落定,臣女都已然放下,皇上何必还要抓着旧事不放。”   “你放下了,朕就不得不放下是吗,朕的人生凭什么要按照你的意思走,当年是找不到你所以朕无能为力,如今你就在我面前就由不得你主导这一切。”   眼前的男人我好像从来都不曾认识过,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是生气我当年的自作主张消失,所以从此要将我困在这宫里吗,他因为当年的事怪我,所以要惩罚我。   “当年你不也是喜欢妹妹的吗,元宵灯会的时候我看见她依偎在你怀里看烟花,你们看起来是那么般配,你也笑的很开心,我从来就没见你那么笑过。自那以后我就知道你爱的人不是我,只是碍于我们指腹为婚的约定,纵使没有后来的落崖我想我也不会嫁给你的,且不说那个人是我妹妹,单为我自己我也不会嫁给不爱我的人。”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的说出这些话,我想他只是太气愤了才会有那样的想法,我努力想要安抚他打消他留住我的念头。要我留在这宫里,将来与妹妹争一个男人,绕了这么多年一切又回到原点,要我如何活下去。   “你可曾问过朕的心思,在我面前从来毕恭毕敬的你可曾真正了解过朕。当年朕只当你是害羞,所以对我说话都是小心翼翼,我只当你性子如此,想着婚后你总会放开些,我们有的是时间说话。所以我一点也不着急着与你亲近,因为在我心里早已认定了你会是我的,我们会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良婉性子活泼与谁都亲近,朕不过是觉得她是你妹妹方才格外照顾,却招来你这般误会。不想你是这般倔强竟宁愿死也要离开我,你可知你所谓的成全伤害了多少人。”   “我……”   “六弟本来心仪良婉,我原想着等我们成了亲就该求父皇赐婚与他,却是因为你的消失我不得瞒着天下人把良婉当做你娶过来,却伤了六弟的心以至于如今他都不愿娶亲。而朕呢,原本要娶的人生生在我手心滑落,生死未卜。朕却还要穿上大红喜袍佯装欢喜的娶那个害你的人,我多希望你能在那个十里迎亲道上出现,如果你出现我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我娶的依然是你,六弟也该有他的幸福,可你终究没有出现。”   眼睛酸酸胀胀的疼,任凭眼泪滑落我连拭擦的勇气都没有,要我如何承认当年我任性的放手会牵连到他人,叫我如何承认我那么伤心的远走他乡原来只是误会。   “别哭了,朕方才也只是气过了头,最最受伤不过是你,朕如何忍心怪你。”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不知是要推开还是要靠在他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唯有石化般愣住丝毫不敢动弹,唯忍也忍不住的眼泪一直在流。   也不知何时开始自己变的这般没心没肺,哭着哭着竟睡了过去,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幸好他已不再身边了,待到一切都说开了我还真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他。   而且他昨晚说了太多话,我至今还有些云里雾里,必须的好生总结。   照他的意思他与妹妹亲近全然是我的关系,而他想娶的那个人从来都是我。怪我未曾明白他的心思,自作主张的就把他让给了妹妹连带着害了六王爷,说到底是我误会了他。   若然我理解的没有错,昨晚那些话要是在三年前听到,我何至于伤心欲绝的离开,还差点搭上性命。如今想来当年我的苦苦单恋也从来未曾在他面前说过,他也从未说过不爱我,总是我悲观脆弱的想法比较多。说到底我们是有缘无分,如今赶巧的碰上,我对他已再无他想只求老天莫在让我们有所纠缠。可是想着昨晚他再三说到不会放我离开,我便忍不住胆战心惊,他已不再是我心里想要的那个人,要我如何安心被困在这牢笼里。   早知如此就不该那般匆匆离开北国,如今我深困在这南国皇宫里他可知道,说到底我是赌气离开,心头不顺便只想着远远逃开,与三年前的我又有何区别,如果我就此出不了这宫廷,那我们是不是要错过一辈子。   想到在也见不到他,我手心竟冒出冷汗来,悔意如毒虫撕咬着我的五脏六腑,我当初为何要离开,如若要困在皇宫一辈子,如若注定要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我宁愿是独孤宏月,至少他在我心里,纵使我心里怨怪他可也无法抹去过去三年里他在我生命力的点滴。如同他说的我的命是他救的,以后就是属于他的,或许从他说出这样的话时,我自己的心里也同样的认定了。   也许真爱一个人时,心总会变得如针眼般狭窄,在也容不得他身边出现任何人。我一次次的逃开他,因为他身边一次又一次的出现不同的人,我纵使想他恋他也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服软,始终在和他叫着劲,较劲着我们到底谁更在意谁。哪怕是不顾自己的身体一再病倒,内心里却是想要证明他到底在意我多少,我纵使逃的这样远,却依旧盼着他处理好身边的人事,有一天会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时我会放下一切跟着他,哪怕从此身居宫中自由不在,只要身边有他他心里唯我我便也安然。   可如今这样的情况,我真不知如何是好,我不懂南宫夜的心思更不知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晚膳的时候他准时过来,我却不知道要同他说些什么,唯有闷头吃饭,好在他也没有说起什么。整个晚膳安静的只有筷子碰碗的声音,好不容熬到用膳结束,眼看着宫人们都收拾干净一一退下他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越发有些坐立难安。   他许是瞧出了我的不自在,开口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早已在这屋子里闷坏了,听他这么说便不管不顾的点头答应了。   正值暑热,御花园夜晚却清凉的很,荷塘里睡莲开得正好,借着淡淡的灯光看着如烟似幻,美得不似凡物。从前也时常有机会来逛御花园,也最喜欢这一池的荷花,没想过还会有机会见到。   闻着这满池的荷香,吹着夏日的凉风,竟有难得的轻松,忘记了身边还有旁人,自语道:“若是有条小船就好了,荡到湖心去被这满池莲香围着,才真是身临其境。”   “走吧!”   手突然被人拉住,我方才回过神来原来他一直站在我身边,环顾四周没见其他的人,我若硬是甩开他的手倒又要费不少口舌,坏了我此刻的好兴致,索性由他牵着。   没走多远果然见着一条小船,他率先上了船然后拉我上去,就我们二人我还想着谁来摆渡,他却拿起浆划起水。看着他娴熟的动作我忍不住问道:“皇上时常来这。”   “记得从前你就喜欢这里的荷花,朕便命人做了这船,想着成亲后可以带你来,后来出了那样的变故,夜深人静的时候朕就时常一个人来这里划船,好在你终究是坐上了这条船,也圆了我当年的初衷。”   一时无话,我不知如何回答他,也不愿再想如果当初没有那变故,如果我没放手会如何如何,毕竟已时隔三年,我心里的人从最初的他换成了另一个人,这个人比他在时占据的更牢固更扎实,好似与我的心融合。不会在为任何人任何事动摇。   “皇上,臣女心中有一事想要请问。”   “你说吧!”   “臣女想知道当日与臣女一起的两个人现在何处,多时不见臣女甚为担心。”   知道此刻问这样的问题有些不妥,可是心里着实担心他二人,再者便是不知如何回答他方才的话。   “朕并未为难他二人,至于他们去处朕不得而知。”   听他此言我便也安心下来,他没有为难别人也伤不到他们,就不知他二人是回北国去了,还是依旧在‘桃园’等我。   “已然多日不见父母,恐父母担心许久了,臣女恳请皇上放臣女出宫。”   我本是坐着的想要起身向他下跪,船身却动的厉害,我脚下不稳便一头栽倒,却被他拉住栽了他满怀。   我尴尬的不敢看他,三年前我们都不曾这般亲密,如今叫我情何以堪。   “就这么想离开朕。”   “不……不是这个意思,是着实太久没见父母,三年一别已累及父母担忧,如今又这般无故失踪,我不舍父母在为我伤心难过。”   “哎……知道现在还留不住你,朕会给你时间,明日就派人送你出宫。”   “谢皇上。”   我想要起身,这样的姿势若是被人瞧见我便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刚动一下船又开始摇晃,我本不管不顾的起来却被他扣住我便动弹不得。   他一手扣住我一手摇着桨,渐渐的靠了岸,我以为他会松开不料他竟是将我拦腰抱起,因为他的动作船晃动的厉害我本能的环住他的脖子,连拒绝的话都不敢说出口。许是当年掉进河里吃尽了苦头,如今遇水便格外小心。   “臣妾参见皇上,夏日御花园凉爽不知竟会碰见皇上。”   荷塘本就清净,那道清丽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我看着跪在最前面说话的人,烛火昏暗的照上她富丽繁华的宫装,她微微低着头看不清面容,我却一眼便认出她是谁。   明天我就可以出宫了,可为什么偏要赶在今晚遇见,我努力的挣脱那人,好在他也配合的放下我,如此我也只想找个洞藏起来。   “婉妃不必多礼。”   感觉她要起身我努力的把头压的再低一点,为怕她看见我的脸,心里祈祷老天让她不要认出我来。   “不知这位妹妹是哪个宫的,看着好生眼熟,可否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我慌乱的绕着手指不知如何是好,若是被她认出来那要掀起多大的误会,我们那微弱的姐妹情谊只怕就要毁之殆尽。妹妹是极好强的性子,认定的人事怎由得他人插足,她若因此而记恨我便是我最最不愿看到的。   “朕乏了,婉妃早些回去歇息。”   “皇上……”   正在我两难之际,那人丢下这句话拉着我就离开了,待我醒过神来人已走开好远,唯那句委婉的叫唤依旧我耳边久久不散,我小心的回头那昏昏暗暗的人影依旧立着未曾罗开半步。   我不知过往的三年他们是否也是这样相处,一个皇帝一个后妃言语间毫无温情,空有那富贵荣华又有多少乐趣。   “皇上与妹妹从来都是这般吗?”   知道这是大不敬的话,可是我就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在我的心里他们一直一直都是很好的,应该幸福相守,纵使身份所限也不该这般疏离。   “她不是朕心爱的女子,朕给她后宫最高的地位,朕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她。”   “可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朕娶过很多女子,却没有一个是妻子,朕的妻子三年前被你现在口口声声抱不平的人推下了断情崖。”   “皇上又如何能肯定,如若当年没有那变故,你娶来的妻子就不会同你娶回的其他女人一样,给最好的后宫地位然后问心无愧。”   “或许你该给朕一个机会,让朕来肯定三年五年后朕对你会如何。”   “皇上,若要问臣女的内心臣女不愿意,如若天命如此臣女定会如从前一般不顾一切的逃离,丢掉小命也在所不惜。”   “三年前你已让朕见过你的倔强,朕不会逼你,三年前你未曾看到的真心日后朕会让你看到,朕会等你心甘情愿。”   御花园里花影浮动,灯火明明暗暗,树影里像是有人匆忙走过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只是微风轻轻吹起。我无心猜测他情深几许,只想快些逃离他所在的地方。   “时候不早了,臣女先行告退,希望明日能早些出宫看望父母。”   匆匆行了礼,我便逃也似的往住的地方而去。 ☆、五十六 避不开的纠葛   第二日他果然信守承诺让我回了相府,父母见了我掩不住的担忧着急,我与他们大致讲了这几日的际遇,父母自是吃惊万分。   “父亲母亲,我决计不会在入南国宫廷,莫说他如今是妹妹的夫君,辰辰亦有心仪之人,那人对女儿有救命之恩,此生唯那人不许。”   父亲扶起跪地的我心疼的道:“父母如何愿意你再入宫,若你不愿父亲纵使拼了这性命也会护你周全,只是不知你心仪那人是何许人。”   我心中汗颜,都这个时候了父亲不着急为我想办法脱身,倒是对那人颇兴趣浓厚。无奈那人身份,我又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会来找我。正在纠结要如何与父母坦白,门外传来家丁的通报说是自称我贴身随侍的人要见我,我一听就知道是谁,赶忙让家丁带过来。巧娟看到我无恙激动的红了眼眶,陆昀却是从屋顶飘下来,我忍不住冷汗,这人明显偷听好久了,居然还那般毫无掩饰。   “北国上将军陆昀见过相国大人,本官奉北国皇帝陛下之命护送小姐回国归家,冒犯之处还请见谅。我国陛下将在近期来南国亲自向大人提亲,求娶顾小姐为北国皇后。”   这一重磅消息不只父母就是我也被惊的不轻,我发誓这事我绝不知情,看着父母迷惑的看着我我异不知如何解释。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中意的那人恰巧是北国的新任国主独孤宏月。”   “女儿啊!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母亲拉着我满是无奈的感慨,我也好想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就是逃不开入深宫的命运,如今还招惹了两国帝王,无故就成了祸水了。   当日晚上父母硬是没让我入睡,这三年的点滴我避重就轻的给父母回忆了一遍。   总之当初坠崖是独孤宏月救的我,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救我性命我便以身相许。   相国大人的理解能力相当好,没过几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当年相府另一个女儿因病出外求医,如今病愈归来。一时间各大豪门公子竟然先后上门提亲,父亲便当着那些提亲者的面大肆宣扬,我求医途中经历生死,有幸被人救了性命,并许诺那人若一年之内上门求亲,便已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   我不得不感叹父亲这一步棋的高招,天下人可不知道我与南宫夜的事,如此一来他若想要娶我入宫都得顾及悠悠众口。等上一年。而对于孤独宏月而言,如若这一年里他不能亲自上门提亲,便再无机会。   不知孤独宏月的近期会是何时,还是陆昀为了敷衍父亲而特意说的。我自回了相府陆昀便很少出现,也不知要忙些什么!巧娟倒是陪在我身边,我虽心里焦急却也不愿开口问她。那丫头倒是安逸的很,对我母亲更是颇为上心,不知为何母亲倒还真愿意她陪着说话。   我住在我从前住的院子,一切都是那般熟悉,我却无比怀恋北国的皓月城,怀恋玄月轩,或许是怀恋那个人。或许是心思太过,这几日夜里总能隐约闻到淡淡的梅花香,早上起来却什么都没有。   连着几日都是如此,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魔怔了,今日午时睡的久,晚上躺在床上久久都没有睡意,夜深人静一点响动都听的清楚,窗户被很轻巧的推开,我却能感知是有人要潜进来,不害怕是假的,却又不敢轻举妄动,黑暗里我缓缓起身,盘算着若遇上贼人我便可快速下床跑出门口叫人。谁知那人竟直奔我床前,我还没跑下床就被他截住,还准确无误地捂住我本欲大叫的嘴。我拼命挣扎,心里慌乱不已。   “辰辰别怕!是我,阿月。”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名字,是我如何也想不到的人,那熟悉的梅香淡淡萦绕鼻间,我方才确定真的是他。忍不住一口咬在他的手上,让他这般吓我,何时来了南国竟一点消息都不透露。   嘴里有了血腥味,才知道自己咬的有多狠,他却从头到尾没吭一声。   “为何不说话,明知道我生气没个轻重。”   “辰辰开心就好!”   “你……”   没等我说话他便将我拥入怀中,闷闷的说道:“我很想你,辰辰!”   此刻似乎连窗外的月亮都亮了几分,我贪恋他的怀抱,舍不得推开。   “陪我睡一会。”   千里奔波他许是累坏了,我任他紧紧的搂在怀里,很快他便睡熟。看着他熟睡的脸我却久久无法入眠,感谢他来了。   第二日醒来他果然已经不在,我起身方发现脖子上多了个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紫魄,想不到他果然找了回来。不过这次他居然没生气。不知道会不会秋后算帐。   没一会儿巧娟和绿染拿着洗漱的东西进来,我遣了绿染去准备早饭,拉着巧娟盯着她看。我就不相信独孤宏月来了南国她不知道,居然瞒的我那般透彻。   “良辰你这是怎么了!”   “还不快给我交代。”   “你……你知道啦!”   听着我越加生气,感情若不是我自己发现,他们是都打算瞒着我的。   “连你都瞒着我,太过分了。”   她挣开我就要跑,我心中余怒未消,势要好好惩罚她。我追着她满屋子里跑。   “良辰,你先听我说,你也不想想你招惹的是什么人,当日你失踪我们可是吓坏了,几经打听知道你进了宫,我们没有办法只能通知主上,至于主上这么快就赶来南国,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   “你前几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是主上的意思,从南国皇帝的眼皮下娶走你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主上说一切他会处理好,我只负责看好你,就等着他上门提亲的那天。”   我当然知道要瞒过南宫夜不容易,可是他到底打算怎么做,为何连我也不能知道。   巧娟见我不在追她便凑到我身边说道:“你就不奇怪你回来这么久,南宫皇帝都没来找过你,连你的那个妹妹都没来找你麻烦。”   “为何!”   “南宫皇帝初登帝位,朝廷便出了大事,他自然是无暇□□,而你妹妹自是忙着扮演贤妃,也没空理你了,不过这都是主上的功劳啊!”   “他做了什么?”   “倒也没什么,南国太平太久了,南疆驻守的将军们都太过清闲,大将军李浩居然纵然属下与那边疆的土匪流寇勾结抢劫过路商贩,自己带头圈地以权谋私。当地百姓怨声载道,此时若是我北国军队发兵南国,南国毫无抵抗之力。主上不过是把这些事情让南国皇帝知道而已。不过毕竟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他自然是无闲暇在管你了。”   南国却是太平太久了,先皇重文轻武,我想不只李浩将军如此,其他军中将领也好不到那里去。南宫夜怕是会有很长时间顾不到我。一切都在他的筹谋之中,而我只需静静的等待。   几日后母亲让人抬了个大箱子来到我房间,打开一看居然是嫁衣,我有些莫名。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为你缝制嫁衣,上天垂怜还能让我亲眼看着我的辰儿出嫁。”   “母亲!”   “我们南国素来有母亲为女儿准备嫁衣的习俗,当日你说有了中意的人,母亲便开始为你准备嫁衣。我不管那人是谁,只要是你喜欢的,只要你能幸福欢喜,母亲都支持你!”   这些日子都甚少见到母亲,原来是瞒着我赶制嫁衣,我扑入母亲怀里,感恩她事事为我着想。而我们相处时日不多就又要分离。   自那日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但是知道他光明正大的来过相府,按照南国的婚礼习俗(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样一样遵守规矩。   他那样的身份却如寻常男子一样上门求亲,向我父母行晚辈之礼。   男女婚前是不能见面的,这一切我虽是听来的却无比感激他对我的重视。   婚期定在三日后,陪父母用完晚膳,便随父亲进了书房,我知父亲定有话交代。   “你从小便被当作皇家媳妇来培养,礼仪教化为父自是不担心,只是南北千里相隔,你嫁入北国皇宫,往后种种都得自己拿主意。”   “不过这么些年你一人流落在外,想必已见惯风雨,这些日子为父多与独孤宏月接触,他处事周全,不拖泥带水,对你也颇多上心。这样的男子虽是值得托付终身,但愿他能信守承诺庇护你终身。”   “请父亲放心,辰儿定会照顾好自己,只是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女儿不孝。”   如同父亲所说这些年来我已见惯风雨,往后种种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的人生又会一帆风顺。我心里最是放心不下的不过是年迈父母亲。   “傻丫头,你只管放心去寻你自己的幸福,父亲官场多年沉浮都能安然度过,如今年老也不在有争名逐利之心,等为父辞了官职,便与你母亲去南山上的庄子里安度晚年。你无须有任何担忧。”   父亲身居高位,却是看的最通透,一朝天子一朝臣,父亲此时退下再好不过。   三日后的婚期,这三日与我而言却是那么的漫长,我安静的待在自己的房里,唯怕这三日里出现什么意外。   我认识南宫夜那么多年来,他甚少在我面前表露心迹,重逢的那些天他对我说的话想来也不是他无端编造,他会这般轻易放手吗?   婚期的前一日我见到妹妹良婉,我没想过她会来找我,我们如今的关系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当日坠崖之痛,我若全无怨怪她那是不可能的,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她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男人,为了那权位而至我的生死于不顾。   索性父母并不知这些事,明面上我们依旧是相亲相爱的好姐妹,避开父母回到我的房间却也只能相对无言。   久久她才开口道:“我知你心里定然是不会原谅我的,当日我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害你都成了既定的事实。然而这世间的事当真是上天注定好的,做不成南国的太子妃,上天却让你成了北国的皇后,姐姐当真是富贵命。”   “你我从小就在这富贵乡里长大,想不到妹妹竟对权位那般迷恋。”   “呵呵,我也曾和姐姐一样迷恋那个人而已,可是自成婚后他又何曾多看我一眼,你走了他的心也不知飞往何处。若不是他初登大位,根基不稳,朝局动荡无暇□□,你以为北国皇帝能那般轻易的提亲求娶你。如今我除了迷恋那高高在上的皇后之位我还能有什么追求,可是连那个虚名他都不愿意给我。”   我看着妹妹痛哭流涕,竟不知如何相劝,我们终究是不同,她到底是爱他那个人还是他所带来的权位呢!或许人皆贪心往往什么都想得到,求而不得时便求一个最稳固的,人心易变,妹妹想要赢得那至高无上的权位也无可厚非。然而这既是她选择的路如何都得她自己走完。   “从前的你天真浪漫,走到哪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我曾经也无比羡慕过你。”   “姐姐从来安静的多,却是天生的好命,无需争抢从一出生就注定什么都有。那次害你是我对不起你!”   说着她便跪地向我磕头,我赶忙要扶她起来,她却挣脱道:“愿姐姐此去北国顺意安康,与姐夫举案齐眉,白头到老!永远也别在回到南国。”   此次离开南国对我而言不过是另一种逃亡,这些话她不说我也决计不会在回来。 ☆、五十七 婚礼   天方亮,喜乐声已传进内廷,我更是早早的被叫醒梳妆打扮,我心中没有哪一刻是这般心急,心急要见到他。这里我从小长大的土地对我而言已然不在安全,我的港湾不知何时已转移到有他的地方。   婚礼的细节我这个新娘子却是丝毫不知的,当我带着盖头被人扶着到相府正厅里,那人又将我的手交到一个宽大的手掌心里。那手心温热,一直暖到了心里。   “一拜天地”礼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竟有些不知所措,在相府拜堂这完全不合规矩。他轻捏了我的手示意我照做,我看不到父母的脸色,却知道他与我一同跪拜,此刻没有王侯,我们只是寻常夫妻,完成只有我们的仪式。   我紧紧的握住他手,感激他为我做的这一切,此刻开始所有前尘往事,喜悦悲伤都如风散去。现在未来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兴衰荣辱我们与共。   仪式结束后,我听见喜乐声往府门而去,而我却被送进我自己的房间,巧娟嘱咐我换上准备好的衣服,一身男装从相府的后门出去。看到马背上的他我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几日我时常担心,南宫夜会不会突然派人围困相府,或者会对他不利,现在两国虽未交战,可是他国帝王在本国出入毕竟是了不得的大事,独孤宏月在南国每一刻都被动的,不安全的。   迎亲的队伍在正门热闹,而我与他已经悄悄骑马出了城门,这样即便出现什么意外,也牵扯不到我们了。我随他骑马出了城门,却见他一路往潇水河而去,身后跟着巧娟和陆昀,我想放慢速度问问巧娟是为何,他却在前面催促,无奈只得跟上。   渐渐看到那朵朵红色,掩映着绿色的草木之间,分不清是真是假,走进了看才知是一条条红绸编织的,他放慢了马速等我到他身边,伸手硬是将我从马背上抱上他的马背。   马儿一直往前,渐渐便走到我曾经落水的地方,河面上停着一艘大船,布置成江南水乡里迎亲的婚船。   “当初我就是在这里救起你,如今也从这里娶你归北国,从此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乡。”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好”   我被他抱着上了船,这船外面看着大,内里更是宽敞,房间都有好几间,我被带进最靠船心的房间,还没待我好好打量这房间的布局,就被他搂在怀里一吻在吻,手还不老实的解我的腰带。我赶忙推开他道:“你想干什么呢?”   “你放心好了,为夫自然知道洞房花烛要留到晚上。就是看不惯你穿这一身男装,想帮你换掉。”说着又要亲上来。   “我自己换就行了!”   鬼才相信他的话,我将他推出门外,仔细的把门锁上。   “你不知道衣服放哪里,开门我告诉你!”   他的声音在门外隐约响起,我才不理会他,环顾一圈,这房间的布局与他以往房间的布局并没有多大区别,没一会我就找到了衣服,各色款式颜色都有,不过都是北国女子衣服的样式。我随意挑了一件我中意的天蓝色,穿好后开门就看见了他,原来他一直在门口守着。   “夫人很美!”   说着又要倾身上前,被我用手挡住,才多久不见,他越发无赖了。   “我饿了!”   “早就准备好,就等夫人了。”   他左一句夫人右一句夫人唤得我格外欢喜。   “那就走吧,夫君!”   他牵着我的手略紧了紧,我虽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看到他耳根处微微泛红。   不可一世的皇帝陛下原来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   午饭用的格外舒心,不只都是我爱吃的菜,还可以时而逗弄一下皇帝陛下。他每唤我夫人我便唤他一声夫君,我自觉适应的很好,某人似乎在这个称谓上抵抗力较薄弱啊!   潇水通着瑶江,瑶江连着红河,我们这一路将是乘船归国,水路自然是慢些,而这一路的日子注定是我们这一生最自由的时光。   傍晚在甲板上我靠着他的肩膀观赏落日的余晖,余热未退,好在河风习习,吹的格外舒服。   突然一支箭不知从哪往我们射来,他将我护在怀里,箭风往耳边擦过,射在了船上,显然并不是想要害人。陆昀取了箭将捆绑的纸条递给我,我还奇怪他为什么要给我,当我接过打开看到“愿一世安稳”   那字迹显然是南宫夜的,我抬头看他一脸平静,毫无意外。   “你见过他了对吧,你们早就达成了协议,所以我们才会这么顺利。”   “夫人太高看自己啦!你的夜哥哥早就不喜欢你了,我娶你他巴不得,何须什么协议!”   我看着他,说笑也好,真的也好,我信他,打趣道:“那多谢夫君不嫌弃!”   他亦开心的搂我在怀里。   他不愿意说的事,定然是我无需知道的事,男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决定好了,这样的结局我甚是满意。   愿一世安稳,红颜白发相守相伴,荣辱兴衰不离不弃。 ☆、五十八 南宫夜番外   我以为那些表白这一辈子都没机会说与她听,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日她是如何放开我的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我并不讨厌有这样的未婚妻,她漂亮安静,有时小心翼翼。想着我们以后一辈子这样相处也是不错,她会是个贤妻。可是我不明白我们的关系为何最后会处成那样,她宁愿死也要放手。   我不是没想过要怪罪良婉,我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告诉父皇,他却不但不让治罪与她还要我如期娶相府千金为正妃。   我方才知道我娶的不是哪个女子,而是相国的势力,南国太平久矣,但是朝局派系复杂,我虽为太子若没有大族支持将来登基也难服众。我别无选择,良婉如同我心里的刺,亲近不得却又必须留在身边。我亲眼看见她推良辰下悬崖,可是成亲后我们谁也没在提起此事。   三年里我派过很多人找良辰,我自己也多次以出外公干之名寻过很多地方,可是我万没想过她会去北国,那个寒冷而动乱的国度。居然还是被他带走的,被来参加我婚礼的那个人带走了我真正的新娘。   时过境迁我无不感慨天意弄人,有的人注定有缘无份,有的人有份而缘浅。   三年后在见到她时,我的第一动作就是将她带回宫中,最好是永远困住我身边,可是她变了很多,对着我的感觉与从前完全不同。我向她表明心迹,她却除了震惊以外再没有过多情绪。我害怕把她逼的太紧,想着她既然回来我们就还有大把的时间,我放她回了相府,遣了人暗地里守着,她去哪里都得汇报,我以为这样就会万无一失,我可以像从前一样去相府看她,她现在不过是对我陌生了,这三年她流落在外许是吃了不少苦,身体单薄了。我想要好好对她,让她知道我对她的好,慢慢的或许她就会接受我。我不知她心里却有了别的人。   放她回了相府,还没等我去看她,朝中就出了大事。南疆守疆将军李浩纵容属下与盗匪勾结,抢杀过往商队谋取私利,征粮圈地,当地百姓苦不堪言。军队与土匪无异。   南国太平太久了,相比起北国的动乱,过往一百年南国无战事,而父皇重文轻武,却不曾想我南国的军队已堕落至此,此时如有外族侵略,那将会对南国造成灭顶之灾。   严惩了边疆的将领,从新安排官员,加强武将的管制。做完这些事还没来得及去相府看她,却传来她已定亲的流言。   她就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转瞬之间却又不在属于我。   我想要见到她,立刻马上,当晚我便带着近侍出了宫门,却没想到会在去相府的必经路上见到他。   独孤宏月,现在的北国皇帝,他无端出现在我南国的皇城,而我南国的守卫们居然毫无擦觉。   “南宫兄,好久不见!可还记得在下!”   “独孤兄过谦了,还得恭喜独孤兄统一北国大业。”   “同喜!”   他的气度更胜从前,从相识那日起我便知他不会是偏安一隅之人。那年他代表北国入朝参加婚礼,北国朝局复杂,南国不喜战事,而北国人骁勇善战。父皇的意思是一定礼遇北国皇子,避免无端的战事。   我与他年纪相当,接待他的事自然由我来负责,意外的我们兴趣见地都难得的相似,那日相谈甚欢竟还双双喝醉。他离开那日我还特意去送了他,如今想来倒有三年未见了。   “当年承蒙南宫兄照顾,不知今日可否请你喝一杯。”   我虽心里着急去相国府,如今他身份地位与往日早已不同,我自然不可轻易拒绝。   他毫无避讳的选了城中最大的酒楼,明月楼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进了包间,桌上酒菜已经准备妥当,还冒着热气,显然也是方才才端上来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虽然让我很不爽,但是事已至此便也安然接受。   “独孤兄这般精心设计,不知是所谓何事。”   “什么都瞒不过南宫兄的眼!今日确实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北国初立,百废待兴,古人言成家立业,而月至今正妻未立。各士族竞相将女儿送进宫中,选谁似乎都有些欠妥当,早就听闻南国士族女子知书达理,秀丽婉约堪称当世女子的典范,月愿娶一位南国女子,还望南宫兄成全。”   不过是娶一位女子何至于他一国之君亲赴南国,怕他要娶的这人定是不同寻常。   “不知独孤兄看中了哪家女子,这般有福气。”   “说来却是月的福气,当年无意间救下那女子,不想正是月的命中之人。”   听他说完我心里早已惊涛骇浪,他虽没有说出那人名字,我也已猜到几分,或许唯有她才值得独孤宏月千里赴南国,可是我如何会放手。   “不知那女子可有许下婚约,可会愿意随你远嫁北国。”   “从我救下她那一刻她便就是我的人了,这些年来我们同历风雨,感情早已深入骨髓,能共结连理相扶到老亦是她的心愿!”   “孤独兄凭什么这么笃定你会娶到她!”   “南宫兄不妨看看我的聘礼,或许你也会乐见其成。”   他一手递过协议书继续说到:“北国动乱却换来了南国的百年太平,南宫兄也别忘了,我北国先祖曾经立誓要统一这天下,而南国将是第一个要征服的国家。北国虽是国之初立,但是比起南国的军事散漫,北国军队热血未歇,虽然会辛苦些但是占领你半个南国也是不费力气的。如今我便以南北两国五十年和平为聘娶顾良辰为妻。朕许诺未来的五十年如若不是南国发起战争,北国军队绝不踏进南国一步。”   他果然给了我不得不同意的理由,江山美人,我在这个位置上就不得不选择前者。   失而复得的美好果然是不属于我的,从那一刻失去便注定了永远的失去。   此后我没有在去见她,注定不会得到便无需过多牵绊。如若她心属于那个人,我即使出现不过是她的困扰而已。   我听说他们成婚的当日,独孤宏月亲自去接亲,听说他们在相府拜了堂。听说他们乔装往潇水而去。而迎亲的队伍继续走正街。这是在防我吗?我苦笑我既然收了他的聘礼又怎会食言呢!   我还是忍不住出了宫门,一路纵马来到潇水,看着他将她抱上婚船,看着她依偎在他怀里看落日余晖,看着她眉目间的幸福。   这个地方我此生都不会再来,这里的一草一木皆见证了我两次失去她,此次后余生都不会在相见。   我亲自射了那支箭,是警告他也是祝福她。望他一世护她周全,也愿她一切安康!   不久后我派使者入北国,参加北国皇帝的封后大典,良辰以我义妹昌平公主的身份嫁入北国为后,两国结为姻亲保南北太平,这样的身份良辰在北国也不会因为出身而被人看轻。我能做的也不过是这些了! ☆、五十九 眷属   北国长平二年,我以皇后的身份正式入住北国皇宫,当初我走的时候已听闻他选秀的事,可是如今我住进这皇宫宫里也不过颜妃一人,我就纳闷他选秀是闹着玩的。九月的北国秋高气爽,正是围猎的好时候,南国的围猎我倒是参加过几次,而北国民风越加开放些,我研究着参加围猎的家眷名单,大家士族里凡是有适龄女子的几乎全部都参加了,这围猎是猎动物还是猎艳呢!   “在看什么呢!眉头都皱到一起了。”   他时常这般不声不响的来到我的曦和宫,起初宫人还会汇报,后来便被他制止了,他说不喜欢看我向他行礼的样子,正常的夫妻哪有妻子动不动就要对丈夫行礼的。可他毕竟是皇帝,我做臣妾的自然要遵守规矩。每次行礼却都被他阻止,我心知他对我那么多的破例都带有补偿的意思,用他的方式补偿我们曾今爱恨纠葛。渐渐的我便也习惯了这样寻常夫妻的相处模式。   岁月悠长何不在幸福时好好幸福,真有恩爱不在的那天便也了无遗憾。   “在看这次的秋猎定然热闹异常,好多美人。”   “我看看”   说着上前将我抱在怀里,一支手拥着我一支手看着名册。   “看来此次围猎没我们什么事了,由着这帮大臣挑女婿的挑女婿挑媳妇的挑媳妇好了!”   “只怕那些大臣想着让皇上挑呢!”   “朕不是早就挑过了吗!皇后娘娘这么快就忘记了。”   说着就被他深深吻住,手便不规矩起来。   “皇上别闹!”哪知他更加毫无顾忌。   “阿月……”   “这回可记得清楚。”   我都被他吻的晕了头,一愣神间便被他抱到内室床上。   “阿月昨天才……今天可不可以……”   又一次反抗无效,心里早已咒了他八百遍了,或许真该给他立几个嫔妃,哪有人天天如此索要无度。发誓明天一定不理他!   第二日果然如往常一样,我醒来时他早已经去上朝了。   我用了早膳不久颜妃便过来请安,我知她与阿月并无关系,早就免了她的请安,她过来找我必定是有事。   “参见皇后娘娘!”   “颜姐姐快请起!姐姐过来可有什么事?”   “臣妾有一事相求皇后娘娘!”   “姐姐快起来,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   “当初皇上以妾室的身份庇护我在他身边,无非是让我避开家族的逼迫嫁与他人,让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等那个人。上个月我收到他的信,说是很快可以过来接我,可是我竟不知他已娶妻生子,他还要接我回去作何。我不愿再见他,恳请皇后娘娘留我在宫中,哪怕为奴为俾都在所不惜!”   “姐姐说的是哪里话,你是颜妃娘娘,一辈都是,这宫里你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这世间情爱当真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皇上与皇后娘娘都是有福之人。”   我不知道她与那人到底有过什么样的故事,但是曾今值得颜姐姐这样等待的人总该不会是这般。   “姐姐,你可问清楚了,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不会有误会,他真心想来接我是真,他娶妻生子也是真,不过两个人的感情里多了别的人早已不是当初的感情,如此这般我宁愿继续等待。就当他如同初时说的那般,等他奋斗出一番事业就回来接我。”   “他是何人?”   “他是谁已经不在重要,我记忆里的他也不是现在的他。”   颜姐姐最终都没有告诉我那个人是谁,而我只盼她早日放下,岁月悠悠难道要守着那段回忆过一辈子吗?   然而异地而处,如若独孤宏月一直一直都不曾去南国找我,我就会那么轻易的放下吗,哪怕父母逼迫哪怕南宫夜逼迫,我想我都不会放下他而选择任何人。   如果这一生陪在身边的人不是他,要别的人又有何种意义。   他回来的时候天色尚早,我正盯着话本子发呆,看见他回来忍不住就去抱他。   “今天竟这般乖巧,为夫受宠若惊!”   “阿月,还好我们没有彼此放弃,还好我们还在一起!”   “傻瓜,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哪怕天涯海角,天上人间我都会在你身边。我失而复得的宝贝,多想将你装进口袋片刻不离。”   失而复得,他何尝不是我的失而复得呢!   “我们生个宝宝吧!”他说起甜言蜜语来当真要溺死人,我想着只要给他生孩子才是最好的报答了。   “嗯……”   “你不愿意?”   “当然不是,不过我还舍不得,宝贝在等等吧!”   后来我才知道我是被他哄骗了,真是披着龙袍的狐狸啊!他舍不得我的身体是有双重意思的。舍不得我也是舍不得他自己。我怀了宝宝我的身体自是会辛苦些,某人天天看着什么都做不了自然是舍不得。   后来连雪团都儿女成群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才出生,那已经是成婚的第三个年头。   后宫中依旧是一后一妃,没有在添新人进来,三年一次的选秀被他以上次选秀而发生的事为理由给推拒。   那次的选秀倒是被我打听的清楚,当日大部分士族女子都参加的选秀,最后却因为慕容菲儿而全部被遣送回去。   慕容家族为了能让慕容菲儿选上秀女,无所不用其极,手段残忍,地位低长相好的秀女无不被她迫害。独孤宏月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理会不管教,这样更加助长了慕容家的气焰,最后得罪的人多了,自然被言官弹劾,独孤宏月顺势便处置了整个慕容家族。或许他当初送我离开就是为了让我避开这一切吧!   不管是何种手段,独孤宏月终究为阿生报了仇。我这一生唯一亏欠遗憾的那个少年,愿在另一个世界安稳康顺。   (完) ☆、六十 独孤宏月番外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那一次赌气赶她离开,而后发生的总总都是我穷尽一生都无法对她补偿的。   如若那次我不是要赶她离开,她也不会因为要还那对爷孙的恩情一个女子经历战乱厮杀,不会因为想要救那个人而被误会受尽苦楚。而这一切的!一切都与我脱不了干系,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救起她,我们不曾认识她是不是就不会经历这些。   她病了,久久都不愿意醒来,我知道这可怖的皇宫她是不愿意呆,我命人将她送回皓月城,只要她能健康的活着我别无他求。   陆昀每天都会给我传信,告诉我她的现状,当我知道她醒来时,我的心我的斗志似乎也跟着醒了!我开始设局处置慕容家族,朝堂之上最见不得的是一方独大,我一面纵容着慕容氏一面培养别的士族,慕容家仗着立国有功,一心想要菲儿入选进宫,为达目的毫无顾忌,做的太过分都无须我出手自然有人收拾。朝堂之上弹劾慕容家族的人越来越多,压都压不住,我不过是被逼无奈处置了我的那位舅舅,至于慕容菲儿远嫁他乡,一世不得在入京师。   辰辰的种种痛苦与她都脱不了干系,我不愿杀她,就让老天来惩治她的过错吧!   辰辰要回南国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我嘱咐陆昀不阻拦但一定要相伴,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在她身边护她周全。   从她离开北国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筹谋,筹谋如何光明正大的从相府娶她过门。   所有阻碍我的条件我都设想到了,并且设定好应对的办法,无论如何我都会接她回北国。男人的直觉告诉我,南宫夜不会在轻易放过她,当我收到陆昀的信,辰辰失踪,我便立马起身去了南国,我知道她肯定被南宫夜带走。   南国的武将李浩成了我威胁南宫夜的最好利器,我派人将南疆将领的种种错处在百姓中传播,让他不得不马上处置这些事,而罢免将领,择选新人都是耗费时间的事情,足以让我上门求亲,安排婚礼,搞定岳父大人。   南国的相国大人果然是只老狐狸,得到他的首肯比得到南宫夜的点头都难,却是更加重要。我只得先发制人,提出在相府拜堂成亲,如平民夫妻一般,叩拜天地,高堂。并许诺他良辰这一辈子都是我北国皇帝唯一的正妻,若我死她便是我北国唯一的太后。这些话将写入婚书由相国大人保管。   我初入南国曾好几次潜入她的房间看她,每次她都像小猪般熟睡,我便可以看她一晚上,她睡着时很乖巧,不会赶我走,也不会伤心难过。唯有一次被她抓个正着,我当时心里其实很害怕,怕她如从前一样拒绝我于千里之外,她想要推开我的那些话伤害我却何尝不是自伤。她去过我们曾经一起去过的任何地方,我就知道她放不下,她心里是有我的,不过是她害怕了,害怕我对她的误解,害怕我身边的那些并不真实的人和事。所以不愿意在靠近我一步,所以宁愿逃离。   我假装很累的样子拥着她熟睡,她没有挣开我,我知道她看了我很久,如同我每次看她一样。那晚是我自她离开后睡的最安心的一晚,想到以后的长长久久都能拥她入眠,付出任何都是值得的。   我特意选在潇水河畔启程归国,因为那里是我们初见的地方,那并不美好的初见却让我永远记住了她,这一世的纠缠便从此开始。   我抱着她上了婚船,我以为我可以君子一些,可是当吻上她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些忍不住,忍不住马上拥有她,还好她阻止了我,不然我的帝王威严就要在属下面前毁于一旦了。   她穿北国女子的衣服很漂亮,她唤我夫君的时候我既然会不好意思,或许是心里渴望的久了,突然实现了还需要时间适应吧!我这样告诉自己。   这一生悠长,我还有很多的时间去适应。   秋猎的时候我带她去了雪海,我为她准备的花园,占地千亩,一片桃林一片梅林,中间修了个池塘,养了满池的荷花。现在是十月,桃花早凋,荷花已谢,冬梅未开,显然不是带她来好时候!不过前几日看她因为颜妃的事有些郁郁,便想提前送她这个礼物。好在花匠细心,各色菊花开的甚好,零星种着的海棠也开的娇艳,还有一片药田,药草长势喜人。总算是没让她失望。   她对我说此生没有像现在这般快乐过,这份快乐值得她一辈子小心珍藏时时惦念。我看着她在花树下旋转奔跑,如一只自由快乐的小兽,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这样的她让我都不忍心带她入宫,只希望她永远这般快快乐乐的。   我们在雪海的阁楼里住了两日,或许真的是我索要的有些过分了,第三日她如何都要我带她回宫了,看这她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我有些心疼,看来真的要克制一下了。   她不知道我是等了多久才等到现在,当年哪怕她睡在我身边我都不愿做些什么,就想着娶了她可以名正言顺。却不想要等那般久,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我恨不得日日将她带身边。   真的要离开的时候她却红了眼框,我知道她比谁都舍不得,我想象着梅花开遍她在梅树下起舞的样子,算算日子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到时定要多住些日子。梅花开尽挑花又开,只怕倒是她更加不想回宫了,我有些后悔这雪海建的太远了些。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